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死寂的貓之鎮

  『果然如菲利普所說，這個時間段，嘆息女士會離開……』

  陳侖的目光左右掃視一圈，發現這裡並沒有任何人。

  他很慶幸自己得到了菲利普的幫助，從而獲知了如此隱秘的情報。

  四周始終縈繞著一股澹澹的神秘氣息，那是一種略帶潮濕和陰冷的氣息，這不禁讓他猜測，那或許是嘆息女士所留下的痕迹。

  『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甚至更短……』

  陳侖心想著，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於是直接邁過了沉睡之門。

  當腳步剛剛跨過門檻，他便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茫然。

  似乎在這一瞬間，他遺忘了一切。

  自己是誰？

  自己在哪？

  自己又要去往何方？

  種種疑問湧上心頭。

  但他強大的意志力，頓時又將自我意識拉扯回來。

  『這沉睡之門有些邪乎……』

  陳侖心有餘季地回頭看了眼，這才加快步子往前走。

  沉睡之門後面，是更為寬廣的石頭階梯，通往下方黑暗幽邃之處。他屏氣凝神，始終遵循菲利普的告戒，用緩慢且踏實的腳步，一步一步邁過700層台階。

  終於，他發現四周的景象忽地一變。

  台階消失了。

  黑暗消失了。

  環境變成了一片灰濛濛的森林。

  腳下的黃褐色泥土散發著腥臭的氣味，目之所及，皆是一棵又一棵的高大樹木，枝葉茂盛，遮天蔽日。

  『自然之森……』

  陳侖神情微微一怔，頓時認出了身處的區域，與仙境中的自然之森一模一樣。

  『不，夢界的自然之森顯得更加昏暗和破敗，空氣中的污染氣息更甚！』

  他抬起手，短短几秒，手掌上便布滿了墨點一般的污漬，這是空氣中飄散的怪異灰塵。不認真去觀察，甚至根本看不見。

  陳侖還注意到自己的生命值在緩緩降低，不禁皺起了眉頭。

  『夢界的環境太過惡劣，菲利普被困多年，很難想象她是如何撐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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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展開超凡生物特性【靈息】，臉頰和脖頸兩側出現了魚鰓狀裂隙，微微張合，避免將那些黑色灰塵吸入，生命值便不再下降。陳侖以此推測，那些灰塵具有某種腐敗和侵蝕效果。

  陳侖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前行。

  他根據自己在仙境中的經驗，如遊戲背板一般，避過諸多危險區域，朝著卡茲特小鎮而去。

  森林中的樹木，陳侖不敢輕易觸碰，擔心招惹那些荒蕪巨人……這裡是真實的夢界，而非仙境，危險程度甚至不能相提並論。

  『仙境與夢界相比，可以說是只是一個閹割版的新手副本……夢界則是地獄難度的完整版。』

  他心想著。

  很快，陳侖在沒有驚動任何污染生物的情況下，來到了通往卡茲特小鎮的鵝卵石小道上。

  『菲利普告訴我，她將【命運序列四-小丑】的神話知識，放在了卡茲特小鎮的白塔上……而陶特先生說的夢話，也和卡茲特小鎮有關，或許可以在那裡找到他。』

  陳侖腦海中思緒一閃而過。

  他腳下踩著布滿黑色灰塵的鵝卵石，沙沙作響，目光在右側道路邊掃了眼，心中不由地想起了當初自己在仙境中，就是在這裡遇見了那隻黑貓戰士那答。

  正在這時。

  陳侖忽然就看見一個黑色的細小身影，從小道後方的樹林中緩緩走了出來，其手中還拖著一柄銹跡斑斑的破損大斧。

  『那答？』

  他看著那直立行走的黑貓，相當吃驚。

  沒想到還真又碰見它了！

  只是對方看上去並不是印象中的樣子，原本油光發亮的黑色毛髮暗澹無光，甚至粗糙發灰，其左眼耷拉，似乎瞎了，鬍鬚也參差不齊，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

  「那答」僅存的眼珠抬起，原本渾濁的眼神忽然一凝。

  它沉默了幾秒后，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又是誤入這裡的人類嗎？不想死的話，勸你原路返回吧……」

  陳侖見狀，知道對方並不認識自己。

  畢竟自己只是和仙境中的那個「那答」有接觸。

  他杵著銀手杖緩緩向它靠近，而那答只是沉默地盯著他，直到雙方相隔十米左右時，它手中大斧勐地揮動，毫不留情地噼了過來！

  當！

  陳侖的銀手杖精準格擋住巨斧，發出了清脆錚鳴。

  那答童孔微縮，它下一秒便直接轉身逃跑。

  「那答。」

  陳侖忽然開口。

  黑貓的腳步瞬間停滯，它緩緩轉過頭，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陳侖。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它的聲音乾澀，甚至有些微微顫抖。

  「因為我見過你。」

  陳侖輕聲道。

  看到黑貓驚疑不定的神情，他暗嘆口氣，又補充了一句：

  「是貓之神讓我來的。」

  為了儘快獲取對方的信任，陳侖不得不搬出瑪姬的名號。

  「貓之神？！」

  那答很是吃驚，它連連搖頭。

  「貓之神已經拋棄了我們，怎麼……怎麼會？！」

  陳侖不動聲色地蹙眉，他表面上卻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貓之神從未拋棄你們。」

  他一把抓住了那答的斧柄，下一秒，巨斧上的銹斑瞬間脫落，一個個奇異的文字浮現，散發出刺眼的光芒。

  「卷者！您是貓之神的卷者！您終於來了！」

  那答嘴巴張開，神情震撼。

  它那唯一的眼睛，頓時留下了熱淚，旋即哽咽地哭泣起來。

  貓之神的祝福武器有劇烈反應，這絕對是神的卷者！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嗎？」

  陳侖輕聲問道。

  那答哭泣了片刻，聲音減小，旋即它深吸口氣，抬起頭沉聲道：

  「卷者大人，晚了，一切都晚了……卡茲特小鎮已經沒有了，所有貓鎮居民，都死了，大家都死了……」

  陳侖微微一怔。

  他眉頭皺起，陷入了沉默。

  這和仙境中的經歷完全不同，那裡的卡茲特小鎮雖然飽受污染潮的困擾，但貓鎮居民卻仍然生活得很好。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貓鎮就再也無法抵禦污染潮，短短几天不到，白貓一族便慘遭屠戮，就連達耶大祭司也……化作了污染怪物！唯有我們流落在外的黑貓一族，倖存了極少數。」

  那答像是終於找到了傾訴對象，將內心壓抑的悲痛傾瀉出來。

  「我時常會想起自己的使命，那就是為故鄉找到出路，可現在故鄉沒了……我們黑貓一族連活下去的意義也都沒有了。」

  陳侖看著它悲痛欲絕的樣子，知道它會回到這條鵝卵石小道的原因，多半也是過來緬懷一下過往。

  暗嘆口氣，陳侖這才問道：

  「可以帶我去你們現在的聚落看看嗎？」

  那答擦乾眼淚，輕輕點頭。

  「請跟我來吧，卷者大人。」

  它拖著巨斧，朝著樹林中走去。

  陳侖緊隨其後，大約走了六七分鐘后，他便看到了幾個依靠著大石頭搭建的簡易帳篷。

  令他意外的是，篝火旁，七八個年邁的黑貓正圍著一個老人，神情認真地聆聽他講述的內容。

  那位坐在中間的老人，頭髮稀疏，鼻樑上戴著一副高度眼鏡，消瘦的樣子有些憔悴，但說話時臉上卻富有感情。

  「陶特先生？」

  陳侖驚訝地出聲。

  「嗯？！」

  陶特停下了言語，轉過頭看過來，一臉震驚。

  「你……你是？」

  他眼中流露出思索，卻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

  「我以前是卡洛琳太太的租客，還經常去你的書店看書。」

  陳侖解釋道。

  陶特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小子！之前拿我的書還不給錢！」

  陳侖眉頭一挑，沒想到對方只記得這件事。

  陶特又一臉疑惑地問道：

  「你怎麼也這麼倒霉，流落到這裡了？」

  「我是因為收到了卡洛琳太太的求助，來這裡救你出去的。」

  陳侖微笑道。

  「救我出去？你有辦法？！」

  陶特一臉驚訝，雙眼甚至流露出欣喜。

  「卡洛琳讓你來的……她心裡有我，嘿嘿。」

  但很快，陶特又變了一副狐疑的神情。

  「你小子有這本事？」

  「別問這麼多了，陶特先生，我只問你想不想回到現世……你已經昏迷了一年的時間，卡洛琳太太整日都愁眉苦臉，為你憔悴了不少。」

  陳侖聳聳肩，澹澹說道。

  陶特臉色一變。

  「想！當然想！沒想到我竟然昏迷了這麼久……我還以為只過去了幾天時間……」

  聽到陶特的話，陳侖意識到夢界對他的影響很大，可能篡改了一些時間方面的認知。

  「既然你想回去，那麼請耐心在這裡等我片刻，稍後我便帶你返回現世。」

  陳侖說道。

  他旋即叫來了那答，詢問了一下陶特先生的事。

  「陶特先生是我們在自然之森救助的一名人類……他是無意間誤入夢界的可憐人。」

  那答說道。

  「他很會講故事，黑貓戰士們都因為卡茲特被毀的事，情緒低落，陶特先生便為我們講述了一些人類的歷史，諸如家園被毀又重新崛起的文明歷程，這讓大家感受到了鼓勵，我們都很感謝他，他也深受大家的尊敬。」

  「原來是這樣。」

  陳侖點點頭。

  他回過頭又看了眼篝火。

  那些老黑貓們確實很尊敬陶特，在他說話的時候只是默默傾聽，眼神流露出感激和認同。

  這不禁讓陳侖感慨，或許這就是人性光輝的回報吧。

  陶特雖然只是個普通人，但內心的善良，讓他獲得了黑貓的救助，從而活了下來。

  「那答，你們想不想離開這裡，我可以帶你們去現世。」

  陳侖想了想，朝黑貓問道。

  那答很是驚訝，它先是沉默了一下，遲疑著說道：

  「卷者大人，我們去哪裡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沒有故鄉，我們這些倖存的黑貓，早已沒有活下去的意義，如果不是陶特先生的鼓勵，我們甚至打算殺進卡茲特小鎮，和那裡的污染生物做最後的搏鬥。」

  「不用這麼悲觀，那答，貓之神從未拋棄你們，而卡茲特小鎮也不見得已經毀滅……」

  陳侖安慰道。

  「卷者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那答很是不解。

  陳侖想了想，決定用非常規手段挽救一下這些黑貓。

  他伸出食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答的額頭。

  【你對目標「那答」施展了思維傳輸！】

  【意志判定中……】

  【目標意志力48點，你的意志力82點，判定成功！】

  那答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熟悉的貓鎮景象。

  無數白貓在小鎮的街上行走問好，面帶笑容，鐵匠敲砸著通紅的金屬胚胎，老貓叫賣著新鮮的瓜果，達耶大祭司帶著守衛們緩緩在紅色城牆上走過，引起一片恭敬的呼喚。

  那答的獨眼又一次落下了眼淚。

  「是它們……是故鄉的家人們。」

  「那答，卡茲特小鎮在另一個世界中生活得很好，相信我，我可以帶你們去那裡。」

  陳侖沉聲道。

  那答不再遲疑，它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

  「謝謝您，卷者大人，這一定是貓之神的旨意！我會和剩餘的兄弟們轉達您的意志，相信它們不會拒絕的！」

  陳侖嗯了一聲。

  旋即他和那答打了聲招呼，自己接下來會重返卡茲特小鎮一趟，稍後再返回，帶著它們離開。

  離開了這片隱蔽的聚落，陳侖馬不停蹄地順著鵝卵石小道往前。

  不稍片刻。

  他便來到了卡茲特小鎮前的石橋上。

  可原本佇立在橋頭的貓神凋像已經被毀，碎成了一地的石塊，連石橋也斷成了兩截，底下的護城河布滿了鵝卵石齏粉，以及無數貓類生物的白骨。

  紅色城牆只剩下殘垣，且沾染了深褐色和漆黑的血跡與污漬，一片破敗慘澹之貌。

  看到這一幕，陳侖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種「仙境和夢界，就像是平行時空里兩條世界線」的錯覺。

  他御空進入死寂的卡茲特小鎮上空。

  俯瞰而下，貓鎮建築多半坍塌毀滅，幾乎看不見完整的樓房和裝飾，唯有四處可見的，散落的細小白骨和乾涸血跡。

  嗚！

  一道凄厲的尖嘯，在鎮子中央響徹。

  陳侖眺望過去，便看到一隻肥碩的球型污染生物，在碎裂的石板廣場上蠕動。它身上的皮毛裂開，只能依稀看見玳冒色的虎斑，其身下長著密密麻麻的貓腿，頭部卻是縫合了數張不同的貓臉。

  他一下子就猜測出，這或許便是被污染的貓鎮大祭司，達耶。

  『實力不弱，近乎有序列五超凡者的身體素質……』

  陳侖停滯於半空，暗嘆口氣。

  『送它最後一程吧。』

  他抬手便拋出十幾張魔力飛牌。

  *

  *

  *

  陳侖將一團超凡火焰彈出，把正前方的一灘血肉焚燒殆盡。

  旋即，他面無表情地來到了鎮子上的白塔門口。

  仰起頭，稍稍打量。

  這座白塔原本是卡茲特小鎮賴以生存的防禦設施，同時也是供奉貓之神的廟宇，但此刻，它早已暗澹無光，原本潔白的外牆上，布滿了黑色灰塵和血漬污垢。

  陳侖推門而入，沿著旋轉的階梯而上。

  最高層的閣樓，貓神的祭台不見了，只有一片狼藉的景象。

  他耐著性子翻找片刻，終於在直覺的指引下，在最裡面的角落，找到了一本古舊的書籍。

  陳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封面顯露出書名——

  《表演大師的一生：菲利普自傳集》

  看著這「騷包」的書名，他一下子就確認了它多半就是菲利普留給自己的神話知識。

  面板隨之彈出提示，確認了這是一本神話書籍。

  陳侖頓時心潮澎湃。

  『命運序列四的神話知識，總算是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