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邊境見聞

  隨著達茲萊特王子在火紋廣場上的公開演講，帝國即將與安隆聯合王國開戰的消息，以飛快的速度在全境範圍內擴散蔓延。

  無數刊登著以「西部戰爭」為標題或與之相關內容的報紙，從大大小小的工廠中印刷而出，又以報童們為媒介，傳遞到了帝國人民的手裡。

  激動、期盼和擔憂等諸多複雜情緒，匯聚成了一種名為「時代氛圍」的無形力量，在不經意間充斥在各個角落。

  富人們在晚宴和派對上，頻繁討論著西部戰爭的話題，他們時刻關注著該事件一點一滴的進展。其中有不少上流人士對帝國抱強烈信心，甚至已經開始變賣不動產和股票，打算在戰爭結束后的第一時間，涌去那片領土上做生意。

  相較於這種有勇氣孤注一擲的人，絕大多數政客和富商倒是打著趁機斂財的主意。

  各種民間協會，在暗流的串聯下，開始大肆募捐，大半塞進自己腰包，零頭無償贈予官方，美名其曰為戰爭添一把力氣。

  至於底層的平民們，他們雖然並不太關心所謂的西部戰爭，但往往也會在人多的場合，不由自主地參與到討論中。甚至，發表一些「獨到」的觀點，而這往往會引來一些紳士小姐們的嘲弄。

  崔蘇爾帝國內部，各階層的表現不一，猶如一鍋化學品在催化劑的作用下，產生了劇烈反應。

  但不論怎樣，如此現象即便談不上空前絕後，那也是近百年來除了紅災以外的大事件，牽動著無數人的心。

  七天時間轉瞬即逝。

  戰爭的硝煙味已經瀰漫全境。

  靠近西部邊境的荒邦和蟲邦居民，在這段時間能夠頻繁看到一輛輛運送裝備物資的大型馬車隊呼嘯而過，連通該片區域的鐵軌上，哐當震顫聲不絕於耳，列車一輛接一輛，集結著無數軍隊。

  伴隨著鳴笛尖嘯，火車頭噴出的蒸汽似乎與漫天黃沙交織，匯聚成了看不清的迷障。

  太陽曆4420年5月18日，下午時分。

  陳侖帶著麾下部隊抵達了荒邦禿鷲市。

  他對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便是乾燥悶熱，以及密集的風沙。至於所謂風土人情，三個字簡而言之——

  髒亂差！

  坐在馬車上掃過沿途的景象，各種簡易石塊堆砌而成的平房隨處可見，黝黑的當地居民身穿白色的麻布衫，如行屍走肉一般在簡陋的街邊遊盪，骨瘦如柴的孩童們玩著泥巴和蟲子，瞪著那迷茫或恐懼的眼睛，看著越來越多的陌生人闖進這片土地。

  陳侖對此並不意外，畢竟荒邦處於邊境，而禿鷲市就緊挨著帝國界線，西邊城牆之外，越過數十里荒漠就能看到亞科公國的麥田。

  這裡環境惡劣，且物質匱乏，即便近些年來鋪設了鐵軌，交通逐漸便利，但當地的發展仍舊難以跟上諸如寶石邦岩邦等區域。

  陳侖為儘快熟悉環境，僅僅花了50銀爵的「高價」，便聘請了一位崔蘇爾語說得相當流利的當地嚮導。

  這是一位二十四五的年輕姑娘，名叫辛格。她皮膚呈小麥色，黑色的長發綁成馬尾，臉上總是掛著樂觀的笑容，讓人印象深刻。

  這也是陳侖在街邊「人才市場」，一眼相中她的原因。

  「你去過寶石邦求學？」

  陳侖坐在馬車內，看了眼手中的「簡歷」，抬頭問道。

  手裡的兩頁紙記錄了一些辛格的個人信息，都是她自己手寫的，看上去相當簡陋。

  「是的，先生，我在寶石邦琥珀市的檜葉學院讀過兩年書，見識過內地的繁華景象……」

  辛格拘謹地端坐在馬車的椅子上，雙手攥在一起，緊張地抬頭說道。

  陳侖眉頭一挑，沒想到這麼巧。

  『和康妮上過同一所技術學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同學……』

  康妮這次並未跟隨眾人前來，而是留在了王城，不然兩人可能有些共同話題。

  陳侖看著對方局促的樣子，便轉頭朝莫雷說道：

  「給她倒杯果汁吧。」

  「是，傑克先生。」

  莫雷一襲高檔面料的黑色西服，戴著圓頂禮帽，看上去就是上流社會紳士的打扮，但在陳侖身側卻像是個普通侍從。

  他低頭應答過後，轉身便在車廂內部的冰櫃里取出了一個精美的玻璃瓶，將裡面金黃剔透的冰鎮橙汁倒入了玻璃杯中，遞到了辛格面前。

  後者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連忙拒絕道：

  「不……不用了，先生，這太貴重了，給我一杯水就好了。」

  「別這麼緊張，只是一杯果汁而已。」

  陳侖笑了笑。

  他知道當地的物資匱乏，淡水更是相當昂貴，像這樣一杯果汁，只有極少部分權貴能夠享用。

  辛格仍舊不敢接過玻璃杯，低著頭不說話。

  陳侖搖搖頭，半開玩笑道：

  「看來辛格小姐不是很樂意為我服務。」

  「不不是的，先生。」

  女人連忙抬頭說道。

  「那就把杯子接下吧，我部下的手都端酸了。」

  陳侖抬手示意。

  辛格看著他的笑容，小麥色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泛紅，旋即小心翼翼地接過了玻璃杯。

  「謝謝。」

  「看得出，你其實有很多在寶石邦繼續發展的機會，但是卻放棄了，為什麼？」

  陳侖收起了紙張，遞給了身後的芙洛伊。

  「先生，這裡太落後了，我想回來幫忙，讓這裡也像那些大城市一樣繁榮……」

  辛格點點頭，又苦笑著搖搖頭。

  「但是我有些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很多當地的公司都看不上我，那些在檜葉學院學習的知識，也難以派上用場。」

  陳侖暗自搖頭。

  像辛格這樣的例子，在荒邦和蟲邦數不勝數，並非人才的缺少，而是地理環境、經濟環境和基礎設施等多重因素導致。

  很多大城市的學院和大學，都是以工業體系的需求來培養學生，將他們放到落後的地方，根本不適配。

  所以辛格這樣的「大學生」，最終也只能流落到街頭，打打零工。

  這時，馬車途徑一片寬敞的道路，兩側的平房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碩大的破舊倉庫，大門幾乎都敞開著，門口擺放著諸多手推車和攤位，一些纏著頭巾，披著斗篷的男人聚集於此。

  陳侖注意到車窗外的變化，好奇地問道：

  「這是什麼地方？」

  辛格順著視線看了一眼窗外，解釋道：

  「槍支市場，大部分二手甚至更老舊的槍械，都能夠在這裡以便宜的價格買到……除此之外，還有各種軍械與炸彈。」

  她看到陳侖一臉饒有興緻，便繼續補充：

  「在那些倉庫後面，一般還配有私人診所，不過大部分醫生都是由老闆兼職擔任，基本沒有行醫執照，他們除了接一些創傷手術，就是兜售成癮性興奮藥劑……這種東西在禿鷲市很受歡迎。」

  陳侖點點頭，表示理解。

  「是因為劫掠？」

  「是的，先生。」

  辛格有些驚訝，沒想到對方很清楚本質的原因。

  「因為禿鷲市處於邊境，即便有帝國軍方的駐紮，但還是有一些安隆聯合王國的歹徒流竄過來，實施劫掠和各種暴行……在這裡，幾乎每家每戶都擁有不止一把槍械，即便他們連溫飽都成困難。」

  她說著，臉上流露出憤怒、難過和苦惱等複雜情緒。

  陳侖心中暗嘆。

  他其實通過情報卷宗，早已知曉了邊境的基本情況，但這和自己親身探查是不同的。

  『這就是帝國潰爛的角落啊……禿鷲市相比於翡翠鎮那種偏遠地區還要混亂和落後，而大城市裡的權貴們又怎麼會關注這種地方。』

  除了軍火泛濫和違禁藥品肆虐等問題外，這裡的人口買賣也是相當猖獗，許多當地女性和小孩，經常會無故失蹤，不是被販賣到了鄰國，就是落入了內地一些權貴的家裡，淪為玩物。

  帝國邊境可以說就是一處極度混亂的地區，官方並非管不了，而是不想管。以至於帝國通緝名單上的在野超凡者和勢力，有三分之一都來自於邊境地區。

  陳侖陷入了沉默，目光透過窗口看著沿途的景象。

  他發現，此時此刻已經有很多玩家以及軍方人員抵達，這些人的身影出現於街邊小巷和各種店面。

  「幾點了？」

  陳侖忽然問道。

  一旁的莫雷抬起手，看了眼手錶，附身低語道：

  「傑克先生，現在已經下午一點二十分。」

  「先去用餐吧，之後再集結人手。」

  陳侖點點頭道。

  他緊接著又向辛格詢問當地有名的酒店，後者連忙報了幾個地名，以及各自招牌的菜式和環境情況。

  「那就去約巴尼大酒店。」

  陳侖挑選了其中之一，並讓辛格將具體路線告知駕駛馬車的戈洛夫。

  片刻后，辛格重返車廂，小心翼翼地提示道：

  「先生，約巴尼大酒店是『血手黨』的產業。」

  「我知道。」

  陳侖微笑道。

  辛格一臉意外。

  她口中的「血手黨」是當地的一個黑幫組織，以販賣軍火為主要營生，但她不知道的是，「血手黨」的背後還有一個超凡勢力。

  陳侖正是打算找這個「地頭蛇」打探一些更深層次的情報。

  半小時過後。

  馬車在崎嶇不平的街道上艱難駛過，終於來到了一棟四層樓高的大型酒店門口，這棟樓的招牌上寫著碩大的「約巴尼」，牆體塗著淡黃色的漆粉。

  陳侖杵著銀手杖下了馬車。

  芙洛伊等團隊幹部們緊隨其後，後方還跟著兩輛馬車，也相繼停下，從上面走下來弗雷和阿克賓等手下議員。

  「裡面有不少超凡者，數量在三十左右，四周也分佈了一些，大概有七八人。」

  芙洛伊撐著一把雕花的紫黑色遮陽傘，走到陳侖身側，為他擋住酷熱光線的同時，輕聲說道。

  陳侖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其實比芙洛伊知道得更清楚，這些超凡者，一部分是玩家，一部分是當地人，還有一部分是「血手黨」的打手。

  「辛格小姐，一路上辛苦你了，請一起進去吃飯吧，我請客。」

  陳侖轉過頭，朝嚮導說道。

  後者再次露出了受寵若驚的表情，連連婉拒。

  剛才她在馬車上細細品嘗了一路的橙汁，早已心滿意足，現在怎麼說也不敢走進那酒店一步。

  陳侖見狀，也不再勉強，讓戈洛夫再給她額外五枚金磅作為小費，並喚了輛當地的馬車送她離開。

  辛格在千恩萬謝中上了車，陳侖旋即便招呼了手下一聲，一同走進了酒店大門。

  「各組注意，又有一批陌生的外地人進入了酒店，目測都是超凡者！」

  門口的兩名壯漢見到陳侖一行人後，神色微變，連忙掏出對講機說道。

  他們之所以如此大的反應，自然是因為陳侖等人的著裝和氣質不凡，看上去就不像是普通人。而那深不可測的超凡威壓，就如同生物本能的敬畏，讓這些「安保」們汗毛直豎。

  隨後不久，數十名穿著短衫，戴著頭巾的幫派壯漢進入了酒店，在大廳兩側佇立，似乎是為了應付隨時出現的意外。

  陳侖對這些一清二楚，但他如視無睹，自顧自領著手下在大廳的角落找了兩個大桌。

  服務員很快過來，陳侖卻將菜單遞給了芙洛伊等人，自己則打量著酒店裡的環境。

  這裡雖然是辛格口中的「大酒店」，但在格局和裝潢上明顯無法和內地相比，充其量只能說是琥珀市一般酒店的水準。

  正在用餐的客人們也並不多，畢竟能來這裡消費的，都是禿鷲市一些上流階層。陳侖就注意到二樓護欄邊的幾桌客人，為超凡者玩家。

  這些玩家並沒有將心思放在食物上，而是左顧右盼，肆無忌憚地丟著探查，一副好奇且興奮的模樣。

  很快，其中一桌玩家就將目光投到陳侖這邊，下一秒，他們像是發現了什麼令人振奮的事物一般，興奮得手舞足蹈，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卧槽！是傑克……」

  聲音漸小，但陳侖明顯知道對方認出了自己。

  「團長，是不死異鄉人。」

  戈洛夫小聲說道。

  陳侖點點頭，表示不用在意。

  待服務員將餐車推來后，他示意手下們先用餐，隨後通過「蒼白之印」向北極星等高玩下達了召集命令。

  「所有已抵達荒邦禿鷲市的異鄉勇士，請在一小時內在『約巴尼大酒店』集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