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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春日 第十二章 靜為少年,動若驚雷

  「甚無禮!」

  清冷的聲音依舊回蕩在酒樓中,酒樓中一片寧靜。

  眾人神色各異,酒樓的小二們已經遠遠地躲在了櫃檯后,滿臉驚恐。

  先前從二樓摔下來的少年此刻也愣愣看著深淺單薄的身影,面露驚容。

  摺扇少年並未惱怒,反而淡淡的打量著陸吾,心想莫不是招惹到了某家的公子?可是自己所認識的眾多公子少爺中,卻並無此人映像。

  「我到是誰,原來是陸吾啊。」摺扇少年身後傳來一聲譏笑,一個賊頭賊腦,滿臉笑意的少年緊盯著樓下的陸吾。

  「哦?」摺扇少年挑了挑眉毛,雙目微眯,「張桐,你認得此人?」

  那名為張桐的少年笑容收斂,微微躬身垂首:「此人是柳氏家族的下人,名為陸吾。」

  聽聞只是一名下人,周圍的少年們低聲鬨笑。

  摺扇少年眼底深處,醞釀出一絲惱意。

  聽聞只是個下人,先前那少年也微微嘆氣,心裡是深深的悔恨,只恨自身為何沒有其他人那樣的天賦,只是如今的廢物模樣。

  聽到樓上的聲音,陸吾抬頭看了一眼,嘴角劃過一絲戲謔:「這不是張桐嗎?怎麼,幾年沒挨揍,現在也敢同我這麼說話了?」

  聞言,張桐臉色變了變,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過往。

  他同陸吾一般,也是范氏家族的下人,早年兩人多有摩擦。陸吾仗著比張桐身強力壯,每每都是對張桐拳拳相對,以至於張桐見了陸吾都躲著走。

  這麼些年過去了,他早已成了范氏家族二公子范辛陽的書童,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並且借著范辛陽,他也踏入了修行一途,實力精進,不可小覷。

  但是他的心底深處,卻一直有一道疤痕,彷彿心魔般的困擾著他,久久不能散去。

  那道心魔,正是下方站著的少年。

  「有趣。」摺扇少年輕笑一聲,看了看身側的張桐,「既是你的故交,那就下去打聲招呼。」

  張桐突然面露喜色,低聲應下,自樓梯緩緩走下。

  陸吾看著滿臉笑容的張桐,不禁狐疑的問道:「張桐,幾年不見,越發的令人敬佩,下來挨打還面帶笑容?此等心性,真叫人欽佩。」

  聽到陸吾的話語,身側的柳雲璃掩口輕笑,剎那間樓上眾少年覺得這酒樓內的雕廊畫壁都失了顏色,日月星辰都為之黯然!

  有少年舔了舔嘴唇,眼中的熾熱之色更盛,眼神放肆的在柳雲璃身上遊走。

  「只會逞口舌之力!」張桐走下樓梯,立於陸吾身前三丈,臉上笑意更盛:「這麼些年,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你不過還是你那柳氏家族的下人,但我早已邁進了修行者的行列,與你,已是天壤之別!」

  陸吾挑了挑眉,向前邁出幾步,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而後道:「看得出來,你變成一條狗了。」

  「你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力!」張桐獰笑著活動了下關節:「待會,你就會跪在我面前求我了!」

  陸吾面帶微笑,看著面前的張桐,沉默不語。

  「范少,你們范氏家族著待遇不錯啊,就是一個下人,都能邁入泥胎境。」先前開口的那健碩少年微微笑了笑,道。

  「不過是些粗鄙的法門,便授予他了。」摺扇少年毫不在意,淡淡回應。

  「我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吃虧。」一旁有人暗暗笑道,一副看戲的表情:「估計他也沒有預料到,這張桐已經是泥胎六煉了。」

  周遭一群人面帶譏諷的笑意,看著場中的陸吾,眼神中充滿不屑。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張桐懶懶的開口,眼神中充滿了淡淡的憐憫之色:「跪在我面前叫聲爺爺,我放你離去,如何?」

  聞言,陸吾詫異的看了張桐一眼,嘴角咧了咧:「你叫我一聲爺爺,我也可以放你離去。」

  「你還是當初的你,不知天高地厚!」張桐獰笑一聲,眼眸中透露出某種瘋狂之色,「那就讓爺爺好好教教你,該怎麼做人!」

  話音未落,他眼中厲色暴漲,身形瞬動,自原地彈射而出,手掌直立,化作掌刀,帶著濃郁的氣血氣息憤怒劈出!

  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息,陸吾嘴角笑意不減,微微側身,避了過去,。

  「喲,這是跨入泥胎境了。」陸吾讚賞道,雙眸中笑意越發濃郁,「泥胎六煉,看來這當狗也有當狗的好處。」

  一擊不中,張桐眉頭緊皺,聽聞陸吾所言,心下莫名的火氣涌動,嘴角笑意收斂,變成了冰冷的殺意!

  面前這張臉,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甚至成了自身的夢魘!

  他一路隱忍,一路當牛做馬,放棄自尊,才換來今日的成就。

  他苦苦修行,為此不惜做范辛陽的一條狗,就是為了能夠在眾人面前,光明正大的擊潰陸吾,徹底洗刷多年前的恥辱!

  想到此處,他渾身顫抖,體內氣血氣息暴增,丹田氣海內的玄氣驟然暴動!

  「陸吾,你確實激怒到了我。」張桐雙眼盯著陸吾,眼底瘋狂之色涌動,「現在,我只想殺了你,你求饒也沒用。就到地底下去懺悔吧!」

  「呼,呼,呼。」他微微喘息,雙目中慢慢的出現血絲,渾身毛孔也滲出細細密密的血珠。

  陸吾皺了皺眉,心下微嘆一聲。

  「陸吾,當日我受的恥辱,今日定要叫你百倍奉還!」

  張桐爆喝一聲,充滿血色的雙眸緊緊盯著陸吾的臉頰,充斥著濃濃的恨意和莫名的快意。

  他的手掌此刻鮮血淋漓,隱約可見異常沸騰暴動的玄氣在皮膚下遊走,整個手掌散發出猩紅的血色光輝。

  「嗬……嗬……」張桐的喉嚨中發出了奇怪的聲響,好像是被誰卡住了脖子一般。

  張桐一身滾滾的氣血沸騰,化作絲絲縷縷的血色氣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匯入他的手掌之中。

  陸吾細細感知,此刻的張桐,一身血氣濃郁,似乎是達到了泥胎七煉的程度。

  「秘法?」他暗暗沉思。

  眾人感知到了張桐的變化,暗暗心驚,偷偷看向中間一身玄袍的摺扇少年,卻發現後者面色平靜,一言不發。

  武學中確有秘法可以使修士付出一定的代價,短暫實現修為暴漲。

  但是,那種秘法最起碼也該是邁過山巔的修士才可以修鍊的,泥胎境是修士修行一途種最關鍵的時期,重在熬煉身體,為日後修行打下堅實的基礎。

  泥胎境使用秘法,會對自身造成極大的傷害,嚴重者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繼續修行。

  他微微嘆了口氣,不過是年少時候的意氣之爭,卻沒想到成了張桐的心魔。

  張桐右手掌逐漸變得晶瑩,血色的光暈流轉。

  他猩紅的眸子緊盯著陸吾,似乎是已經能夠想象下一刻陸吾躺在血泊中低聲慘叫的畫面,頓時嘴角劃過殘忍的笑意。

  「陸吾,去死吧!」張桐咧開嘴,發出冰冷瘋狂的笑聲。

  他森冷的目光緊盯陸吾,身形暴動,拉出一道血色的殘影,猩紅晶瑩的手掌,伴著濃稠的血腥味,沖著陸吾的天靈蓋,驟然劈下!

  「奪命劈!」

  柳雲璃見狀,就欲出手,卻只見陸吾搖了搖頭,踏出一步。

  轟!

  只一步,木質地板瞬間開裂,木屑紛飛,整個酒樓都似乎震顫了一瞬!

  「那是……」有少年面露驚容,看著一樓中央的陸吾。

  陸吾不再保留,濃郁的氣血波動展露,一時間五臟六腑發出微弱的光芒,渾身皮肉下散發出晶瑩的光輝,周身罡風自起,體內玄氣涌動。

  他立於場中,平靜地看著張桐俯衝而來的身影,無喜無悲,有種出塵的韻味。

  感知到陸吾周身湧出的滾滾氣血,眾人無不驚愕。

  摺扇少年也眯了眯眼,表情微動,而後瞬間恢復平靜,看不出喜怒。

  陸吾面色沉靜,白皙的手掌輕輕探出。

  似乎是要摘取春月里枝頭的花朵。

  似乎是想要撈起池中的竹籃。

  又似乎,是想掃開面前煩人的蒼蠅。

  似乎一切看起來很漫長,但也不過幾個呼吸之間。

  張桐散發著濃鬱血腥的身影臨近陸吾,他幾乎是能夠看清陸吾眼瞼上方的睫毛。

  「你!」他的眸子中充滿了驚駭之色。

  他未曾料到,這陸吾竟然也是跨入了泥胎境!

  「去死吧!」他怒吼一聲,眼中的驚駭緩緩褪去,手刀帶著濃郁的血色光芒力劈而下!

  跨入泥胎境又如何,就憑此時的陸吾,難不成還能比得過自己這秘法的加持?

  想到此處,張桐心中大定,一種莫名的喜悅和病態的狂歡瞬間充斥他的腦海。

  他的手瞬息而至,已經能夠感知到陸吾頭頂的發梢,似乎下一刻,陸吾就會在這道濃鬱血腥的掌刀之下腦漿四濺!

  「哈哈哈,陸吾,勝的是我!」張桐張口大小,言語癲狂。

  感受著頭頂傳來的掌風,呼吸著空氣中的那抹腥臭,陸吾沒來由的充滿了厭惡。

  他身體驟然放低,渾身氣血涌動驟然暴動。

  那輕飄飄的一掌觸到了張桐的小腹。

  突然,帶著血色的掌刀在陸吾頭頂僅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張桐充滿血色的森冷瞳孔驟然擴大,就是渾身涌動的血色氣息也為之一滯!!

  就在剛才那一剎那,他感覺到,一道強大的氣血自那白皙的手掌,向他小腹中襲來。

  那氣血宛若是來自洪荒時代的巨獸,帶著絲絲彷彿可以切割天地的熒光,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震得他的五臟氣血翻滾,腹間肌肉也寸寸斷裂。

  「怎、怎麼可能!」撕心裂肺般的驚呼聲自張桐口中傳來,滿是不可思議。

  張桐瞬間覺得嗓子一甜。

  「噗!」

  一口腥臭的血霧自張桐口中噴出。

  張桐周身涌動的濃鬱氣血瞬間萎靡,一身修為一路下滑,甚至滑落過泥胎六煉,還不停歇。

  因陸吾那一掌,擊潰了張桐一身氣血。

  終於,秘法所帶來的強烈副作用開始展現。

  張桐的身軀無力地倒下,面色慘白,再不復先前的血色,就此昏死了過去。

  昏睡之前,張桐看著陸吾平靜的面龐,雙眼中充滿了迷惘和不解,以及濃郁的仇恨。

  眾人凝神看去。

  場中的陸吾雙腿微屈,白皙的手掌還持在空中,渾身氣血波動逐漸平靜。

  終於,他緩緩放下手掌,直起身來,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

  「泥胎七煉?」有低低的驚呼聲響起。

  「一個柳氏家族的下人,怎麼可能?」有人言語艱澀,神情充滿了難以置信。

  泥胎七煉,放在各大家族,已經算得上是精英弟子了,而柳氏家族一個區區下人,竟也達到了如此修為!

  酒樓內一片寂靜。

  二樓上看戲的眾人中,有人深深地咽了口口水,看著場中的戰況,微微愣神。

  柳雲璃看著面前略顯單薄的身影,小嘴張得圓圓的,彷彿是第一次才認識這個少年。

  靜時,彷彿人畜無害的潑賴少年。

  動時,彷彿震世的驚雷。

  先前的木訥少年也是獃獃的看著場中的身影,神情驚愕。

  「泥胎七煉么……」摺扇少年藏於袖中的一顆珠子,在張桐氣血潰散的瞬間亮了亮。

  他不覺握了握手中的珠子。

  摺扇少年緊盯著樓下的少年,以及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的張桐,冷冷的道了句:「廢物。」

  周遭的少年聽到了摺扇少年言語間的怒意,紛紛噤聲,不敢多言,唯恐惹怒了這位少年。

  陸吾抬頭,直視著人群中的摺扇少年,歪了歪腦袋:「你的這份邀請太輕,我們家小姐懶得接。」

  「呵呵。」摺扇少年怒極反笑,輕聲道:「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陸吾輕笑一聲,不答反問:「那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哦?」那摺扇少年挑了挑眉毛,只聽得場中的少年森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你,觸了我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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