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知是誰的湯匙落在桌上,發出啪嗒一聲脆響,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趙封淡定地把那枚湯匙撿起來,用紙巾細緻地擦乾淨,放回蘇漾手上。
「嚇著了?」他雲淡風輕道:「小孩子胡說八道的你也信。」
蘇漾臉色發白,握著湯匙的手有點顫抖。
趙小柒氣鼓鼓地想要反駁:「不是胡說八道的,我都看到了,就在……唔唔唔!」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非凡捂住了小嘴,他恐嚇道:「你這孩子真不乖,嚇到你許哥哥了,你大哥明天就把你送回米國去。」
趙柒小身子一僵,漆黑的小眼睛轉向受驚過度的蘇漾,又轉向看不出喜怒的趙封,這二人皆沒有回應。
他嘴巴一扁,跳下椅子,邁著小短腿跑回自己房間去了。
林非凡笑了笑,道:「這個年紀的小孩往往分不清夢境和現實,許先生不要介意,趙家從老爺子那一輩就漂白了,趙爺經手的生意也絕對是合法的,你儘管放心。」
蘇漾點點頭,可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因為他想起來趙小柒說過,以前在哪裡見過「他」,高敏也說過,趙封心裡頭有抹白月光,誰都沒見過,但估摸著和他長得相差不離。
蘇漾覺得自己大概真相了,可是……為什麼會在冰塊里?!!人死了不是應該入土為安嗎,把人冷凍著是什麼意思,不會腐壞變質嗎?!還是說,這是趙封的特殊癖好……
正驚惶不安,忽然一隻寬厚的溫熱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蘇漾立時僵硬住。
趙封溫聲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沒幹過殺人放火的事,更加不會傷害你,所以不要怕我。」
一個野蠻慣了的人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別說蘇漾了,就連林非凡都吃不消,當即捂上閃瞎的狗眼,倉皇逃走。
可是蘇漾逃不了,爪子還被某人攥著呢,只得尷尬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趙封不滿他的敷衍,擰眉道:「知道什麼,說清楚了。」
蘇漾咽咽口水,小聲道:「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也不會傷害我……」說得特別沒有底氣,簡直心虛!
然而趙土匪甚為滿意,他夾起一塊雞肉放進蘇漾的碗里,算是獎勵。
蘇漾剛咬一口,轉過頭直奔洗手間,「嘔——」剛聊完冰凍的屍體,誰吃得下去這玩意兒!
趙封黑著臉,一腳把旁邊的座椅踹翻,整個人就像行走的火藥桶,嚇得宅邸的傭人們戰戰兢兢,惶惶不安。
面對暴怒之下的趙封,蘇漾自然不敢再提這件事,但是心裡卻更怕他了,先前好不容易練起來的膽量,一夕之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晚上,蘇漾洗完澡,穿著小兔嘰圖案的格子睡衣,抱著枕頭睡在床沿,離房門很近很近,想著一旦某人獸性大發,他就奪門而出!
但是理想和現實總是有一丟丟的差距。
趙大佬打完電話,從陽台大步走進來,在平常的位置沒有看到人,目光一掃,就在床腳發現了蜷縮成一團,試圖減弱自身存在感的某兔嘰,登時發出一聲冷笑。
某兔嘰輕輕顫了顫,小屁股又往邊上挪了挪,他本來已經在最邊上,再往外挪,自然就摔下床去,直接是五體投地。
趙封原本盛怒的心情,在看到這戲劇性的一幕時,終於成功熄滅了,甚至還抑制不住笑出了聲。
地上墊著毛毯,其實並不怎麼疼,但蘇漾的偶像包袱極重,以這種不優雅的姿勢摔了個倒栽蔥,還被別人看到,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尤其是,他還被趙封嘲笑了!!!
蘇漾心裡委屈得不得了,但他是個堅強的男子漢,不能隨隨便便掉眼淚,只好紅著兔子眼從地上爬起來,磨磨蹭蹭地挪回床上,試圖將方才的經歷當成一場噩夢。
可是該配合他演出的趙封卻無動於衷,拽著他的白胖腳丫子,一下子把人拖到自己面前。
蘇漾又驚又怒,卻聽趙土匪低笑連連,調侃地問:「疼不疼?」
蘇漾眼裡淚花閃爍:「……不疼。」
趙封又笑了幾聲,把人帶到懷裡,他眼神裡帶著一股邪肆的意味,道:「哥給你揉揉。」一邊說著,一邊寬大的手掌便覆上那兩瓣渾圓柔軟的小屁股上。
蘇漾小聲道:「我是趴著摔的……」揉錯位置了啊!!
趙封頓了頓,有些惋惜地轉向膝蓋,揉了幾下覺得沒勁,直接撩開他的褲腿,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上面隱約能看到幾處咬痕。
卧槽,連這裡都沒放過!蘇漾用控訴的眼神看向趙封。
然而趙封的目光已經完全被美色吸引住,他修長的手指輕挑著蘇漾的褲腿緩緩往上,露出光潔無瑕的膝蓋。
他眸中的渴望太明顯,蘇漾有些害怕,妄圖縮回自己的腿,卻被趙封強硬地制止住。
懷裡這隻怯懦無措的傻兔嘰才洗完澡,身上有沐浴乳的薄荷清香,瑩潤白皙的肌膚透著粉嫩,淡淡的水潤的水汽彌散在空氣中,夾雜著一股子青澀的味道。
趙封忍不住在他白白嫩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贊道:「真香。」
蘇漾眼巴巴看著他,弱弱地提醒:「昨晚,才,才做過的……」
趙封頓時擰起眉頭,表情非常不滿,但想到今後的可持續發展,不得不暫時按捺住心頭的火氣,往蘇漾唇上啃了好幾口才罷休。
蘇漾被他壓在身下,睡得很不安穩,趙封卻恰好相反,睡得十分香甜。
在夢裡,他又夢到那些古怪的片段,從頭至尾只有一個少年。
從他年少起,第一次從家族的傳承中看到躺在冰棺中的少年,這個夢就一直如影隨形,從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中,他無法拼湊出事實的真相,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有著某種羈絆。
趙封的第一次心動是在夢中,他看著那隻狗崽兒似的少年朝他燦爛微笑,甜甜糯糯地喚他夫君,醒來后,他有了作為男性的初次生理反應。
他想不通原因,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暴虐的脾性,只有看到冰棺中的男孩才有一絲絲收斂。
他也曾試圖挖掘塵封在歷史長河中的真相,他學習考古,探尋大煜王朝的皇室秘辛,但也只能翻出寥寥無幾的隻言片語,所有人都在讚揚承天帝如何疼愛陶皇后,如何因他的逝去而痛苦,卻鮮少有人細緻地提及「陶子煜」這個人。
這是不正常的,大煜民風開化,百姓對於朝政和皇族時常有所談論,卻偏偏沒有留下陶皇后的生平和畫像。
後來趙封想通了,承天帝是真的愛這個少年,他不希望摯愛的男孩受後人評頭論足,所以將所有相關資料盡皆毀去。
他千方百計地奪得繼承權,也不過是為了得到家族的傳承,準確地說,是冰棺中的男孩。
趙家的先祖確實是皇室宗親,在大煜皇朝沒落之際,先祖將一部分寶藏掩藏於地下,供後代子孫傳承,其中包括陶皇后的遺體。
這座冰棺歷經數百年不曾消融且無比堅硬,無法洞悉其原理,目前還沒有找到破冰取人的方法,趙封不敢輕易冒險。
過去的十多年裡,那副冰棺中的少年以及夢中的幻影,是平復他暴虐心性的唯一途徑,後來他遇到了許彥清,相似的面容,多少讓他得到了慰藉,可是遠遠不夠,他知道。
面對許彥清他雖然覺得安寧,卻從未有過想要親吻他、擁抱他的衝動,只有懷裡的這個男孩,才是最完美的替代品。
相似的皮囊,還有古靈精怪的笑容,甚至連嬌氣軟糯的脾氣都相差不離,有了他的陪伴,他才覺得自己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喜歡上一個逝去數百年的人,一具困在冰棺中的屍體,他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精神不正常,可是沒辦法,他無法控制自己,更無法忍受任何人奪走他的男孩。
他緊緊攬住懷裡的傻兔子,空蕩已久的心,似乎正在一點點被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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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來,趙封早已經離開,蘇漾暗自慶幸,匆忙起床洗漱完畢,打著哈欠去叫趙小柒。
他掀開被子,喚道:「小懶蟲起床啦,太陽要曬屁股咯!」
活潑的小狼崽子卻沒有給予回應,難受地皺著眉頭,蘇漾心裡一緊,連忙伸手摸他額頭,又摸了摸自己腦門,果然燒得厲害。
他趕忙幫小東西穿上衣服,朝外面喊道:「快來人,準備下山的車,趙柒發燒了!」
管家和兩位女傭急急忙忙趕過來,道:「許少你先把小少爺放下,別墅里準備了特效退燒藥,還有很多用得上的醫用藥劑。」
蘇漾皺眉:「葯怎麼能亂吃,他還這麼小,得看醫生吧。」
「聽說你們在找醫生?」
趙珏笑眯眯地走進來,徑直從蘇漾手上接過趙小柒,咦了一聲,「眼睛都腫了,昨晚哭了一夜啊。」
蘇漾這才想起來這位趙家二少是一位醫生,聽他這樣說,忙湊過去看,果然小傢伙兩隻眼睛腫得像水蜜桃,頓時心疼得厲害。
他催促道:「先別管這個了,先給他退燒,把腦子燒壞了怎麼辦。」
趙珏笑睨他一眼,把趙小柒放在床上,對管家道:「去我房裡把醫藥箱拿來,在靠門左邊的第二個柜子里。」
蘇漾看他一板一眼地給趙小柒量體溫喂葯打針,舉止沉著穩重且從容不迫,懸著的心漸漸放回原位。
趙珏抬眸問:「老七平時臉皮厚得很,誰有這個本事把他弄哭。」
蘇漾撓了撓腦袋,尷尬道:「大約是聽信了林總的話,以為他大哥要送他回米國,傷心了吧。」
「林非凡哪有那個分量,」趙珏笑著搖了搖頭,看著蘇漾緩緩說道:「我們趙家人,只會被在意的人傷害。」
蘇漾覺得他這句話意有所指,卻懶得理會。
「你們趙家人也只是普通人,血統並沒有高貴到哪裡去,」他彎下腰幫趙柒整理被子,道:「他還只是個小孩,容易輕信別人,容易受傷,這都是很正常的事,不要把自己臆想的屬性強加給他,這很中二病。」
趙珏微笑的臉僵住了,他難以置信地問:「你說我中二?」
蘇漾一愣,糟糕,不小心把OS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