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踏著月光來訴說對你的崇拜
IFT的比賽打完了，本就對這類比賽不感興趣的媽媽說要走了，鍾雲起丟下了自己寢室的姐妹們，也出門和媽媽一起離開了。
「今天的演出很棒啊，我聽月月說，觀眾還有網上的網友都在誇你打聽你。媽媽為你驕傲。」媽媽回家的路和鍾雲起回學校是同樣的地鐵。
「嗯，很幸運，不過也算我兩個月沒白忙活。」鍾雲起抱著媽媽的胳膊。母女沒有隔夜仇，沒有矛盾的時候，鍾雲起是個很愛撒嬌的女生。
「所以你還是打算就這樣，接這些現場表演，對你的專業能力確實有好處，但是人家也不一定每次都邀請你啊？這種場合都是要人脈的，你看你這次不也是，人家內部的人推薦你，你才能上嗎？」媽媽這次很知趣地沒有提別的。
「現在有種職業叫自媒體，是拍攝視頻或者做直播來賺錢的，需要的是觀看的流量，這次是個挺好的契機。具體怎樣我現在和你說不明白啦，不過做自媒體只要堅持收入也是可觀的，你放心好啦。」其實也沒有那麼簡單，不過好歹能從父母傳統的職業觀念中跳脫出來。
「你喜歡就好，你也大了，自己做主吧。」母女相視一笑，媽媽到站要下車了，「不過先要把畢業的事放在第一位，文憑也是很重要的，媽媽走啦，你回去自己當心。」
鍾雲起回到宿舍，也不知道比賽有沒有結束，燒了壺熱水坐在桌前發獃，似乎還沒從今天的表演中回過味兒來。因為表演完緊接著就是一場接一場的比賽，她都看得很認真，像是被激情的解說帶動了情緒，直到現在，自己一個人在宿舍里，才靜下心來，回想自己站在台上演奏的感受。
那是和考試截然不同的心境。雖然表演專業的考試也會模擬音樂會要求穿禮服化妝在台上演奏三角鋼琴，但台下只有監考老師，最多再加上同系不同專業的同學，鍾雲起一直覺得自己的實力對於專業來說是不夠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稀里糊塗就混到了畢業的。
但今天在台上，面對那樣多的觀眾，她卻很興奮，不是因為觀眾不專業她就可以為所欲為，而是因為她演奏的是觀眾熱愛的曲子。自己精心準備的曲子，演奏給愛聽的人聽，哪怕聽不懂，那種滿足感也是非常幸福的。
手機震了震，把鍾雲起的魂給震了回來，她打開一看，是官方和她聯繫的工作人員：「明天的頒獎禮我們建議是穿cos服，這樣會更加帶動現場的氣氛，作為神秘嘉賓也更加符合。服裝由我們提供，想請問一下鍾小姐您的尺碼是多少？」
鍾雲起眨了眨眼，這遊戲官方辦場比賽還挺用心：「S碼。」
稍等了一會兒，那邊回了消息：「好的，我們這邊現有的S碼的cos服有園丁、祭司、機械師、醫生、盲女、紅夫人、紅蝶和夢之女巫，您可以選任意一件。」
這麼多角色，鍾雲起一時犯了難，因為她喜歡的角色都是男性角色，既然要cos，她也不可能去扮男生，那剩下的這些選擇她就有些茫然了。
「你不在休息室，先走了嗎？」手機上方突然跳出了另一條微信消息，是路時發來的。
「我媽媽今天也來了，她看不懂這遊戲又覺得吵，看完你們的比賽我就先陪她回去了。」鍾雲起切換到和路時的私聊，解釋道。
「應該的。明天你也來看嗎？」
「當然！你的決賽肯定要看，我可是你的粉絲。」還是冠軍獎盃和FMVP獎盃的頒獎人。
「怎麼就決賽了，還有半決賽沒打呢。不過我一定爭取，進決賽。晚上回去我們還要復盤今天的比賽，就明天的對手制定方案什麼的，要忙到很晚，不能和你聊天了，你早點睡。明天見。」
「養足精神，頒獎台上見！」鍾雲起捂嘴笑了聲，這樣的啞謎，不知道路時猜不猜得到。
切換回和工作人員的聊天界面，鍾雲起晃了晃手指，忽然想起那天看路時的直播，他的粉絲們都很希望他玩紅蝶。之後鍾雲起也有了解過，路時是最早的一批紅蝶玩家，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能長期霸佔榜首的人，對這個角色一定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於是她回了對方兩個字：「紅蝶。」
「誒，你們兩位都選了監管者啊，Syna說想扮紅夫人。是這樣，我們是希望可以一個監管者一個求生者這樣的，其實就身高來說的話，您也很適合園丁啊，要不要考慮一下？」
在身高方面又被戳了一刀，鍾雲起撅了噘嘴。一般情況下，對方這麼要求了，她也就答應了，可是這次不一樣。鍾雲起覺得IFT大概率是會拿冠軍的，她想給路時頒獎，想給他一個驚喜，算是感謝他能讓自己有了這次演出的機會。
「我特別特別喜歡紅蝶，不想換，抱歉！」鍾雲起咬咬牙，硬下心腸打字，「不行的話，頒獎的事，就算了。」
工作人員大概也沒想到鍾雲起反應這麼大，不過紅蝶因為人氣高強度一般，虐出來的死忠玩家確實多，也能理解。「沒事沒事，我只是建議一下，主要還是看你們喜歡的，就紅蝶吧。」
「謝謝，麻煩了。」鍾雲起的氣場又弱了下去。
次日，鍾雲起又丟下她的小姐妹們神神秘秘地打算從綠色通道去後台。
葛縈怒道：「有關係了不起哦？看比賽都不和我們坐一塊兒！」
鍾雲起很會安撫自己的室友：「幫你要簽名，你要誰的？」
葛縈秒答：「蘇玄的，謝謝！」
在葛縈滿面笑容的恭送下，鍾雲起揮了揮手，進了後台。
「我咋感覺她今天有事沒和我們說。」鍾雲起肚子里的蛔蟲盧皎月眯了眯眼睛，越想越覺得不對。
鄭瀟倒是無所謂，聳聳肩：「在哪兒看不是看，她一個人在後台還無聊呢。」
鍾雲起走進安排好的換裝休息室時，Syna還沒到，工作人員把帶來的cos服遞給了她，那是紅蝶的一件金色時裝「白無垢」。紅蝶的角色人物設定就是J國的藝伎，因此出了這一件根據J國傳統婚服改造的時裝，這件時裝在遊戲內非常精緻，手感也不錯，人氣非常高。
「您可以先試一下衣服，我們的化妝師現在在給選手們化妝，等比賽開始了就會來給你們化角色的妝容。」工作人員說完就走了。
「沒想到我第一次穿和服居然是cos。」專業原因，鍾雲起和歐洲那邊打的交道比較多，但小時候她也是看J國的動畫長大的，一直想去那邊旅遊，逛逛漫展什麼的。沒想到J國還沒去成，和服倒先體驗了一回。
「嗨！你怎麼總是到的這麼早。哇！這是你的cos服裝嗎？好漂亮天吶！」Syna一進門就眼前一亮，看著穿上了白無垢的鐘雲起滿眼羨慕。
「你的也很漂亮的，看，是赤宴。」鍾雲起把紅夫人的cos服遞給Syna，「還有化妝師會幫我們化角色的全妝，現在她們在給選手化妝，等會兒比賽開始了就過來。」
「要比賽開始才化妝啊，那我們是不是看不了比賽了。」
鍾雲起點了點頭：「是啊，不過有監控屏，可以聽，賽況還是知道的，到決賽的時候大概也化完了吧。」
頭一次玩正式的cos，鍾雲起完全沒想到要花這麼長的時間，服裝只是次要的，她還要化藝伎專門的妝容，化完了妝要把劉海都梳上去帶頭套，還有一件白色透明的面紗。如果不是比賽時解說夠激情激動，鍾雲起真的就睡過去了。
等兩人化好妝整理好衣服，半決賽已經進入了後半段，IFT和K國的JPX戰隊的比賽已經結束，IFT順利晉級，現在是兩支國內戰隊GLY和BLG之間的比賽，雙方大分2比2平，第五局馬上就要開始了。
屏幕中蘇玄的表情十分凝重，想來壓力也是極大的，他比光劍要年輕，是隊伍里的主力，持久戰一般都是他來上，但比賽拖得越久就對監管者選手越不利。求生者方禁掉了夢之女巫、紅夫人和26號守衛，強勢監管不管是不是蘇玄擅長的一率丟進了小黑屋，蘇玄咬咬牙，還是定下了小提琴家。
「蘇玄之前在線上賽的時候拿出小提琴家，感覺還是有些僵硬的，也被三跑了，這次在半決賽場上又拿了出來，也是有很大的勇氣的，感覺是下了苦功夫練過了。」解說感嘆道。
蘇玄也用實力證明了解說沒有說錯，頂著上一次三跑的壓力，這次蘇玄的小提琴家宛若脫胎換骨，在里奧的回憶這張地形複雜凌亂讓所有玩家直呼陰間的地圖打出了全場透視的效果。
隔窗、隔牆，甚至隔著樓梯拐角，他的琴弦無孔不入，預判精準，站在求生者的角度，簡直不知道他的音符會從哪兒冒出來又連成一根怎樣的直線削掉自己的血條。追擊壓迫力十足，守屍也是一流，不論是攔截還是博弈，蘇玄幾乎是零失誤。只可惜BLG的隊員正是狀態火熱的時候，前鋒位的牽制還是拖到了求生者把電機修完，最終蘇玄完成了三殺。
「這一場蘇玄成功證明了自己的小提琴家，這琴弦簡直就跟自動定位的一樣！」解說嗓子都快喊啞了。
可電子競技總是殘酷的，BLG作為一支業餘戰隊，為了備戰高手如雲的IVS賽，同樣付出了不小的努力。BLG的監管者選手拿出了他壓箱底的絕活宿傘之魂，在湖景村這張並不算優勢的地圖拿到一個四殺。BLG晉級決賽。
決賽前的休息時間，蘇玄一個人躲在走廊的角落裡哭。那是後台盡頭的一個小拐角，幾乎不會有人注意到，但鍾雲起和Syna的休息間就在走廊的盡頭，兩人都是學音樂的，聽力超群，蘇玄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從隔壁斷斷續續地傳來，讓人無法忽視。
鍾雲起和Syna對視一眼，不知道該不該去看看。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是無用的，不論他的小提琴家進步有多大，不論他沒日沒夜的訓練有多辛苦，輸了就是輸了。雖敗猶榮、無冕之王這些詞只是不痛不癢的安慰，輸了就是輸了，在電競場上，只論輸贏。
「擦擦吧。」鍾雲起終究是個心軟的人，出門給蘇玄遞了包紙巾。
蘇玄哭得一抽一抽的，抿著嘴巴使勁擦了擦眼淚，才哽咽著說：「謝謝……」他剛一抬頭，就愣住了。紅……紅蝶？
「我知道現在安慰你沒什麼用，但你的小提琴家很厲害，進步也超級大，之後還有比賽，相信你會越來越好的。」
蘇玄回過神，仔細瞧了瞧鍾雲起的臉，才發現是昨天開幕式上彈鋼琴的妹子，只是cos紅蝶化了藝伎妝。他揉了揉自己的臉，小聲說：「謝謝你小姐姐。」
「飯點了，快回去吃飯吧。哦對了，記得先別說見到過我的事。」鍾雲起對IVL選手之間的事了解也不少了，路時和蘇玄的交情她當然也知道，「我今天在這兒是有任務的，比賽結束前不能讓別人發現我，麻煩你保密啦。」
「你放心，我的嘴巴進的多出的少，保證完成任務！」蘇玄憨憨地笑笑，拍了拍胸脯，肉肉的臉肉肉的手堆起讓人不反感的弧度，可愛到不行。但說話的可信度，有待考量。
「小時？你怎麼在我們戰隊休息室門口。」蘇玄捧著鍾雲起給他的紙巾，眼圈還紅紅的。
「躲哪兒哭去了？」路時直截了當地問。
蘇玄紅著臉低下頭，他會偷偷躲起來哭，不是怕丟臉，一是怕影響到隊友的心情，二也是怕路時來開導安慰他結果影響到他自己，畢竟路時還有一場決賽要打。
「你的小提琴比我厲害，深淵賽上等你。」路時揉了把蘇玄手感很好的腦袋，還順手捏了捏臉頰，「快進去吃飯吧，別餓瘦了。」
「我的臉就是被你們這麼捏胖的！」蘇玄不滿道，「我就不該對你抱有希望，還是剛才的小姐姐溫柔。」
「喲，哪兒遇到的小姐姐，溫柔美麗還來安慰哭唧唧的你啊？」路時笑他。
「就昨天開幕式上彈鋼琴的小姐姐啊……」蘇玄嘴快地說了，突然想起來答應鐘雲起要保密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已經來不及了。
「她……？」路時一愣。
蘇玄心想，說都說了，告訴路時應該不要緊，就自顧自說：「我也沒想到今天她還在後台休息室，而且穿著紅蝶那件白無垢的cos，化妝化的跟紅蝶簡直一模一樣！她給我紙巾的時候，第一眼我還以為紅蝶從遊戲里走出來了。誒小時，這件事你可要保密，她跟我說在比賽結束之前最好不要讓人知道她來了，估計有什麼任務。」
路時蹙了蹙眉，拍了拍蘇玄讓他回去，自己則走進了自己戰隊的休息室。鍾雲起這樣神神秘秘的，又扮了cos，確實應該是有官方的任務，那是什麼任務呢非要等到比賽結束？他稍一回想，就想起昨晚鐘雲起發的一條微信：「養足精神，頒獎台上見！」
她是要給冠軍頒獎的嘉賓啊！路時恍然大悟。他原本以為鍾雲起是在用不同的話給他加油，原來她的意思，是真的要在頒獎台上見面！她還穿著白無垢的cos……
「小時，怎麼了？吃撐了還沒消化完？」褚深見路時臉色不太好，過來問。接下來就是決賽了，這時候身體出狀況可不行。
「沒事，安慰了蘇玄那小胖子兩句，準備準備，要上場了吧。」路時輕笑一聲，摩拳擦掌地穿上外套，迫不及待地要去大殺四方了。
總決賽，IFT對陣BLG，秋季賽總冠軍對陣業餘黑馬隊，樣子看上去如電競小說般熱血奇迹，按照一般的劇情，BLG會艱難獲勝，新王登基，書寫屬於自己的傳奇。可路時並沒有要成全這段小說劇情的意思，硬生生把bo5打成了bo3，夢之女巫、26號守衛、紅夫人各一局，帶走了11個求生，直接宣布今晚大家都不用加班了。
至於為什麼路時會用這種「瘋狗」打法乾脆利落地結束比賽，誰又能想到他是為了早點見到cos了紅蝶樣子的鐘雲起呢？
「恭喜IFT獲得了本次2021IVS群星挑戰賽的冠軍！本次的FMVP是，IFT–Lus！」在全場玩家的歡呼聲中，IFT的隊員們一個個高興地走上了頒獎台，主持人高聲道，「再次恭喜IFT！接下來由主辦方根據投票選出邀請的神秘嘉賓來為IFT的隊員們送上獎盃以及FMVP獎牌！」
鍾雲起捧著FMVP獎盃緩緩走上頒獎台，本身乾淨恬淡的氣質，神似紅蝶的妝容，還有一身純白的白無垢，在頒獎台頂光燈的照耀下，美到讓所有人驚呼。
而路時從鍾雲起走上台的那一刻起，就完全移不開眼了。她就真的像是月亮女神，踏著皎潔的月光，向他走來，微笑著將手中的獎盃遞給他，滿眼都是欣喜和崇拜，說：「恭喜你，我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