70.第70章 領悟
在縣政府大門口,接完於冬青,一行人找個蒼縣的飯館,吃了一頓天價飯,便欲上路。
臨出發時,黎相宇開玩笑地問於冬青:「你不準備去前女友家裡看看?來都來了,不定能遇上呢。」
於冬青訥訥的,有些不好意思:「過都過了,還有什麼好看的。」他轉身上了駕駛室:「黎總,我先開一段,上山你來開。」
黎相宇點點頭,牽著艾沫惜的手,上後排座。兩個人粘糊得要死,心中都充盈著難以言說的喜悅。要不是於冬青這個超級電燈泡閃閃發光,只怕兩人早來個電光火石的激吻。
兩人十指相扣,親密地依偎在後排。徹夜未眠的倦意,與相見后猛烈的喜悅,齊齊襲來。不一會兒,艾沫惜的臉伏在黎相宇的胸口,安靜地睡著了。
黎相宇閉著眼睛,半夢半醒,懷裡緊緊抱著沫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老天爺都開眼了,還有什麼可以阻擋?
雨還在下,儘管雨勢漸小,河水還是漲起來,淹沒了路面。大概平時極少人從此處過,又或是路過的都是當地人,極為熟悉,否則就太危險了。
此時,河水漫過河堤,將路面淹沒,看不見哪裡是路哪裡是河,如何能貿然將車從水裡開過?
於冬青剛把車一停下,黎相宇和艾沫惜就醒來,伸頭一看,前方竟已無路可走。
艾沫惜心中百感交集,方真正了解,這一路到底是如何艱險。如果此種情況發生在昨夜,她能不能再見到黎相宇都很難說。
幸好,她和他一起返回。
她反手去握黎相宇的手,輕柔又用力,胸腔中涌動著難以言狀的依戀。
黎相宇拍拍她的手背,順勢親一下她的臉頰,冰冰的,清涼如晨露:「你坐前面去陪我,我來開車。」
於冬青已經下車,拿著一把尖利的刀,四處張望,然後走向遠遠的蔥鬱竹林。不一會兒,他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黎總,我用竹竿探路,你開車,慢點。」他脫下鞋襪,挽起褲管,赤足踩在水裡。
「好。」黎相宇坐在駕駛位,緩緩發動車子。
於冬青用長竹竿探路,探尋路面的寬度,以及水的深淺,然後車子順著他的指引,慢慢往前開。大概開了好幾百米,終於看到了路面。
於冬青扔掉竹竿上車,長舒一口氣。
「冬青,你睡會兒。」黎相宇交待著。這一路,最累的應該是於冬青。
艾沫惜的臉紅紅的,很不好意思,歉然道:「冬青,害你跟著受罪了。」
「我當是旅遊,沒事。」於冬青朝艾沫惜咧嘴笑笑:「我們黎總的心情可就不一樣了。」
艾沫惜的臉更紅了,偷眼瞄一下黎相宇。他貌似正專心開車,嘴角卻微微揚起,薄薄的嘴唇有些蒼白,鼻子高挺,呈現出線條優美的輪廓。
右臉上有一點污漬,但那絕不影響他的帥氣和英俊。艾沫惜掏出紙巾,輕輕擦拭他的右臉,動作輕柔無比。
黎相宇側臉望了一眼艾沫惜,笑笑,很溫柔,不似曾經無賴的模樣。他也可以這麼正經,只是用寧靜的眼神,來表達他心中的激蕩和幸福。
一路的艱辛自不用說,經過山頂,照樣遭遇牛魔王,照樣呼吸困難,照樣開得很慢。一樣的過程,又不一樣的過程。
來時的牽挂與想念,還心急如焚。而此時已是大不一樣。哪怕要死,也要死在一塊,所以一路風光迤邐。
相視一笑,又或是趁於冬青這個大電燈泡睡著,來個羞羞的偷吻。哪怕只是輕輕觸一觸面頰,已是別樣心動。
到了大岩縣縣城,一行人找了個像樣的飯店,把晚餐解決掉。黎相宇又在旁邊的賓館里開了兩個房間。大家都太累,需要好好休息。
一時,艾沫惜覺得,只要吃飽睡好,便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房間雖然並不豪華,但比起蒼縣八百塊錢一間的房,這簡直已算得上頂好頂好。
艾沫惜說起那個房間,心裡還隱隱不快。
黎相宇擁著洗得香噴噴的沫沫,笑道:「能有住的地方就不錯了。你要是也在縣政府大樓打地鋪,我才難過得要死。」
艾沫惜知道他累了,也不再進行嚴刑拷問。那個誤會,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
相擁著,一如泰坦尼克里某對老年夫婦,面對海水入侵,輪船沉沒,臉色平靜地相擁。
他們也如此,不是激情澎湃地索取對方。而是如一對歷經劫難的夫妻,靜靜享受著重逢這一刻喜悅的靜謐。
有些天長地久的意味,不必用火辣辣的語言直抒情懷,她懂,他也懂。這是一場大家共同的經歷,比任何錶白都更有力。
哪怕有誰說:「我愛你,可以為你去死」,那也只是在天未塌地未陷,隨口說出的豪言壯語。黎相宇不需要說這些,他只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不顧她的反對,翻山越嶺地來了。所以,她懂。
他閉著眼,聞著她淡淡的發香,還有她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沫沫。」
「嗯。」艾沫惜也閉著眼,側身挨著黎相宇的身體。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他有力的心跳,彷彿每跳一下,都在說他愛她。
「沒事,我就想叫叫你。」黎相宇微微地笑,聲音低低的,如黑夜裡花開的聲音,清涼而魅惑。
「你想這樣叫多久?」艾沫惜也微微地笑,忽然不後悔這麼莽撞地誤入災區。
「不長,就一輩子。哦不,一輩子不夠,下輩子也要。」他的甜言蜜語如花朵彷彿已經盛開多年,只等她採摘。
艾沫惜笑了,輕輕的,悄悄的,那笑容像是從心底深處流出,無窮無盡。
她與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都不如這一兩天的感覺來得強烈。像是一夜之間,瞭然於胸,原來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愛了她。
童年點滴的往事,一幕一幕如電影片段在腦海中掠過。那些以前回想起來覺得無比萬惡的往事,此時都變成了潺潺小溪,緩緩流淌在艾沫惜的心間,某些被忽略的細節在此時竟然異樣鮮明。
她默默喝著放了鹽的牛奶,放下杯子的剎那,黎相宇欲言又止,想問,又難以開口。
她的作業本被撕了,老師以為她沒寫作業,罰她放學在操場上站一個小時。她孤獨地站在那兒,很羞恥,是黎相宇在邊上陪她。
「沫沫,我來陪你。」他那時就氣壯山河地站在她旁邊。
「你走開。」艾沫惜恨他恨得牙痒痒:「你就等著看我的笑話。」
「沫沫,你可真沒良心。全世界都欺負你,我也還會在你身邊。」黎相宇使勁表達。
「那是誰撕了我的作業本?」
「……」
還有一次,她因為頭髮被他剪得亂七八糟,一盆涼水向熟睡中的他潑去,然後發瘋似的使勁砸他房中的東西,花瓶,杯子……一地碎玻璃渣……
他就那麼赤腳踩在玻璃渣上,鮮血染紅了地板。他沒有打她,只是拉著她。
黑暗中的艾沫惜想到那個場景,悠悠地問:「相宇,你其實是不想讓我被玻璃碎片劃到,對么?」那時她也光著腳,白白的腳背上,被濺起的玻璃碎渣劃破,泛出殷殷血跡。
黎相宇沒料到她有此一問,沉默了好半天,才低啞又纏綿地回答:「我的沫沫終於聰明了。」
長長的等待中,像是陡絕的峭壁上,開出一朵艷麗的小花。要不是因為愛了,怎會向好的方面揣度?要不是因為愛了,怎會回想起曾經最不愉快的一幕而得出與之前相反的結論?
再多的解釋,也敵不過她自己的領悟。
黎相宇擁吻著艾沫惜,輕輕點點。一次愛情的浴火重生,怪不得小說家都喜歡弄那麼多挫折和坎坷。
他摟緊她的腰肢,在暗夜裡,緊緊地貼向她。細密地親吻,柔軟地吮吸,空氣里有芳香在暗暗流動。
「你要相信我。」黎相宇含糊不清的耳語:「你不相信我,我會很難過。」
艾沫惜沒有答話,只是長長久久地回吻著他。那像是一場無法結束的遊戲,讓人沉迷,不可自拔。他好聞的氣息,性感的耳語,還有強健的手臂與寬闊的胸膛,無一不是她所愛,愛得一如泰坦尼克般沉淪。
相依相偎,一聲電話鈴響,劃破了曖昧又溫熱的夜晚。
是邢季風。艾沫惜把手機拿給黎相宇看。
黎相宇起身去洗手間:「你接。」他紳士地離開,千萬年難遇的表現,既不吱哇,又不小氣。
這樣的黎相宇超級帥啊,連去上洗手間的背影都是那麼帥得閃閃生輝!
艾沫惜笑著,接聽電話:「喂,邢季風,你好。」
「小艾,到哪裡了?」邢季風平緩無波的語氣:「一路還順利嗎?」
「還好,謝謝你關心。我們現在大岩縣住下了,休息好再回A市。」艾沫惜仍然萬分歉意:「總之,謝謝你。」
「不要跟我客氣,小艾,我沒做過什麼。」邢季風聽到她安全,放下心來,心頭冉冉升起一絲悵然。
艾沫惜掛了電話,看見黎相宇出來,從床上一蹦就蹦到他身上掛著:「你今天怎麼表現這麼好?」她親熱地摟緊他的脖子。
黎相宇一笑,抱緊她:「有多好?」
「好得不得了!」艾沫惜小嘴嘟過去,狠狠親一口:「黎小狗不搗亂不賴皮,不喊邢季風叔叔了。總感覺太陽會從西邊升起,月亮會在白天出現,六月的天要飛雪,冬季里會百花齊放……」
黎相宇輕輕將艾沫惜放在床上,輕輕俯下身去,低喃:「壞蛋,就不能對你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