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眾高鳥飛盡 幾念(上)
涅華國天機閣
「姑娘這是往哪來去?」
松竹這幾天,可是當真嘗到了眾星捧月的甜頭。
雖然送竹和虛古誰也沒有說,但是整個天機閣的人,誰不知道虛古心怡這個像天機閣前夫人的女子?一時間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送竹房裡送,送竹走到哪都有人擁護著,恨不得一路幫送竹把花瓣都撒上。
「國師去上朝了,我尋思著出來走走。」送竹想了想,曾經自己不願逾越,最終受盡冷臉。現在下人們如此熱臉相迎,自己藉機與他們打好關係,也是一件好事。
「走走好!姑娘想去哪走走?要不要奴婢給姑娘引路?」
送竹眨了眨眼睛,瞧著這個老媽媽熱切的很,看著也不面生,突發奇想的試探試探。
「既然如此,就謝過媽媽了。」送竹笑了笑,任由媽媽摻著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去,「媽媽可知道國師那位亡妻?」
「呦!姑娘可不敢瞎提!」媽媽緊張的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轉而又神秘兮兮的開了口,「這事啊,國師可讓我們大傢伙,誰都不準提呢!」
送竹眼睛一眨,立馬就明白了媽媽這是要先討賞的意思的。見媽媽這個樣子,肯定是個憋不住話的人,送竹莞爾一笑,「我剛剛來,也不知道有這些忌諱的,還勞煩媽媽日後多指點指點我。」
「姑娘這話可不是見外了!日後姑娘需要,我芙媽肯定第一個在!」媽媽聽見送竹拋了橄欖枝,心裡有了譜,趕忙討好到,「姑娘啊,若真說起這個前夫人,也真是個命苦的女子呢!」
「如何就擔得上命苦了呢?」
媽媽將手在圍裙上蹭了蹭,吸了吸鼻子說到,「這前夫人,是那亡國的蕪漠國的公主。當時蕪漠國還沒亡國呢,就她仙逝后啊,沒多久,這蕪漠國就亡國了!」
送竹漫不經心的看著眼前的風景,和從前沒什麼變化,還是沒有花,真沒看頭!天天就是綠色,送竹實在是想提醒送竹,男人身邊不應該弄那麼多綠色!
「前夫人要進門前,國師里裡外外的全都親自布置了一遍,就連喜帳都是他親自找人繡的,我們那時還是第一次見國師對天機閣的內務這麼上心。」
「可是沒想到,前夫人進了門,卻不怎麼得寵!雖然是主母,管著天機閣內務,倒是側夫人那時得寵些。後來不知怎麼的,國師慢慢就對前夫人上心起來了,可是前夫人脾氣怪,對我們下人好是好,卻不喜歡我們近前伺候。」
之前的準備送竹並不在意,倒是下人的事,送竹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麼回事,當時送竹只覺得他們忙,自己又有手有腳,沒必要帶著近身使喚的人。況且嫁為人妻總得禮讓三分,送竹總怕自己行差踏錯,這才不願意身邊有人。
「後來呢?」
「後來側夫人小產了,都說是前夫人做的。」
「你也這麼覺得?」
「孩子都沒了,是誰做的還重要嗎?我們都是下人,哪有我們覺得的份!」芙媽一臉諂媚的說到,「不過啊,國師是不信的,還變本加厲的寵愛前夫人呢!」
「如何寵愛?」送竹替這皇宮裡的女人捏了把汗,自己已經如此凄慘,也能算是被寵愛過?這還是天機閣,若是皇上的後宮,還不知得有多難熬呢!
「姑娘啊,你是不知道!當時國師知道前夫人體寒,特意叫人四處搜尋攏蛟國的溫華暖玉,打成了玉米粒大小,專門替前夫人做成了真的粟玉枕芯,說是這樣前夫人就不會頭痛,睡的也能好些。」
「前夫人每個葵水的日子,國師都記著,總會提前叫我們把吃喝都備好。為了怕前夫人眼饞,他自己都改了愛吃冰的的習慣,西瓜螃蟹這種寒涼的寒涼吃食,也是不碰的了。」
「還有啊,國師書房裡,有好多他畫的前夫人的畫像,國師一直有這麼個習慣,閑來無事或是看政事累了,就會畫上幾筆。有時飯也顧不上吃,卻還是能給前夫人寫首小詩放著。」
「國師說地上滑,前夫人總是心不在焉,容易摔倒,又叫我們把前夫人面前的地里都鋪上了鵝卵石,這才放心。」
聽著芙媽喋喋不休的講著,送竹仔細回憶,卻是對著些事一點都不知道,也無從回憶。但的的確確,自己總能睡好覺,門口是鵝卵石,吃食也是搭配好的。
「再後來呢?」送竹打斷到。
芙媽大概是覺得送竹並不想聽國師對前夫人的好,趕忙改了口,「再後來,前夫人有了身孕,有一次對國師出言不遜,就被禁足了。」
「之後啊,明著是禁足,暗裡國師可沒少替前夫人布置。」
知道這些送竹並不想聽,芙媽就跳過講起了後面的事,「再後來,前夫人竟然和國師動起手來,國師一怒之下將前夫人送到了霖瑟館。卻還是暗中叫我們照看著前夫人。」
「前夫人也是命苦,生下小郡主沒幾天,就病死了。」
「病死了?你們看見的?」聽見說到了重點,送竹也打起了精神。
「可不是,死的可駭人呢!人腫得都沒樣了,面部鐵青,不過眉眼依稀還是能辨認出是前夫人的。我們都瞧見了!」
都瞧見了?送竹突然想起了什麼,試探的問到,「我聽說,當時國師還有一個小妾?」
「小妾?」芙媽表情一僵,小聲說到,「姑娘說的,可是西廂房那位?」
「那是國師當時抓的劉大人派來的一個細作!演場戲給劉大人看罷了!後來聽說國師將那小妾秘密處決了,還惹了些麻煩!」
細作?處決?秘密?還能讓你知道?送竹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一個關於虛古的推斷。
「那是做什麼?」一個急匆匆的下人的身影衝進了送竹眼中。
「哎?」芙媽直著舌頭說到,「那是側夫人昨日就叫人燉在鍋子上的湯,昨夜側夫人還盯了一宿,眼下正要給國師送去呢!」
龍英給國師煲的湯?
「好端端的,送什麼湯啊?」
「哎呦!姑娘,這不是天涼了嗎!今天我也煲些去,明兒就給姑娘送去!」
「這樣啊.……」送竹目光一閃,「既然是給國師的,讓他直接給我好了。國師下了朝就回我那裡了,省的麻煩。」
拿過了食盒,送竹瞧著時辰差不多了,隨便找了個就回了房。
對面銅鏡里印出了趴在桌前哽咽的那個小小身影,她含淚的眼睛,好像要鑽入角落的陰影里,可又偏偏帶著恐懼。
懂了。這次是真的懂了。
曾經姐姐總覺得自己不夠聰明。
那不是愚蠢。
是相信。
願意相信這個世間的美好,不願意去揣測他人內心的陰霾。
窗杦緊閉,窗幔將所有的光線全部擋的死死地。
送竹懂了,那日天閑究竟懂了什麼。這麼多天的疑惑終於解開了,只是自己流淚的原因。
而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正如同自己帶回來了食盒,還細心的將湯盛在了自己找的雕了竹紋的碗中。
正如同,自己,會在此時此刻,在這裡,這個位置,任由自己的眼淚肆意妄為。
真的回不去了。
「咯吱~」
「嘩~」
虛古推門進房,一把拉開了窗幔,如同天神般站在窗前的光芒中,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虛古站著,送竹坐著,錯愕的抬起帶著淚痕的臉,看著陽光里似笑非笑的虛古。
「你在為了誰哭?」聲音有些冰冷,有些緊張,有些克制,有些期待,有些害怕,有些嚴厲,卻又帶了絲柔軟。
猜的一點也沒錯,果然就是這麼個問題。這個老掉牙的問題,他就非得問出個所以然嗎?
虛古死死盯著送竹,本以為自己自作自受,自尋死路,卻沒想到送竹伴著兩行清淚而下,微微動了動唇。
「對不起……我太想你了.……我.……對不起.……」
毫不意外的,光芒傾身,吞噬了桌前的昏暗。
時隔許久的吻,送竹感受得到臉頰上溫熱的鼻息。從未見過虛古眼角含笑的吻,或許是之前自己從來不會睜開眼睛吧。
這樣的溫柔耐心,循循善誘,和從前判若兩人。鼻尖一酸,眼淚又不停的往下掉。
「我不是回來了,沒耽擱。又哭什麼?」虛古抱著送竹,讓送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滿懷的抱著送竹。
「我……是.……我不想回來的……可我太沒出息……我真的.……很想你.……」
回來?是說這次換身份回來?她後悔了!虛古心裡一收緊,手裡也情不自禁收緊。
終於,住進了她的心裡。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哭鼻子.……我.……」
「叫我什麼?」虛古有些嚴厲的打斷到,將懷裡的送竹拉開些距離,送竹能清清楚楚的看見,虛古眼裡那片深海,此時暗潮湧動。
送竹此時只知道,自己終於做對了一件事情。完完整整的收回了自己的心,完完全全的把愛,給了虛古。
「夫君.……」
再一次被虛古拉入懷抱,送竹收住了眼淚。
「以後,不要再忍著自己的眼淚。」虛古輕輕拍著送竹的背,「你難受,我就會來安慰。」
「夫君,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我記得,你以前最不喜歡我哭鼻子掉眼淚了。」
「那是以前。」
「有什麼區別嗎?」送竹將臉湊到虛古面前,眨著還帶些紅腫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著。
「那時的眼淚都是為了不值得的繁瑣之事,浪費。」
呵。說是浪費,其實只是不是為他罷了。送竹終於看出了一次虛古的口是心非,原來他也並非那樣的冰冷無情。
「哎呀!」
頓了頓,送竹突然跳了起來,打破了此刻寧靜的美好。
「夫君,我還給你要來了湯呢,煲了一夜的湯呢!等下要涼了!你快嘗嘗!」
「湯?」虛古疑惑的看著送竹,忽然想起那日送竹說的要爭寵,會心一笑,不動聲色的坐在了桌前,隨著送竹忙活。
送竹小心翼翼的端著碗,舀起一勺湯,還細心的吹了吹才送到了虛古嘴邊。
「好喝嗎?」
虛古點了點頭,「你的,都很好。」
「那我以後,會自己學會的!就可以親自給夫君煲湯喝啦!」
「不必。」
「為什麼?」
「我不愛喝湯。」
「不愛喝湯?那夫君愛什麼?」
「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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