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互露心跡

  寒冬。

  深夜。

  傑克酒庄的主樓別墅房頂。

  陳侖和芙洛尹二人正坐在上面，看著夜空的紫月。

  「傑克大人，您說月光婆婆此刻也在注視著我們嗎？」

  芙洛尹依偎在他懷中，輕聲問道。

  陳侖默默仰視著那一輪弦月，半晌后答道：

  「當然。」

  曾經在琥珀市遇到的那個老太太，陳侖一直記憶猶新，他很懷疑對方就是月神瑪格麗特的化身……而她和芙洛尹之間，應該也有著很深的聯繫。

  所以陳侖這麼肯定，並非沒有根據。

  芙洛尹仰起頭，白皙好看的臉上，嘴角微揚。

  微風拂過，那空靈的聲音，穿梭在緩緩墜落的細小雪花之間，顯得動聽無比：

  「那她會祝福我們嗎？」

  陳侖再次給予了肯定的答覆：

  「會的……我們已經收到了她的祝福。」

  「真好。」

  芙洛尹緩緩吐出兩個詞，將側顏貼靠在他的胸膛，聆聽著熾熱的心跳。

  「傑克大人，可以給我說說您的故事嗎？」

  陳侖低下頭，輕輕拂過她的澹金色髮絲，將寒風吹亂的一縷，溫柔捋到那晶瑩剔透的耳後，然後親吻了一下芙洛尹的額頭，緩緩說道：

  「我是一個外鄉人，芙洛尹……我其實並不屬於這裡。」

  他的眼睛有些出神。

  明亮的眸子中，倒映著芙洛尹的輪廓。

  這是陳侖穿越至今，第一次與人吐露心跡。

  「您的家鄉很遠嗎？」

  芙洛尹依靠著他問道，並未抬頭。

  「很遠很遠……遠到這一生，可能都再也回不去了。」

  陳侖的聲音很平靜，他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此刻說起，卻又有些感傷。如果家人還在，如果還是曾經，自己此刻應該正和父母妹妹一同在家裡吃飯，其樂融融。

  可是沒有如果。

  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我們家族有一種『詛咒』，父親和妹妹相繼離世，母親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而選擇了逃避……我原本也應該死去的，但最後卻奇迹般地活了下來。」

  陳侖將「遺傳病」改成了「詛咒」，這樣更容易讓芙洛尹理解。

  芙洛尹彷彿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情不自禁地將雙手往上環抱，緊緊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我沒有家鄉，傑克大人……我很小的時候就跟隨養父母一同流浪，當時還有個哥哥照顧我，但他被紅蘋果教會害死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關心愛護過我了……直到遇見了您。」

  她似安慰，似傾訴地說著。

  陳侖輕笑一聲，像安撫小動物一般，用溫熱的手掌掠過芙洛尹的後背。

  「所以我們兩個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在這異鄉漂泊，直至死去。」

  「真好……起碼能和您一起走到最後，去向月亮。」

  芙洛尹輕輕說著，指了指夜空。

  「人死後，靈魂便將奔向月亮，那裡是我們最終的歸宿。」

  「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們永遠也不會走丟或迷路，因為總會在月亮上相遇的，對嗎？」

  陳侖不禁莞爾。

  芙洛尹嗯了一聲抬起頭，兩人「相視」一笑。

  寒冷的環境里，兩人的身上都覆蓋了一層潔白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他們卻沒有絲毫冷意，反而感覺到一股溫暖，從彼此的身上傳來。

  陳侖的思緒彷彿又穿梭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片科技發達的時代，回到了自己的家鄉，他語氣感慨道：

  「我曾生活在一片繁華的都市，但那裡的人和這片土地的人並無區別，大多數人都沒有『靈魂』，如行屍走肉一般生活……亦或是『靈魂』太過高尚，肉體都禁錮不住。」

  芙洛尹似懂非懂，沉吟了一下后，輕輕開口：

  「但我能清晰感受到您的靈魂，獨一無二，深深吸引著我。」

  陳侖深吸口氣，捧起了她的臉，指尖碰觸到她眼睛上蒙著的黒藤織物。芙洛尹心有所感，將它解除，露出了緊閉的眼睛。

  長長的睫毛微顫，芙洛尹緩緩睜開了雙眼，露出一雙沒有童孔的蒼白眸子。

  「你的眼睛很美，芙洛尹……可惜，它卻無法看到美麗的事物。」

  陳侖輕聲道。

  芙洛尹完美的臉上，掛著靜謐的笑靨。

  「但是我能看到您，也只能看到您，傑克大人。」

  休——

  彭！

  夜幕下，突然綻放了煙花。

  酒庄外的建築群之間，升騰起一束束筆直的火光，旋即在天上爆開，化作一朵朵絢爛之火，照亮整片夜空。

  芙洛尹主動揚起了頭，煙花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臉頰，一片緋紅……黑暗中彷彿有一股神秘引力，令她不由自主靠近那個吸引她的靈魂，直至在冰冷的環境中，找到了溫潤的依靠。

  半晌。

  唇分。

  芙洛尹擁抱著他。

  感受著那久久不能平靜的熾熱情緒。

  待到煙花燃盡，四周再次陷入寂靜。

  芙洛尹似乎想起了什麼，向陳侖訴說道：

  「傑克大人，我感覺距離下一個序列不遠了……而那個夢也再次出現，夢中熟悉卻陌生的聲音告訴我，不要往前走，靈魂的盡頭是黑暗，而非光明……您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陳侖微微一愣。

  這已經是芙洛尹第二次向他提及此事，不由地引起了他的沉思。

  超凡者不會隨意做夢，一旦出現，那就代表預示著什麼。

  陳侖猜測，這會不會是月神瑪格麗特對芙洛尹的啟示，是在向她暗示著月亮途徑有什麼潛在的秘密和危險……

  但他卻又不敢肯定，畢竟這沒有任何根據。

  為避免芙洛尹多想，陳侖只是將這件事記下。

  旋即安撫地說道：

  「別擔心，芙洛尹，這可能就只是一個夢。」

  「嗯。」

  芙洛尹輕聲回應一句，埋進了他的懷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

  她的呼吸逐漸變得悠長，在溫暖的懷抱里沉沉睡去。

  陳侖低頭打量著她甜美的睡容，那吹彈可破的臉上，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正在做一場美夢。

  他抬起一根手指，靜悄悄地施展魔術懸浮，將兩人身上的雪花和冰晶彈開。旋即抱著芙洛尹瞬間移動，回到了她的房間，將她輕輕放到床上。

  陳侖在她額頭親吻，道了晚安。

  *

  *

  *

  片刻后。

  陳侖回到了客廳。

  團隊眾人早已回房休息，此時這裡寂靜無人。

  「出來吧。」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牛奶，對著前方的空處說道。

  只見空氣波動，一道凡人無法看見的幽藍裂隙出現，無面侍者緩緩從中走出，朝他躬身行禮。

  「新年快樂，傑克先生。」

  使者端著托盤，恭敬地說道。

  陳侖取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禮盒，裡面裝著數十枚金幣和一瓶超凡美酒。

  「你比某個信使懂事多了……也祝你新年快樂，信使。」

  他將這些東西放到了托盤上，笑道。

  無面侍者低著頭。

  「感謝您的康慨，傑克先生。」

  緊接著，它出聲表明了來意，為陳侖傳達最新的情報。

  正如陳侖前世的記憶中那樣。

  黑刀兄弟會和謀殺俱樂部在今夜展開了決戰！

  前段時間太陽王下令，強制剔除了自然教派的席位爭奪資格，而剩下的超凡勢力中，唯有互助會笑到最後。甚至已經能基本確定，他們就是填補紅蘋果教會席位的新任正神教會。

  但互助會內部兩個派系，必須角逐出真正的掌權者。

  雙方早在這一個月里殺出了火氣，準備在這個時刻展開決戰。

  崔蘇爾帝國境內，各個邦城的主城紅災區，多處戰場都出現了黑刀兄弟會和謀殺俱樂部成員的身影，並在進行激烈交鋒。紅災的清理只是順手，雙方仇怨的解決，才是真正的目的。

  甚至羅特夫家族成員，以及圓桌騎士會騎士們，都親自下場，於凡俗無法窺探的靈界或更高維度進行交手。

  整個神秘領域的人，幾乎都在關注著這件事。

  從靈界和各處傳來的動靜不小，他們也很好奇，最終會由哪一方執掌互助會，登上新的正神教會之位。

  「傑克先生，騎士長大人親自率領了圓桌騎士會，全體出動，在黃昏茶會的策應和協助之下，最多明天傍晚之前便能決出最後的勝負……」

  無面侍者沉聲說道。

  「我知道了。」

  陳侖點點頭。

  他憑藉著先知優勢，早在一周前，便向圓桌騎士會申請了休息，不單單是為了與團隊慶祝，還為了暫時避開這最後的決戰……

  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這場廝殺極為慘烈，現在就算有黃昏茶會相助，俱樂部也不可能無傷取勝……陳侖不想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親自帶隊上陣。

  他已經為俱樂部做得夠多。

  如果這樣都不能上位，那就算自己選擇參戰，也改變不了結果。因為在這種大規模戰場上，馬戲團眾人的實力，並不能起到關鍵性作用，反而還會有危險。

  當然，以他對俱樂部的巨大貢獻，以及圓桌騎士會對他的看重，就算陳侖直言拒絕參戰，騎士長大人也會同意。

  只是陳侖選擇了一個更穩妥，更有情商的做法。

  「傑克大人，這是決戰開始前，黃昏茶會送來的超凡知識……圓桌騎士大人們囑託我送到您的手中。」

  無面侍者從托盤上取來一小卷羊皮紙。

  陳侖眉頭一挑，很是振奮地接過，並將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