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春日 第十六章 少女一怒
汪洋般的氣血翻滾,范廣志面色驚懼。
柳雲璃的氣血滾滾而來,范廣志瞬間覺得有些許窒息,他的氣血在這股威壓之下緩緩縮小,彷彿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
「雲璃……」陸吾吃驚的望著少女的身影,有些難以置信。
竟然是在一瞬間就踏入了泥胎九煉,而且看這架勢,似乎還是泥胎九煉圓滿的程度。
泥胎九煉,以尋得人體的「神」為主要目標。
何為神?
神是人一身意識和精神的載體和象徵,是人體生命活動的統御和指揮者。
平凡人的神,都潛藏於肉體各處,隱而不發,默默的掌控著人體各項機能和行為。
而泥胎九煉,則是將周身血肉中分散的神一一聚攏,最終形成一個聚合體,存於修行者的五臟之中,主宰一身。
泥胎九煉分為尋神和凝神兩步。
尋神,是指修鍊者能夠感知到身體內部分散的神的存在,而當修行者能夠感知到其存在的時候,將會對一身氣血和肉體力量有更佳的掌控,能夠隨意探尋身體內部每個角落,而這,也是踏入泥胎九煉的標誌。
接下來,就是凝神的過程。每個人的神都會凝做不同的形態,所成的形態也與每個人的心性和際遇相關。
當凝神徹底進行完畢,則標誌著泥胎境的盡頭,泥胎九煉圓滿境地。
而此刻的柳雲璃,卻在短短几步之內,尋神凝神,一舉踏入泥胎九煉圓滿。著實讓眾人吃驚。
陸吾苦笑著搖了搖頭,人比人,是不能比的。
范辛陽面色凝重,看著場中宛若仙女般的身影,低聲問道:「你看如何?」
「怪胎。」雷淵雙眸中有異芒掠過,沉重的道。
「比之那柳氏家族二公子如何?」范辛陽回頭。
雷淵不暇思索:「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聞二人的談話,身側的繡衣少年面色低沉,雙手緊緊握著腰間的刀柄,關節發白。
柳雲璃被汪洋般的氣血所包裹,彷彿是換了一個人,神情冷漠,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妖艷的美。
她潔白無瑕的額頭間,瑩白色的聖潔氣息微微閃爍,漸漸凝實。
嘩——
一雙恐怖的血色的巨翼自她的背後出現,包裹著她已顯曼妙的身軀,濃稠的氣血之力如溪流海,一一匯入其中。
轟!
血色的巨翼驟然張開,巨大的罡風瞬間肆虐開來,眾人連忙撐起氣血屏障,在堪堪抵禦住那狂躁的罡風。
「這等力量,怕是已經能與邁上山巔的修士掰掰手腕了。」范辛陽言語艱澀。
一旁的雷淵點了點頭。
范廣志驚懼不安的感受著來自少女體內的威壓,不禁咽了口唾沫。
這哪裡是泥胎九煉所表現出來的水準。
他自身也是泥胎九煉圓滿的境地,先前被那泥胎七煉的小子震的體內氣血涌動,現在又突然出來一個臨陣突然飆升境界的少女
范廣志突然覺得這個世界都有點不真實。
苦修多年,竟是在一日之間受到兩次挫敗!
范廣志咬了咬牙,心中是濃濃的嫉妒。
柳雲璃精緻的面龐上冰寒四溢,一雙美眸遙遙看著范廣志,神情淡漠,似乎是在看一具屍體。
被那種目光凝視,范廣志突然怒從中來,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一身氣血驟然洶湧,似是要反抗柳雲璃的氣血威壓。
轟!
范廣志的氣血之力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血色光環一輪一輪的散開,與柳雲璃所釋放的氣血汪洋對峙。
范廣志滿面通紅,雙目之中布滿了血絲,緊緊地盯著柳雲璃。
嘶嘶嘶——
一聲聲低沉的嘶吼聲自他的雙臂傳來,先前的血色巨蟒竟然再度凝聚,相互纏繞,隱隱有合為一體的跡象。
他招了招手,二樓眾人立馬心領神會,一把巨斧自天而降,落入他的掌心。
巨斧入手,周遭玄氣猛然沸騰,似是被那巨斧引動,盡皆沒入其中!
瞧那巨斧,竟也是一把准玄兵!
巨斧之上玄氣環繞,慢慢開始發出褐色光輝,斧刃上寒光閃爍,殺機洶湧。
原本盤踞在范廣志雙臂上的血色巨蟒合而為一,慢慢盤踞到巨斧之上。
氣血化做的巨蟒蜿蜒的身軀盤繞在巨斧斧柄之上,張開血盆大口,憤怒的嘶吼,口中的獠牙閃過血色的冰冷光輝。
一時間,巨斧光芒大作!
范廣志兩手握住斧柄,雙臂肌肉膨隆,一條條的青筋暴露,微微喘息,似是有點難以承受手中巨斧上傳來的力量。
此刻,他眼中再無絲毫驚懼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戰意和嗜血的光芒。
催動巨斧之後,范廣志一身氣血之力竟不斷攀升,血色光環洶湧肆虐,在柳雲璃汪洋般的氣血中破空而出!
感受著令人心驚的力量波動,眾人皆驚。
此刻的范廣志所散發出的氣血之力,似乎已能與那少女所散發出恐怖波動平分秋色了。
看著場中范廣志的情形,雷淵眉頭微微一挑:「是你那八品中的《破虜戰法》?」
范辛陽微微點頭,隨口道:「只是殘法,未有破虜戰意的心法口訣,只是其中的破虜戰斧。」
「那怪以他的天賦,也能催動。」雷淵眼神微凝:「但若沒有破虜戰意支撐,他是如何御動這門武學的?」
范辛陽雙目微抬:「以自身氣血為飼罷了。」
「呵呵。」雷淵冷哼一聲,「不愧是你,真狠。」
以一身的氣血為飼,反哺武學,也並不少見。
此類武學因天賦所限,故而只習得武學之「形」,沒有相應的心法支撐,故不得其「神」。
修鍊者在使用之後,會被武學反噬自身的血肉,嚴重者,不止境界倒退,甚至會有性命之憂!
范辛陽絲毫不以為意:「他怕是此身都無緣山巔上的景色了,我能為他尋來此等功法,讓他觸碰得到山巔邊緣的力量,已待他不薄。」
「畢竟……」
「他不過也就是我范氏家族養的一條狗而已。」
聞言,雷淵笑了笑:「你也不怕傷著那柳雲璃?」
范辛陽神情淡漠道:「今日這二人,都留不得!」
言語間,殺意濃郁。
雷淵臉上劃過一絲驚訝 ,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范廣志感受著一身汪洋般的力量,獰笑一聲。
他突然縱身躍起,在空中舉起手中包裹著強大的玄氣波動,盤踞著猙獰兇殘的血色巨蟒的巨斧,沖著柳雲璃怒劈而下。
轟!
巨斧重重揮出,寒冷鋒利的光芒驟然席捲而來!
只見那巨蟒嘶聲咆哮,鋒利的獠牙間殺機涌動,周遭的空氣微微扭曲,發出驚雷般的爆裂聲,朝著柳雲璃的頭頂暴掠而來!
「可以結束了。」雷淵嘆了句,臉上透露著淡淡的惋惜,和濃濃的失落。
「只可惜了這人兒。」范辛陽嘴角略含笑意,如是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濃濃的寒意。
雷淵還欲再說些什麼,卻突然神色一變,。
「嗯?」
他驟然轉頭看著場中的少女 ,雙目瞳孔猛地一縮!
柳雲璃一頭青絲微微飄揚,背後的血色雙翼上竟然有絲絲晦澀難懂的符文閃現。
她昂頭看著撲面而來的鋒利和冰冷的殺意,雙眸中一片平靜。
素手微抬,她摸向腰間。
那裡別著一柄精美的綉刀,刀鞘上鐫刻著諸多圖騰,絲毫沒有任何的玄氣波動,彷彿一柄凡兵。
她拔出了那柄綉刀,一瞬間掠過的寒芒照的眾人心頭一顫。
感受著即將撲面而至的血腥氣和氣血波動,她似顯嫌棄的皺了皺好看的鼻頭。
未有過多的動作,只信手一揮。
剎那間,背後的血色巨翼中的些許符文微微顫動了一瞬,而後,大放光芒!
一抹瑩白色的刀光突兀出現,照亮了整個酒樓。
刀光纖細,絲塵不染,冰清玉潔。
美得驚心動魄。
人世間似乎都難得一見的美麗。
那道刀光的源頭,是那身負血色巨翼的少女。
是那手中的一併精美綉刀。
在那道刀光照耀下,眾人頓時都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陸吾失神的看著那道刀光,腦海中電光四起,眉頭緊皺。
纖細柔和的刀光,比之范廣志身前洶湧肆虐的狂躁玄氣,顯得有些孱弱。
潔白的刀光襲來,范廣志也有一瞬的愣神,隨後瞬間回過神來,低聲獰笑,手中巨斧越發沉重的劈去。
嘩——
身負血色巨翼的嬌小身軀,和巨蟒盤踞的魁梧身影擦肩而過。
潔白的刀光與包裹著猙獰巨蟒的巨斧相撞,並沒有產生眾人意料之中的巨響,反倒是一聲輕柔的切割聲,彷彿是刀刃切開蔬菜水果般的聲音。
柳雲璃輕巧的落地,低著腦袋,沉默不語。
范廣志重重落地,手中巨斧憑著慣性,猛然劈打在了酒樓的地板上,發出一聲巨響,竟是把那地板生生砸出一個坑來,整個酒樓都在瞬間為之震顫!
兩道身影相背而立,眾人凝神屏息,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
終於,范廣志慢慢回過了身子,臉上充滿猙獰地笑意。
嘩——
少女背後的血色巨翼驟然散去,化作漫天浮塵。
「轟!」壓抑了許久的歡呼聲驟然響起,二樓眾人眉目之間皆是充滿歡喜的神采。
范廣志抬頭望向范辛陽,看著後者微微點頭,他鬆開緊握巨斧的右手,向後者揮了揮。
歡呼聲頓時一滯。
范辛陽原本恬靜的面色驟然一滯,而後化作濃濃的怒火。
「廢物!」
范廣志獃獃的看著自己的手臂,手臂上方,是一道平整的切口。
他回頭望去,熟悉的手掌握著斧柄,懸空在那裡。
他面色驟然蒼白,試探性的挪開左手。
依舊只有小臂而無手掌。
他愣愣的看著面前詭異的場景,瞳孔深處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咻咻咻咻咻!
數道尖銳的破空聲突然響起。
范廣志身體表面驟然出現數十道細小的刀光,彷彿一道牢籠,瞬間籠罩范廣志!
蹭蹭蹭蹭蹭!
是刀光劃過肉體的聲音。
幾乎是眨眼的工夫,范廣志那泥胎九煉的堅實肉體,瞬間化作了骷髏!
一身的血肉,竟是被那些細密的刀光,瞬間吞噬乾淨!
他的眸子里還殘存著最後的神色,那是沉沉的絕望和而死亡的氣息。
他的身子依舊站立在原地,但是卻沒有了絲毫的氣血波動。
一同消失的,還有他最後一絲生命跡象。
面對著如此恐怖的場面,眾人無不駭然!
一些人已經忍受不住心下的翻江倒海,躬身嘔吐。
一時間,整個酒樓充斥著濃郁腥臭的血腥味,和酸腐的嘔吐物氣息。
眾人再看向柳雲璃的身影時,再無先前的垂涎和熾熱。
剩下的,只是濃濃的恐懼和寒意。
范辛陽和雷淵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皆是注意到了彼此眼中深深的驚駭。
一切都來自那驚心動魄的一刀。
現在回想起來,那依舊是美艷動人的一刀。
美得眾人,竟是忽略了其中冰冷的殺意。
原來暗含春心的少女一怒,卻也如此的驚駭世俗!
先賢有云: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卻不曾言:
少女一怒,素手無塵,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