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開蒙 第六十三節 多景樓中晝掩扉(中)
這段時間可真是苦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艾迪娜,艾迪娜本身就沒什麼主意,愁的頭髮都掉了不少。
「唉!雪蓮姐姐,還好有你!要是你的傷還沒好,我都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才好了!」艾迪娜哀嘆道。
「我的傷沒什麼要緊的,只是盟主的葯還缺一樣暖骨散,等神醫制出了,盟主應該就能醒來了。到時候什麼都好了。」
「是啊!真希望公子早點想開!盟主能快點好起來!我還是喜歡之前每天光逗逗青羽雀鳥的日子!不像現在,我一整天都忙著收信,根本閑不下來!雪蓮姐姐你看!我都瘦了好多了!」
雪蓮女沒有再說話,笑著摸了摸艾迪娜的腦袋。
天氣真的是越來越冷了,直到身上被人披上了一件披風,水雲才發現了追的氣喘吁吁的仇無淚。
還沒來得及問仇無淚怎麼知道自己出來的,水雲已經反應了過來。
這段時間,總是準時出現在門口的飯菜,水缸里不管怎麼用都滿著的清水,莫名其妙被洗乾淨的衣服,都完全暴露了,仇無淚一直在監視著自己的事實!
「你跟過來幹嘛!」水雲看著一隻手叉著腰,不停大口大口喘著氣的仇無淚問到。
「大司命!你得帶上我啊!你一個人到處跑,多不安全啊!你自己現在大著肚子呢你不知道嗎?」仇無淚小聲嘀咕到,「而且,還不是個省油的燈!真不知道這輕功怎麼練得,挺個肚子還能跑這麼快!」
「你說什麼?」水雲撇了一眼仇無淚,眼中帶出一絲殺氣。
「沒!我說,大司命最厲害了!這輕功!好的沒話說啊!啊哈哈!」這種時候,仇無淚的求生慾望還是很強的,她可不想還沒賺到錢就香消玉殞,死在現在脾氣非常不穩定的水雲手上。
水雲一聽,心裡偷偷笑了笑沒骨氣的仇無淚,將自己的茶葉盒遞給了仇無淚。出來時走的急,連包袱都沒拿。
仇無淚接過茶葉盒放下了心,「大司命,咱們去哪啊?這麼著急,是要去幹嘛?剛剛那幾個丫頭片子去找你幹嘛了?我剛從同游那回來就見你飛出去了,發生什麼了?你跟我說說啊!」
天吶!水雲原先以為,送竹已經是世界上最煩人的人了,自己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怎麼躲都躲不掉,她對於尋找自己這件事一直都是樂此不疲。
現在水雲才發現,自己的妹妹分明是仙女啊!這個仇無淚跟妹妹比起來,不僅更黏人!而且還吵!非常吵!一直嘰嘰喳喳問個不停,頭都要炸了!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你可是赤練羅剎!你見過話這麼多的羅剎嗎?」水雲真的很想打爆仇無淚的頭,可是不行,畢竟她給自己帶來了披風。
「那……我還沒見過這麼凶的小仙女呢!」仇無淚繼續心裡嘀咕著,當然,這次她沒有敢讓水雲聽見,轉而委屈的說到,「那你倒是回答我啊!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幫你呢,我還要保護你啊!對不對!」
嗯,這下舒服多了。
水雲看著嘴裡被帕子塞緊了的仇無淚,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慢悠悠的解釋到,「她們覺得我是內奸,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洞天客棧找解藥幫雪蓮女解毒,這樣謠言就可以不攻自破了。聽懂了吧?」
仇無淚驚恐的點了點頭,眼睛都不敢眨的跟在了水雲身後。
涅華國天機閣
寒風呼嘯的冬日,萬物都失去了生機。送竹想起了龍英好像喜歡梅花,可是天機閣一株梅花樹都沒有。
眼前沒個鮮艷顏色,送竹有些索然無味。
好在從牆外望出去,能看見幾株竹子。無論是寒風還是烈日,都那樣站在那,陪著自己。
在這個冰冷的霖瑟館,一個被廢的天機閣主母,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和無用的和親公主的頭銜,一無所有。困於深牆,還不如一個最卑賤的奴婢,能看見方寸外的天。
自從送竹被關進霖瑟館后,就再也聽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了,更不要說見到虛古。每日目光所及除了寒院棄瓦,便是頭頂四四方方的陰天。
虛古那厭棄的模樣深深地刻在了送竹的的腦海中,送竹以為休妻的休書很快便會送來,那樣她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左等右等,毫無動靜。送竹還是放棄了,因為腦海中想起了虛古曾經說的,即使是死,自己也是虛古的亡人。
送竹還是經常會聽到下人在洒掃做活的聲音,沒人議論,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只是,為何突然這麼冷?是因為連日里沒有好好吃飯,夜不能寐嗎?
好痛……痛.……
屋裡架著四個火爐,送竹並不知道,這是虛古知道她怕冷。
可是現在四個火爐好像也沒有辦法幫助送竹獲取溫度了,小腹劇烈的陣痛,身體好像要裂開的送竹終於無法動彈,渾身虛脫的倒在了地上。
亮閃閃的銅鏡被蓋上了紅布,燭影搖曳,寒風被擋在了雕花的窗外,漆金的暖爐里不斷翻起一陣又一陣的熱浪,熾烈的好像是在掙扎,在吶喊。
大片大片的血污濡濕了被單,染紅了羅裙,映紅了整個霖瑟館。
「夫人!您得用力啊!用力啊!」
「啊!」何止是用力?送竹疼得聲嘶力竭,疼得好像整個人被斧子從中劈開。
「夫人!您這樣可不行啊!得用力啊!」
送竹只覺得,自己真的不行了,好睏,真的沒力氣了,眼睛睜不開了,好想就這麼睡過去。
「夫人!您可千萬不能睡啊!您想想這個命苦的孩子啊!您這是早產,他才在您肚子裡頭待了八個月啊!他還沒瞧瞧您,還沒看見著外面的世界啊!」
這樣的世界,還有什麼好看?連一個自己的初心都不能保護的娘親,他瞧了豈不失望?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世道,何苦叫他來受苦?
送竹自暴自棄地想著,這樣睡過去也好,以後就什麼都不用管了,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從此再無牽挂。
「不好了!娘娘開始落紅了!」穩婆尖叫一聲,急著叫人拿熱水毛巾。
鮮血一點點從體內流失,不是點著火爐嗎?怎麼反而越來越冷,是不是自己已經死了?被埋在了蕪漠國紛飛的大雪中?如果是這樣,好歹,也算回家了吧。可是孩子.……世道好壞,是不是該他自己說了算?
送竹突然想起來,小時候虛古教過自己,每個人眼裡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這個世界的好壞,該由自己的心說了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房裡正亂做一團時,混亂中,送竹卻聽到了一陣嚴寒冷冽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武林副盟主回了義賦宗,毫髮無損。若你今日出了事,我必除了整個義賦宗!」
送竹睜開眼睛望向了虛古如深淵般的眼,他眼裡好像沒有了憤怒和冰涼,如夜般深沉,好像還帶著擔憂,可是送竹看不清。
「天閑沒事!」送竹心中猛地一擊,他沒事!只要自己挺過來,虛古就不會傷害他了!
送竹雖然看不清虛古的臉,可虛古的話她卻聽得清清楚楚!
呼吸!用力!送竹拚命的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好像乾裂的唇上有些溫軟,熱氣襲來,嘴裡有參湯的味道?是有人一點點的再給自己渡參湯掉命?
天知道昏天黑地的又痛了多久,終於,隨著一記嘹亮的哭聲響起,送竹徹底閉上了眼睛。
「國師!是個女孩!」
「抱下去吧。」虛古沒有多看那個孩子,引得眾人只當是國師不看重這個廢主母生的姑娘。
直到,眾人知道了,國師竟然在這個節骨眼給皇上告了假,不眠不休的守著蕪漠國公主整整三天三夜,才沒有再敢輕待那個國師只看了一眼,還沒取名字的孩子。
再次醒來,月色皎潔,一片開闊。
這是?原來的房間?自己什麼時候離開了霖瑟館的?
夜已深了,門窗堵的很好,一點細風都進不來。送竹僵硬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有人嗎?」送竹動了動手指,聲音有些乾澀,盡然細若蚊蠅,還是有兩個小丫鬟興高采烈從屏風後頭跑了過來,「夫人!您終於醒了!
送竹點了點頭,「孩……孩子呢?」
「孩子在奶娘那呢!奴婢這就去幫您抱過來!」
睡夢中的小臉,當真可愛的緊,不知是做了什麼美夢,睫毛長長的,還在微微顫抖。
「好小啊。」送竹碰了碰孩子的小手,恍如隔世,自己,真的有了孩子了。現在,自己也是做母親的人了。
「夫人,國師臨走前說了,等夫人醒了就告訴您,國師給這孩子起了一個純字,另一個字,叫夫人來取。」
純,即為白。那是虛古心中,唯一的美好。這個小生命,該是美好的延續。自己最愛的竹,從來都是純凈潔白的。
他,是想用名字告訴自己什麼嗎?送竹看了看自己的白衣,卻始終不敢多想。
他,該是沒有心的,自己不該再抱有期待。
可,若他真的沒有心,為何要救自己?送竹分明的記得那一劍。
天閑沒事,就說明虛古並沒有真的對天閑下手。可那一劍,卻是真真實實的刺進了虛古的心房,即便不深,可是很痛,送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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