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諾亞歸隊

  王城碧璽克洛斯特。

  慷慨教堂區。

  陳侖的本體正獨自走出拱門，佇立在大理石柱旁，轉頭看向道路的遠方。一輛馬車正從盡頭處緩緩駛來，徑直在他面前停下。

  馬車夫似乎常年往返於中心區和上下城區，對眼前這個黑帽男士十分熟悉，連忙摘下圓禮帽進行問候，神色恭敬地稱呼了一聲傑克神父。

  「願契約之神眷顧你。」

  陳侖朝其頷首，以示回應。

  他旋即將視線看向車廂門，只見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白皙少年，扛著一個巨大畫包從上面下來。

  正是數月不見的諾亞。

  「啊，傑克先生，您是專門在這裡等我的嗎？」

  少年有些驚訝，旋即靦腆地撓了撓自己銀白色的短髮。雖然他仍舊是那副內向的樣子，但顯然流露出欣喜的情緒。

  陳侖遞給馬車夫十幾個銀幣，也沒有在意對方連番的道謝，攬過諾亞的肩頭，便帶著他轉身走入教堂區。

  「嗯，『蒼白之印』有所感應，知道你回來了。」

  陳侖輕笑著說道，並親昵地摸了摸少年的腦袋。

  正打算離開的馬車夫看到這一幕，感到相當驚訝。在少年上車時，他就覺得其言行舉止有貴族風範，卻沒想到這位小客人竟然是傑克神父的「弟弟」。

  或許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這兩人的關係更像是親兄弟吧……但這些陳侖並不在意，他緩聲朝諾亞道：

  「在外面遊歷很疲憊吧，先進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我們可以慢慢聊這段時間的經歷。」

  「好的，傑克先生。」

  諾亞點點頭。

  「這段時間我跟隨露緹娜老師在外面闖蕩，每天都很想念大家，還有芙洛伊小姐烹飪的食物……嘿嘿。」

  他說著，還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陳侖莞爾，告訴他稍後就可以得償所願了，因為芙洛伊得知他的回來，正在精心烹調晚餐，還專門為他煎了兩塊牛排。

  「這真是太好了！」

  諾亞顯得很是高興。

  兩人有說有笑地來到了住宅區一樓大廳里，發現裡面空空蕩蕩，他旋即又疑惑問道：

  「傑克先生，其他人呢？」

  「前幾天王子下達了重要的帝國指令，要求各大勢力召集不死異鄉人進入靈界狩獵，阻止污染潮的蔓延……其他人幾乎都去幫忙了。」

  陳侖倒了杯水，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這段時間裡我也聽聞了一些消息，看來事情確實已經很嚴重了……抱歉，傑克先生，我沒能幫得上忙，不過現在我已經回來了，從明天開始也讓我加入吧！」

  諾亞放下畫包，朝他說道。

  「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陳侖點頭應允。

  說著，他又指了指樓上。

  「在你沒來之前，教堂區經過了一次大翻新，除了你單獨的房間外，我還讓工匠們為你設計並建造了一間大型畫室，隔音和採光都很不錯。」

  「喔！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謝謝您，傑克先生！」

  諾亞瞪大了眼睛，連忙道謝。

  陳侖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聊一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諾亞聽話地在沙發上落座，吃著芙洛伊小姐早準備好的點心，向團長講述起了遊歷的經過。

  原來當時他跟隨露緹娜離開后，先是在王城附近遊歷了一圈，幾乎踏足了每一座城鎮和村落，在這個過程中，露緹娜讓他竭力地描繪所見到的每一處風景。

  按照諾亞的基本功，這其實並不算什麼問題，但這位繪畫老師卻顯得十分「挑剔」，總能從諾亞的畫中找出毛病，並讓其更正。

  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

  「這幅作品沒有靈魂。」

  若是不能畫出令祂滿意的畫作，那麼旅途將會一直停留在原地。一開始，諾亞顯得非常無措，因為即便露緹娜指出了問題所在，他也不能很好地理解。

  「老師當時跟我講述了很多，祂告訴我，這個世界上的藝術家一般分為兩種，第一種受到社會、國家甚至世界的不公而被激發動力，想要以自身的作品，震撼世人，這種可以稱之為『外在型藝術家』。第二種則是受自身經歷的影響，有太多的表達衝動，所以畫作多為傳達自我情感，並著重於技巧，祂稱之為『內在型藝術家』……」

  諾亞喝了一口紅茶，娓娓道來。

  陳侖頗為感興趣地問道：

  「露緹娜小姐有說過，你屬於哪種嗎？」

  「沒有。」

  諾亞搖搖頭。

  「因為老師似乎對這兩種藝術家都不怎麼喜歡……祂說，外在型藝術家從別人的痛苦中獲利，而內在型藝術家只在乎個性的表達，都陷入了自私的迷障之中……唯有第三種『觀眾型藝術家』才能描繪出最偉大的傑作，以絕對客觀的角度，記錄下發生的一切，祂希望我能成為這樣的人。」

  陳侖對藝術和哲學並沒有什麼造詣，他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有認真在聽。

  「這段旅程里，老師教會了我很多，不單單是繪畫層面……沿途經歷的事物，看似平凡，卻也隱藏了世間的真理，這幾乎改變了我大半的觀念，也深刻影響了我的畫作，甚至是對超凡之力的理解。」

  諾亞嘴角洋溢著喜悅。

  「傑克先生，這幾個月雖然沒有關注自身的神秘積累，但我卻在不知不覺間達到了序列六的極限，現在正準備著手【骨夫】的晉陞儀式。」

  陳侖眉頭一挑，展開窺命對少年進行了一番探查，果不其然，諾亞已經升到了序列六滿級。

  「很不錯，諾亞。」

  他欣慰且讚賞地點點頭，並感慨了一句：

  「露緹娜小姐不愧是序列三聖者，即便祂是自然領域的高位者，對你在血肉途徑上的跋涉，也能起到極大的幫助。」

  「是的，我總感覺老師飽含學識，懂得非常多的東西……就像傑克先生一樣。」

  諾亞點頭贊同。

  陳侖聽到他最後那句話，還以為是奉承，暗道諾亞這小子幾個月不見，已經學會拍馬屁了……卻不料抬頭一看，少年的臉上寫滿了認真和實誠。

  他頓時心想，原來我在諾亞的心裡，地位這麼高？

  不知怎麼，陳侖既覺得好笑，又十分感觸。

  「露緹娜小姐返回柯勒律治大森林了嗎？」

  陳侖給兩人續了茶，隨口問道。

  「沒有，遊歷結束后，老師表示接下來會在王城待上一段時間……好像是說要去月亮教會拜訪老朋友，還有下個月王子的生日，祂也將受邀參加。」

  諾亞回答。

  「月亮教會的朋友？」

  陳侖眉頭一挑。

  在他的印象里，露緹娜身為自然教派聖女，應該和七神教會不怎麼對付才是，沒想到在月亮教會裡還有好友。

  「嗯，是現任王城月亮教會分會的負責人，奧爾梅多修女……聽老師隨口提起過，祂在很多年前就認識了兩位月亮教會的朋友，其中一位就是奧爾梅多冕下，另一位就不知道了。」

  諾亞老老實實地說道。

  陳侖點點頭。

  諾亞口中的這位「奧爾梅多修女」他知道，當初在王子召開的帝國會議上就曾見過，對方看上去是位不苟言笑的老者，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好了，先聊到這吧，該用餐了。」

  陳侖看到芙洛伊端著餐盤走來，於是笑著朝諾亞說道。

  「嗯，我回來的路上正好沒吃東西，有些餓了。」

  諾亞滿是期待地點點頭。

  陳侖起身走過去，從芙洛伊的手裡接過餐盤，兩人相視一笑，旋即帶著諾亞一同去到了餐廳區。

  「我去叫康妮麥琪她們……」

  芙洛伊小聲道。

  「不用。」

  陳侖拉住她的手，緊接著通過「蒼白之印」，向樓上研究室里的麥琪、廣場後方工坊里的康妮，以及不知跑去哪裡偷懶的亞力士傳達了信息。

  隨後不久，餐廳里便響起了女士們驚喜的呼聲，以及對諾亞歸隊的歡迎之語。

  *

  *

  *

  時間來到了九月初。

  慷慨教堂區的草坪上，奶牛安東尼奧正和小白貓比卜、刺蝟叮叮一同玩樂。黑貓武士隊的幾個成員坐在一旁的石雕裝飾上，想要加入卻又不敢，一邊裝作擦拭自己的大砍刀，一邊貓貓祟祟地看向不遠處，遮陽傘下的黑帽男士。

  「去玩吧，今天給你們放假，有它們二十四小時巡視教堂區足夠了。」

  陳侖坐在椅子上，笑著指了指從身後經過的黑晶匠偶。

  聽到團長這麼說，黑貓們相視一眼，旋即緩緩將手裡的大砍刀放下，然後試探性地從石雕上爬下來，最後，才猶猶豫豫地走向安東它們。

  陳侖見狀，不禁莞爾，這些從夢界裡帶出來的黑貓一族，內心其實還保留有很原始的純粹，只不過是過往沉重的經歷與負擔，讓它們從小就被培養成了戰士。

  現在追隨了自己，理應讓它們享受一下正常的生活。

  陳侖看了眼慢慢融入「圈子」的黑貓們，會心一笑，旋即打開面板進行了一番查看。

  這大半個月以來，麾下玩家在靈界中不斷與污染生物廝殺，雖然彈出擊殺獎勵的頻率比不上西部戰爭時期，但勝在持久，源源不斷。

  並且污染生物的擊殺獎勵，明顯要比那時高出不少，平均每次都能分均到一百到兩百的經驗值。

  目前為止，陳侖哪怕什麼事都沒有做，經驗值就已經積累了四百多萬，他準備再過段時間，一次性將副職業【銘刻師】升到滿級。

  這時，又是一則提示框彈出——

  【馬戲團玩家「湮先生」擊殺古神之子「迪達克」（污染源通道），你獲得了10000點經驗值！】

  「嗯？」

  陳侖眉頭一挑。

  『竟然有玩家擊殺了迪達克蟲人？』

  他轉念一想，玩家經過這大半個月的刷級，恐怕平均等級都上升了一個檔次，再加上適應了環境后，只要召集足夠多的玩家，準備好藥劑炸彈和傷害型詭物，經過有指揮有配合的圍攻，也不是做不到這一點。

  畢竟作為「污染源通道」的那種迪達克蟲人，並沒有什麼戰鬥力，只是非常抗揍，以玩家越受苦越起勁的尿性，推倒這種級別的「精英怪」只是時間問題。

  『玩家的成長速度果然驚人……』

  陳侖搖搖頭，心中暗自感嘆。

  前幾天，他就通過遊戲論壇發現，已經陸續出現了好幾位晉陞中序列的玩家，北極星那一馬當先的形勢發生了變化。

  可能再過不久，中序列玩家會越來越多，甚至成為第一梯隊的常態。

  『戈洛夫、巴頓和莫雷他們，確實只是天賦一般的普通人，碰巧步入了神秘領域，在底層掙扎了多年，即便後來加入馬戲團，獲得了我的各種幫助，仍舊在這個版本被玩家追上了……』

  陳侖有些感慨。

  『當然，像芙洛伊、諾亞和安東尼奧這種，在原本的世界線里就是BOSS級別存在的『天命之人』，成長速度極為可怕，且具有特定的模板，就算玩家再能鑽空子，也難以望其項背……更何況，他們的命運已經被我所改變，未來的上限只會更高，而不會再被那既定的走向困在原地。』

  他思緒過完，端起了手邊的冰鎮牛奶喝了一口。

  這時，他又注意到剛才的提示框其實不止一個，只是第一時間沒有注意到。

  【你已累計弒殺了100隻古神之子「迪達克」，遭受的詛咒「瀆神之人」更為強烈！】

  【瀆神之人LV2（詛咒）】

  詛咒描述：你的雙手沾染了濃郁的，新鮮的神祇後裔之血，將被銘刻上這道標記，作為被報復的「活祭品」而存在，吸引著古神「黑暗之父」迪斯特達克的信徒、神眷和其他神子的注意！

  詛咒效果：全屬性-2（詛咒之膚生效中，此效果免疫）

  陳侖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麾下玩家擊殺的古神之子，也能算到自己的頭上，而這個詛咒，還是當初和瓶壺先生聯手除去第一隻迪達克蟲人時被標記的，只是自己看在【詛咒之膚】能夠將其免疫，且反向增幅自己的屬性，所以將其保留。

  這麼長時間過去，他都有些忽略這個詛咒，若不是詛咒等級提升的提示，或許都淡忘了這件事。

  『這段時間，欺詐化身一直在黑暗盡頭搜尋卡門的蹤跡，路途中肯定擊殺了一些迪達克蟲人，而玩家幹掉的這隻，正好達到了詛咒提升的條件嗎……』

  陳侖心想。

  『算了，反正對於我而言，這道詛咒無害，反而還能提升部分屬性，倒也算是變廢為寶。』

  他莞爾一笑，也不再關心。

  *

  *

  *

  又是幾天過去。

  太陽曆4420年9月9日這天，太陽王子達茲萊特的23歲生日到來，王城中心區拉燈結綵，不少居民帶著家人出遊慶祝，商業街都開展了特惠活動，熱鬧非凡。

  傍晚時分。

  陳侖身穿黑色西服，頭戴平頂禮帽，牽著一襲名貴黑紫色晚禮服的芙洛伊，登上了王宮派來的精緻馬車。

  他面帶微笑，神情與平日無異，但內心卻滿是凝重。

  因為他知道，安娜公主以及驕陽十字會，將會在即將到來的王宮晚宴上，對達茲萊特王子動手。

  「一會晚宴上可能會出現意外情況，如果事態難以控制，我會將你送回教堂區。」

  陳侖坐在馬車裡，利用【思維傳輸】向芙洛伊打了預防針。後者先是一愣，旋即也沒有多問，只是乖巧地點點頭。

  最後卻是淡紫色的美目凝視，輕輕說了一句：

  「你也要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如果你有危險，我不會離開……即便你把我帶回來，我也會去找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