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開蒙 第六十一節 十里暗流聲不斷(下)
「你別這樣,好不好?夫君,我求你.……」
他害怕了,在水雲放下自尊求他那一刻,在水雲開始卑微那一刻。
他知道哥哥總是很有耐心的教她,幫她平復著脆弱偏激的情緒。可自己卻老是氣她,偏要惹她發脾氣。
他想要告訴她,不要再偽裝,不要再害怕。不論如何,她都是他唯一的小仙女,是那個世界上最好的水雲。
他很想告訴她,不要再去迎合別人,做自己就很好,她永遠不需要改變,他也永遠不會離開她。
可是他不能,因為,她要的,根本不是他。
「我求你了,讓我見見你吧。」
「走。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撫雲的語氣分明透露出的厭棄與冰涼,不由分說的衝進了水雲的心了。
水雲心頭一狠,鬼袖綾飛出,擊開了房門。
「叮鈴鈴!」
鈴聲從屏風后響起,一道重力打出,正中水雲右肩。
撫雲,打了自己?
沒有受傷,可是右肩生疼,好像這種疼痛能連到心臟。
「你……當真如此厭惡我?連見一面也不肯,是嗎?」
水雲嘴角扯起了笑意,這一擊反而讓水雲不再害怕了。
唯一一次被他而傷,便是武林大會那一次。明明都是同一人所傷,這次比上次還輕許多。可為什麼,上次就不痛?
水雲抬起腳,向房裡走了一步。
「叮鈴鈴!」
條件反射的捂住了左臂,刺骨的疼痛襲來,水雲不禁皺了皺眉。
「你是還在怪我?還是,你從來不給我承諾,就是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自己每一天,都在想著如何再愛他多些。他,卻明日都在策劃著該怎樣離開自己,對嗎?
抬腳再邁一步,為什麼,屏風后的身影依舊穩如泰山。為什麼,他能毫無波瀾。
「叮鈴鈴!」
水雲左膝吃痛,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爬起來就好了,又不會死,沒什麼大事。
「我一次次惹麻煩,你,已經不愛了,對嗎?從你不願意我再碰你,從你每天找雪蓮女,從你不願意和我過多解釋。」
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的了。為什麼這一次,自己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呢?可惡!為什麼自己就是不會好好聽話啊?為什麼?
還能走,沒關係的。又進了一步,很快,就可以走過屏風,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瘦了。他,這段時間應該很不好受吧?
「叮鈴鈴!」
右腿比剛剛還要痛,這次真的是用力了呢。沒關係,還能再爬起來。
「你說,你不愛我。你說了,我就離開。」
這次會打哪裡?水雲在等著,在激動與絕望之間的片刻,好像透支了水雲生命所有的情緒。
可是鈴聲遲遲沒有傳出。
「走吧。我不愛你。」
聲音沒有感情,沒有溫度。
都是謊言!這是謊言!水雲在夜晚的寒風中凍的有些發白,不是說過,死生不忘?
「我不相信。你說我是你的未婚妻,你說死生不忘。你一次次救我。我們現在有孩子了。是夫妻了。」
他總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對吧?沒關係的,他說的是假話。
再走一步,下一步就能推開那張多餘的屏風了,就可以見到他了。
「叮鈴鈴!」
心口鑽心的疼。這次,力氣最重了。嘴裡好像有些腥味,好像真的傷到了。
一個沒忍住,鮮血反出了喉嚨,從嘴角溢出。
「我只看看你的臉,你這是,想要我的命嗎?」
這三日,水雲就在這裡,呆站到日暮,蜷坐到深夜,只是想看他一眼,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道路被冬霜凍結。
最後一步了。可以推開屏風了。
「叮鈴鈴!」
「嘩!」
一道渾厚的內力成破竹之勢朝著水雲的小腹衝來來,水雲腕間鬼袖綾應勢飛出,打掉了撫雲的攻擊。
「我懂了。」
水雲沒有推開屏風,扭頭離開了。
她,走了?
她是不是疼了……她是什麼表情?他突然很想知道,他突然,遏制不住的想要見她。
沒有目的達成的釋然,反而是衝上頭頂的失望和無助。
只要伸手推開屏風就可以了啊?已經全部都走完了啊?已經在自己面前了!為什麼?
為什麼,她明明可以躲開。
為什麼到了最後,她卻放棄了。
只要一眼,就只要一眼,他會不顧一切帶他離開,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他不是哥哥,沒有兼濟天下的胸懷。他不博愛,他承認自己的自私,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淋漓盡致的壞人,和她,那麼像的壞人。
不要當盟主,不要終欽門,不要江湖。甚至武功,金錢,名望全部都可以不要!
他現在想要的,不過是他的小仙女。不過是,一眼。
水雲沒有地方可去,失魂落魄的在清水殿後隨意找了一處院落住下。
原來,自己千辛萬苦翻山越嶺,到現在才發現,山的那頭,並無一人。
太難受了,全身上下劇烈的疼痛油然而升,像是被萬把灼熱的利刀刺著割著絞著,一陣又一陣的疼痛連綿不斷的湧出,一波又一波。
水雲大口大口的往口中塞著茶葉,兩頰已經被塞得鼓鼓的。
干硬的茶葉劃過喉嚨被擠進胃裡,水雲口中重新出現了血腥味。
依舊是重複的拒絕,吞咽。
這次的疼痛,好像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難以扼制。
涅華國天機閣
「國師,現在武林大亂,不正是平息他們的最好時機嗎?龍英不明白,為何你就是無所作為?」
「你不用明白。」
「國師遲遲不動武林,這不像你。」
虛古沒有回答,隨手拿起軍令,扔到了龍英手上。
「先好好想想這個吧。」
「國師為何不現在就出兵攻打炎懿國?倘若攏蛟國打贏了,我們豈不是要將炎懿國拱手於人?」
虛古將目光落在了軍令上,淡淡的說,「攏蛟國,勝不了。」
「為何?龍英不懂。」
「你沒聽說,副盟主下落不明?這個時候下落不明,恐怕義賦宗沒有閑著。」虛古移開了視線,將目光重新定格在了窗外的竹叢上。
「國師的意思是,義賦宗回了炎懿國,參與了炎懿國的國事?」
虛古神情冷漠的點了點頭,「我總覺得,此次皇上讓你我和秦大統領一起領兵攻打炎懿國,有些蹊蹺。」
「國師輔佐皇上掌管國事這麼多年了,若不是有您,這天下恐怕早就是劉家的天下了,若皇上真有蹊蹺,國師定然能察覺端倪。」
「但願吧。」虛古皺了皺眉,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江湖的事先不要輕舉妄動,去查查盟主和清水司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英定睛看著虛古,緩緩開了口,「國師,此次是江湖自啟的一場內鬥。龍英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不該說就不說了?」虛古抬頭掃了龍英一眼。
「龍英認為,天下恐怕沒有這麼巧的事。」
的確,虛古在腦海中將所有的事情都聯繫在了一起,從轅岳國瀾襄國一戰,清水司大司命受重傷,送竹去瀾襄國。再到這次,攏蛟國攻打炎懿國,江湖生變。
難到,是沖著自己來的?虛古想到了送竹。
很快,國師就打消了這個杞人憂天的想法。皇上和劉家對自己下手,自己無話可說。可江湖,與自己何干?哪裡值得他們如此嘔心瀝血。
此時的國師並沒有辦法靜下心去思考所有的來龍去脈。最後見到的送竹,她臉上的意冷心灰讓虛古心浮氣躁。
沒人能想到,運籌帷幄老謀深算的虛古,竟然會將那滿腔為國的心,給了一個女子。
一個,沒有把他放在了心上的女子。
涅華國仙逸谷
搬到了清水殿住下的水雲,這些天沒有再見過任何人,只是將自己關在房中。也不練功,就那樣看著窗外靜靜的發獃。
茶快喝完了。
水雲看著茶葉盒有些失神,不知道,天閑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行兵打仗很辛苦吧?
怎麼辦啊,茶葉已經見了底。
「咚咚咚!」
正當水雲失神時,門外響起來一陣敲門聲。
水雲不想理會,只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
「咚咚咚!」
會是誰?水雲等了半晌,見門外那人還沒有離開,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個期待的身影。
「是他嗎?他原諒自己了?」水雲立馬提起了精神,有些激動的衝動了放門口。
怎麼辦?自己該說什麼?要不要換身衣服啊?頭髮好像還沒梳!
「咯吱!」門口了。
那個牽腸掛肚日思夜想的白色身影沒有出現。
失落流出了水雲的眼眸。
「呃……那個.……見過大司命.……」一個一身紅衣的小姑娘有些怯怯的看著水雲。
「芸兒?有事嗎?」水雲看著這個和自己看起來越來越像的芸兒冷冷的問到。
水雲本想直接關門避而不見,轉而又想到了天閑,覺得自己不能冷落了芸兒。可是現在的自己實在是連強顏歡笑也裝不出來,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心裡更不是滋味。
雲兒看著水雲,眼神有些閃躲,支支吾吾的說到,「那個,我前些日子聽宗主說,覺得送來的茶葉好,今天又送來了些,才知道宗主以前離開了。這才想著給大司命送來,也免得白跑一趟。」
「茶葉?」水雲突然反應過來,芸兒給天閑送茶葉!芸兒不知道天閑走了!這就說明!芸兒不在義賦宗了!
水雲努力的回想,之前自己對這些事都沒有留過心,一門心思的想著撫雲。現在才想起來,芸兒當然是和重緣一起回了千秋歲啊!
「這是什麼茶!」水雲的目光變得凌厲,殺氣瞬間溢出。
「安……安神茶.……」不知為什麼,芸兒雖然沒有與大司命過多接觸過,卻總是能從水雲身上感覺到威脅。這種喜怒無常帶給自己的恐懼感,和重緣非常相似。
「安神茶?」水雲此時的殺氣已經可以直接將芸兒弱小的身形絞碎了,「是誰給你的!」
「是……是大祭司!」芸兒支撐不住,腿上一軟,噗通就跪了下來,「大司命不喜歡,芸兒這就帶回去!大司命不要生氣.……」
「嗡嗡.……」水雲開始耳鳴,全身又開始發冷,又痛又癢的感覺朝著骨頭裡鑽去。真氣開始不受控制,從血管中向外擴散,瘋狂的擠壓著水雲的每一寸肌膚。
「留下茶!滾!」
水雲掙扎著吼了出來,芸兒嚇得一刻也不敢含糊,放下茶葉就奪眶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