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入局
「兩位百年靈狐的憤怒，在一夜間就將這座村莊燒成了灰燼，沒有一人能夠逃出去。直到第三天清晨，鄰村的一位貨郎路過，才終於被外界所得知。
妖物襲擊村莊的消息，如同一道風，很快就吹遍了另一個村莊。村民們被嚇壞了，不少人立刻跑去山神廟裡祈求，希望山神老爺能夠收了山中的妖物。
但是無論人們如何祭拜，都得不到「山神」的回應，往日里頗為靈驗的「山神」，彷彿離開了一般。
從那以後，所有進山的人，無論是本地村民還是過路行商，都詭異地消失得無影無蹤，牛坡子山彷彿成為了禁地，再也不允許人類踏足。
靠山吃山，牛坡子山不能進，村民們的生活一下子變得拮据了起來。無奈之下，村中鄉紳經過多方打聽，讓人請來了一位法號叫『空智』的大師。
要說這『空智』老和尚，也是位有著真本事在身的得道高僧。只是稍微一掐算，就知是有妖物在山中作祟。
於是還不等村民熱情招待，老和尚就推託著帶上法器，獨自一人上山了。一路上老和尚也未隱藏氣息，直接將身上佛光散開。
佛法無邊，佛法無量，浩蕩的煌煌佛光很快就吸引了靈狐夫婦的注意，雙方就這麼不聲不響就打了照面。
可靈狐夫婦周身濃郁的神道光輝，卻讓本想降妖伏魔的老和尚改變了主意。
百年香火供奉，已讓靈狐夫婦的神道香火不弱於尋常山神土地，若是度化所得功德必然不小。
機緣在前，『空智』大師不禁動了嗔念，企圖以佛法感化兩隻靈狐……」
年輕書生的臉色漸漸變得燦白，也說書的聲音越來越弱，但這絲毫影響故事的展開。
其實他如今即使說不說都無關緊要了，因為此刻所有的食客視線都漸漸發生了變化。
典雅的早茶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森林，此刻林中的一片空地上，一位面容悲苦的老和尚，正與兩隻足有野狼般大小的赤狐對峙著。
山風吹拂，延綿的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卻見老和尚手持佛珠輕輕一拜，口頌佛號道：
「善哉大光明王佛，老衲大光明寺遊方僧眾空智，知逢二位狐族道友犯下無邊殺劫，特此前來相助。」
聞言，靈狐夫婦一臉戒備，其中右邊的公狐口吐人言道：
「無邊殺劫？呵呵，都說出家人不打妄語，看你模樣端正，沒想到卻是個只知瘋言瘋語的野和尚。」
對於靈狐的譏諷，空智和尚面色不變，緩緩道：
「老衲所說並非妄言，享山民供奉百年，受香火之妙卻屠戮信眾，本就是神道大忌。再加上二位身為妖族，並非山間之靈得山神之位，香火信仰反噬定會更加嚴重……」
雖說心中起了嗔念，但空智和尚說的話並非胡編亂造，在兩位靈狐周身神道光輝雖然濃郁，但是卻雜而不聚，隱隱有侵蝕自身之勢。
「二位如今是否覺得在修行時神念不夠匯聚，思緒常常分散？」
老和尚的聲音猶如大呂洪鐘，震得靈狐夫婦一時有些愣神。正如空智所言，它們在屠戮了村莊后，修行時常靜不下心，幾次拜月還險些走火入魔。
本以為是喪子的緣故，不曾想竟是香火出了問題。
「善哉大光明王佛～」
見靈狐夫婦沉默不言，空智老僧再次低頌佛號，繼續道：
「想必是被老衲說中了，香火反噬乃人道大勢的威壓，二位道友若是再執迷不悟，不僅道途斷絕，性命恐亦是危在旦夕啊。」
雖然不知真假，但靈狐夫婦也能憑藉敏銳的靈覺，感受出老和尚話中的誠懇。但越是情真意切，靈狐夫婦心中卻越是鬱壘難消。
母靈狐目光變得有些血紅，它神情有些猙獰尖叫道：
「我不服！百年供奉我們是享了沒錯，但這百年也同樣庇佑村莊。人類殺了我的孩子，憑什麼不允許我血債血償！
我夫婦自問沒有絲毫虧欠，為什麼上天如此不公，單單降罪與吾，而不去懲治那些殺害我孩子的人族？
憑什麼？我殺人就有天罰，他們殺我孩子就沒有？難道就因為他們是人，我們是妖嗎……」
母靈狐的質問聲帶著一股強烈的怨氣，驚得無數飛鳥走獸紛紛逃竄。
「……唉～善哉大光明王佛，沒想到竟是此等慘事，道友為子報仇合乎天理，但是屠戮整個村莊卻未免有些過了。」
聽聞老和尚的規勸，母靈狐心中怒火更甚，
「沒過！我妖族一旦入修行之道，想要再得子嗣何其艱難。百年歲月才得二子，讓我就這麼輕飄飄揭過？
不可能，就算拼得這身道行有損，我也要讓你們人族付出代價！」
靈狐的咆哮，讓空智準備好的許多話語忽然說不出口了，神情不禁變得有些複雜。
舔犢情深，以理智對要求親情，本就是笑話。更何況對面是妖，而非知曉倫理道德的人。
為何看到妖物大部分修士都喜歡喊打喊殺？恰是因為這妖物終究還是野性難馴，不顧世間律法人倫。
雖然開始不作惡，可一旦出現意外，必然會為禍一方，造成無邊殺戮。正如這靈狐夫婦，看似庇佑村落百年，但因為子嗣被害，遷怒了多少無辜之人，就連過路行商走卒都難逃魔爪。
老和尚低頭長嘆，隨即將目光轉向一側，沉聲道：
「世間黑白難定，但天道至公，人與妖之間的並未有閣下所言的那般偏見。老衲佛法尚淺，無法化解這滔天之怨，不知道友有何見解……」
山風呼嘯，帶起陣陣寒意，空間似乎發生了錯位。老和尚所注視的目光，正是食客所在方向。
此時此刻，所有的食客終於幡然清醒，猛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入了故事之中。
轉頭望去，除了自己身邊再無他人。空智和尚那溫和寬厚聲音，竟不知何時變得有些邪異。
白緣一臉懵逼地放下爪中的綠豆糕，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確定道：
「呃，大師您是在問我嗎？」
「這裡除了你，還有其他開智生靈嗎？小傢伙你也是狐族，你來說說。
我夫婦為子報仇不對嗎？人族恩將仇報，吾等予以懲戒難道又有錯嗎！」
在老和尚點醒的剎那，靈狐夫婦似乎也同樣看到了進入的食客，公狐目中幽光，看得白緣心頭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