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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喊聲夫君來聽聽

  府外,啰打三更,府內,枯葉落地,鏗鏘有力。

  宸王府依舊燈火通明,檐下無聲,唯見秋月在墨藍的天空信步閒遊,帶著如煙似霧的雲,披著一身輕紗,向遠處傾瀉下一片月華,如霜般淡雅,又如桂花般散發淡淡馨香。

  「殿下,琳兒怎麼不見跟你一同回來?」輕咳兩聲,只見唐裕病容蒼白,披著一件灰色的半舊披風,與蕭莫塵立入窗下。

  夜風徐來,落葉紛紛,在枝頭婉轉盤旋,最終落到地上。

  「琳兒身體抱恙,不宜快馬奔波,所以一路走走停停休養身子,洛河也在,師傅大可放心。」

  「洛河?」唐裕神色突然嚴厲起來,厲聲說道:「胡鬧!方家和冷家最近都在盯著他,他怎麼能這個時候與宸王府的人打交道,若是被人發現了,順藤摸瓜,不僅會查出他的身世,還會連累殿下成為眾矢之的。看來,等臣身子好些,須得找他聊聊了。」

  室內燈火繾綣,燭影搖紅,點點燭火在搖晃,一層浮光打在唐裕的身上,使他看起來陰沉了許多,垂著的眼眸,看不清神色。

  蕭莫塵收回視線,望著窗外樹葉摩挲,吹的沙沙作響,聲音彷彿被月光浸染,蒼涼了許多,啟唇:「師傅多心了,洛河去嘉陵,是有其他很重要之事要忙,所以,定會萬分小心,不會暴露自己的。」

  「嘉陵就是一個普通的南方小城,若不是近幾年天下第一庄的方家發展速度之快,給它打響了招牌,幾乎毫無存在感,洛河去那能做什麼?朝廷和方卓那老狐狸都盯他盯得緊,一招行錯,可就滿盤皆輸了。」唐裕蒼白的短鬍子頻頻抖動著,顯然對洛河私自前往嘉陵這件事耿耿於懷,甚是不滿。

  如今到了關鍵時期,唐裕倒是成了驚弓之鳥,躡手躡腳,生怕驚起半點風聲,給宸王府帶來禍害。

  「洛河與師傅最是親近,這事他若不跟師傅說,本王更是無從曉得,師傅下次見著他,可以問問。」

  順便問問,他為何會與西涼巫女有來往?為何要瞞著本王傷害本王的女人?為何會與我們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蕭莫塵英俊的側臉有一半隱在月光下,眼眸暗淡,如水的月光落不入半分。

  他不允許歌兒身邊存有半點隱患,可是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最後查到了洛河身上,而偏偏他動不得這個年輕將軍半分。

  洛河是誰?他是洛家唯一的血脈,不僅動不得,還得護起來,不然,怎麼對得起洛家幾百個亡魂?怎麼對的起他母妃?

  「嗯。」唐裕頷首,轉頭,頗為欣慰地盯著蕭莫塵接著道:「嘉陵之事,殿下算是因禍得福了,信王那邊可有消息?」

  搖搖頭,蕭莫塵神色有些嚴肅,回著:「方家林子里的煉屍基地被一把火毀屍滅跡,而三長老也逃之夭夭,沒了與西涼妖人勾結,殘害無辜稚童的罪名,方家自然是控制不下,三皇兄算是無功而返了。」

  「呵,信王向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然,跟冷家鬥了這麼多年,一點成效都沒有。」唐裕嗤笑一聲,明著吐槽起信王來。

  低頭撫摸著雕鏤著複雜窗花的紅漆木窗,蕭莫塵鳳眼揚起,嘴角微勾,「為了不想三皇兄無功而返,氣壞身子,本王送了他一個三長老,還有三長老所煉化的屍人。」

  「三長老是假的?」唐裕接著問。

  「真亦假,假亦真,若三長老沒有出來澄清真相,那本王送的便是真的。若三長老出來了,再送真的也不遲。總之,不管真假,都能借三皇兄的手,狠狠敲打敲打後宮里那個女人。」

  望著窗外,唐裕摸著下巴處雜亂無章的短鬍子,頻頻點頭,附和了聲:「確實可行。」

  節骨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擦著腰間的荷包,蕭莫塵漫不經心地問道:「師傅你說,三皇兄大概會做到哪一步?」

  低垂的雙眸,思量片刻,唐裕拉了肩上的披風,說道:「這個說不準,或許,信王什麼都來不及做,就會被皇后連根拔起。信王向來功利心很強,沉迷於權利的追逐遊戲,與太子黨打得不可開交。不過,因他有勇無謀,做事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一點建章都沒有,依然如螻蟻一般,撼動不了東宮半分,皇后都懶得花心思與之糾纏。」頓了頓,唐裕擰著眉,眉眼間有些迷惑與不解,接著道:「可是近日來,信王整個人都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功利心更甚從前,而且做事不似從前那般直接魯莽,而是使計循循漸進,前不久剛從冷家手裡奪走了北面的官窯,還有踢走了方家的羽林軍,換上自己的心腹。再加上這事,臣覺得,皇后必然不會什麼不做,她若是覺得信王威脅到她了,可能會將之除去,永絕後患。」

  夜風徐來,冰涼刺骨,如冷水般在身旁環繞,蕭莫塵狹長的鳳眼裡滿是寒意。

  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是那個女人慣用的伎倆。只是,他早已經不是那個因為害怕而趴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的小男孩了,她不是愛在人背後使刀子嗎,那就讓她看看,誰的刀,更狠些,更快些。

  「三皇兄那邊,本王會看著些,這次,說什麼也得讓她掉層皮。」下顎緊繃,聲音冷冽,蕭莫塵周身寒氣,磨劍十年,是時候該亮出去了。

  「只是,殿下需小心信王,他背後應該藏著高人,還有……」唐裕停了下來,慈祥的目光對上蕭莫塵的狹長的鳳眼,如平常長輩,詢問起他的婚事。

  「賜婚之事,殿下打算什麼時候入宮同宣帝講?王府開府時間不長,府里許多東西都沒有備全,若是殿下打算近期成家,臣得花時間準備準備一番了……」

  提及此事,眼神驀然亮起,那深黑的瞳孔中映出屋內明明滅滅的燭火。

  他似透過那燭火,看見了十里紅妝,花鋪滿地,離歌鳳冠霞帔,手持喜扇半掩面,眼瞳清亮,半羞半喜,盈盈向他走來,嬌聲喊著他:「夫君。」

  夫君,夫君。

  蕭莫塵半痴半醉地愣在原地,對唐裕的聲音充耳不聞,耳邊全是離歌軟糯糯地喊他夫君,一聲又一聲,香甜如春釀,讓他沈醉其中,不可自拔。

  「殿下,殿下。」唐裕喚著他,音量慢慢加重。

  回過神來,蕭莫塵連忙應著他,聲音輕快:「越快越好,本王明日便入宮。」

  「為何如此著急?」唐裕問道。

  因為他等不及了。

  想每天夜裡給她一個晚安吻,想每天清晨睜眼便可看見她,想時時刻刻將她放在身邊,放在眼皮底下,以解相思之苦,更重要的是,他迫不及待想聽她甜甜地喊他一聲夫君。

  那聲夫君,他的歌兒喊起來,肯定很動聽。

  「師傅,你身子剛好,不宜吹風,歇著吧,本王走了。」

  蕭莫塵答非所問,挑著眉,心情愉快地向唐裕告辭。

  他步子過於輕快,而看不見身後之人眼裡的複雜與陰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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