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吻

  慈善晚宴的拍賣還在繼續。

  陳侖將思緒收回，暫時放到了心底，打算返回酒庄后，再將自己的決定告訴馬戲團眾人。

  這時。

  拍賣台上，主持人熱情高亢的語氣說道：

  「下一件拍品來自哈靈頓家族，我們此次慈善晚宴主辦者之一，特雷西小姐的珍藏化妝品——『阿茲特』定製口紅！」

  他揮揮手，兩名紅色制服的小姐便捧著高檔木製禮盒，以及一支用碎寶石裝點，通體由黃金打造的口紅走上台。

  「『阿茲特』是王城最為著名的頂級品牌，上流社會貴婦和小姐為之狂熱，就連太陽王室的公爵夫人也曾誇讚過……這支定製口紅是特雷西小姐上一年，也就是十八歲時的生日禮物，從未開封，一直珍藏至今，其價值極高。」

  主持人手持麥克風，為大家解釋。

  「起拍價560金磅，每次加價不得少於10金磅！」

  「570金磅！」

  「580金磅！」

  「600金磅！」

  隨著拍賣開始，舞台下眾多紳士開始舉手喊價，他們多半是受到妻子或女兒的眼神示意，小半是為了博得特雷西小姐的青睞。

  陳侖瞥了一眼身邊的芙洛伊，看到她正面朝單向落地窗，表情有些出神，不由地笑了笑。

  他拿起了沙發一旁的方盒狀麥克風，按下按鈕，輕聲開口道：

  「1000金磅。」

  下方的拍賣舞台，頓時陷入了一陣安靜。

  眾多貴賓仰頭看向了二樓，不知道出價競拍的是何人，但能坐到包廂里的，多半是地位更高的大人物。

  他們停止了加價，並非覺得太貴，而是不想因為一支口紅而引起大人物的不悅。唯有坐在前座的特雷西和霍伊爾知道，剛剛出價的人是誰。

  特雷西小姐的表情有些複雜，她看了一眼二樓不透光的黑色玻璃窗，心中暗嘆一口氣……

  「傑克先生，是為了他身邊的女伴吧……那位叫芙洛伊的目盲小姐。」

  主持人回過神，很機靈地圓場。

  「二號包廂的貴客直接出價1000金磅！哇哦！看來特雷西小姐很受歡迎！」

  在場眾多紳士小姐都朝特雷西投去了別有意味的目光，但其本人，卻只是擠出了一絲笑容，苦澀的味道逐漸在心中蔓延開來。

  很快，主持人敲錘落定。

  特雷西帶著兩名紅制服女侍來到了二樓，敲開了陳侖的房門。

  「傑克先生，謝謝您對這次晚宴的支持，我代孔雀市的居民向您致謝。」

  特雷西勉強地笑著，親手將口紅遞了過去。

  陳侖接過後，察覺到了對方的心情低落，但他也沒有出聲安慰，只是禮貌性質地回答：

  「不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特雷西感覺自己的內心極為酸楚，但還是強撐著提裙行禮，隨後帶人離開。

  直到房門再次關上。

  芙洛伊空靈的聲音傳來：

  「她好像很喜歡你。」

  「或許只是你的錯覺。」

  陳侖回應了一聲，笑著看向芙洛伊。

  芙洛伊搖搖頭，很肯定地說：

  「我能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緒，那是一種……求而不得的失望，以及痛楚。」

  陳侖把玩著手中價值一整座酒庄的精美口紅，緩緩說道：

  「我一直都只將特莉兒小姐視作朋友，她可能對我有一些誤會……芙洛伊，我的心太小了，只容得下一個人。」

  芙洛伊怔怔地「凝視」著他，臉頰上的紅暈逐漸顯露。

  陳侖看到如此美景，不由暗自感慨。

  他將口紅遞過去，輕笑道：

  「剛才看到你好像對它挺感興趣的，送給你。」

  芙洛伊抿著嘴，有些遲疑地說：

  「1000金磅，你沒必要為了我花這麼多錢……而且，我從來沒用過這種東西。」

  「不，我甚至覺得它配不上你，芙洛伊。」

  陳侖見狀，直接扭開了口紅，將其湊到了芙洛伊唇邊。

  「沒用過那就試試吧，帝國建立之初，這種東西甚至被世俗認為是女性從魔鬼那裡借來的力量……用來勾引男人的邪惡力量，因為當時很少有男人能夠抵擋它的魅力。」

  殷紅膏柱輕輕觸碰到了芙洛伊溫潤的唇上，在陳侖精細且穩定的力度下，緩緩塗抹。

  在這個過程中，陳侖還輕聲為芙洛伊講解：

  「在更久遠的年代，帝國底層的技術還很落後，當時的口紅會用到鯨蠟、白玉粉末、紅赭石甚至鱷魚糞和鉛等材料，對人體有害……但人類追求美的決心，會將這些副作用忽視。」

  芙洛伊的表情愈發溫柔，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逐漸加快。聆聽著近如咫尺的低沉嗓音，感受著那熟悉且令她安心的氣息，整個人似乎都飄飛到了高空，往自己最終歸宿，月亮上飛去。

  她彷彿在無垠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溫暖，發熱。

  那是她追逐守護的光，來自傑克大人所散發的光。

  亦是名為至死不渝的光。

  片刻后。

  「我……好看嗎？」

  芙洛伊端坐在沙發上，輕輕抿著嘴，出聲問道。

  半晌。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詫異。

  「當然……沒人比你更好看。」

  轉而，變得更加低沉。

  「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們會說它是邪惡的力量，芙洛伊。」

  下一刻。

  芙洛伊便感受到自己的唇，貼上了一層溫熱。

  熟悉的氣息，更加接近了。

  黑暗中那束光照射了過來，打在了她的臉上，並不刺目，只有溫柔，親和，以及舒適。

  芙洛伊在這一刻彷彿忘卻了一切，僅剩下耳畔傳來的心跳，與自己的漸漸重合，成了一首默契的共鳴曲。

  不知過去了多久。

  芙洛伊晃過神來，她發現自己正緊緊貼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頭頂傳來傑克大人的輕笑：

  「抱歉，芙洛伊，我被你邪惡的力量蠱惑了。」

  芙洛伊撲哧一聲笑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將手環至面前男人的後背，緊緊抱住。

  兩人不再出聲，似乎默契地不破壞此刻的氛圍。

  片刻后。

  芙洛伊從陳侖的懷中坐起，仰起頭，紅著臉輕聲緩緩開口：

  「傑克大人，謝謝你。」

  陳侖低頭看著這個女孩，再一次被驚艷。盤起的淡金色長發，凌亂了幾縷，從耳邊一側落下，白皙精緻的臉龐上，散發著紅暈，高挺的小鼻子下，是那殷紅明亮的唇……只不過一抹紅膏從其嘴角越過邊界，在美到不可方物的同時，增添了一絲滑稽。

  那是他的傑作。

  並非塗抹不均，而是……

  「怎麼了？」

  芙洛伊察覺到了什麼，疑惑問道。

  陳侖用拇指將她唇邊那一抹多餘的殷紅抹去，又擦了擦自己唇上的色彩，輕笑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玫瑰花香的味道雖好，卻不及你身上的氣息。」

  芙洛伊知道他說的是口紅的味道。

  她感覺內心的愉悅，比往日加起來還要強烈。

  *

  *

  *

  隨後的拍賣陳侖沒有過多出手，只是在臨近結尾的時候，看中了一個復古的小型木製老書櫃，花費了300金磅將其拍到了手。

  等霍伊爾領著兩名男侍將書櫃搬上來時，陳侖才發現，裡面還附贈了十幾本舊書。他隨意翻閱了一下，卻驚訝地收到了面板的提示框，其中有一本竟然是神秘書籍。

  『通過大概的內容可以推斷出，這是一本蘊含了深海派系超凡知識的書，不出意外的話，是關於【序列8-航海家】的。』

  陳侖對這個意外之喜感到頗為滿意。

  或許出手這個書櫃的原主人，並不知道這本神秘書籍的價值，讓他成功撿了一回漏。賺得不多，但足夠令人愉悅。

  而且正好是陳侖收集到手的所有序列8超凡知識中，所缺漏的深海派系。

  『目前還缺太陽、深海、大地和魔法，就能湊齊十條途徑的序列8超凡知識，有了這本神秘書籍后，便還剩三條途徑。』

  他心想。

  拍賣結束后，慈善晚宴還在繼續，目的是留出一段「交際時間」給到場的賓客，讓這群紳士小姐交流藏品的心得，當然，這不過是比較客套的說辭。

  實際上就是熟絡感情，增加彼此之間聯繫合作的機會。

  陳侖對此並沒有什麼興趣，將隔壁包間的小白蛇收回后，便直接帶著芙洛伊提前離場。

  出了包廂下樓后，他看到大廳里，霍伊爾和特雷西正在和幾位先生貴婦談笑，便沒有過去打擾，隨便找了幾名男侍，給了兩枚銀爵的小費，讓他們將自己拍下來的書櫃搬到外面的馬車上。

  當陳侖和芙洛伊準備登上馬車之際，一個穿著正統西服的高瘦中年，來到了陳侖面前，很是禮貌地脫下帽子，伸手過來。

  「初次見面，傑克斯佩特先生，鄙人收容所組長亞摩斯，能否佔用您一點寶貴的時間？」

  男人露出微笑，語氣很是誠懇。

  陳侖輕輕拍了兩下芙洛伊的手背，後者露出微笑，默契地鬆開了挽著他臂彎的手，自行先上了馬車。

  隨後，陳侖便跟著亞摩斯，緩緩在一旁漫步起來。

  「來一根嗎？」

  亞摩斯掏出一盒便宜的香煙，問道。

  陳侖掛著禮貌的笑，擺擺手婉拒。

  「抱歉，我年輕時候就抽這種廉價香煙，習慣了。」

  亞摩斯以為陳侖是嫌棄香煙的檔次太低，給自己點燃一根后，輕笑解釋。

  但陳侖卻搖頭。

  「別誤會，亞摩斯先生，我只是不抽煙。」

  「原來如此。」

  亞摩斯露出明悟表情。

  兩人一直走到了遠處的偏僻樹底，這個過程中雙方都沒有主動出聲。

  直到亞摩斯一支香煙抽完，他才沉聲說：

  「傑克斯佩特先生，夢娜小姐推舉了您加入帝國審判團，這件事您知曉嗎？」

  陳侖不禁心頭一震，但他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稍微思索片刻，他刻意露出了驚訝神情。

  「嗯？不好意思，我並不知道。」

  「我就不遮遮掩掩了，傑克先生，其實我和夢娜小姐屬於同一陣營，也就是所謂的『保守派』，現在關於您的這件事，在收容所高層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但具體的結果還未落定，這取決於接下來，您能否再做出一些對帝國有益的大事。」

  亞摩斯的表情變得嚴肅。

  「包括我在內，保守派成員其實都了解您的過往事迹，也很希望您可以加入到帝國審判團當中……但您畢竟不是內部成員出身，所以這件事的難度極高。」

  陳侖頓時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