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幾度何苦 落雪滿頭顱(上)
姑娘跟我進去吧。」虛古的手下終於開了口。
這是要幹什麼?送竹有些疑惑,但還是提起了裙角跟著他走進了天牢。
穿過刑具發著寒光的大堂,一間間帶著鐵柵欄的牢房在眼底,最後,送竹停在了一間封閉的牢房前。
「這是?」
虛古的手下依舊沒有說話,上身微微下傾,對著送竹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難道,是國師!?送竹猛地一驚,推開門就衝進了牢房。
還好還好,國師不在。不是國師。隔著鐵道的天窗射進了如血的殘陽,染的眼裡發紅。
「你帶我來這裡,是要幹什麼?」到了也不說理由,送竹這次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哐!咔!」
這是什麼!怎麼回事!送竹眼睜睜的看著他轉頭就出了牢房,將門鎖的死死的,沒有多餘的一個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到底是要幹什麼?老天爺並沒有讓送竹疑惑太久,很快,大概不到一個時辰,送竹就看見了賊眉鼠眼,留著小山羊鬍,約莫四十歲的中年男子。
送竹記得,那日宮宴上虛古給自己介紹過他。
刑部的魏大人。
「你……魏大人?」
「姑娘好記性啊!」魏大人笑呵呵的走到了牢房口。
「你……讓人帶我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國師應該已經回天機閣了,我得回去了。」
「國師?」魏大人忽然提前臉上的肉擠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姑娘為什麼在這裡,心裡沒數嗎?我涅華國天牢豈是你想走就走的?」
「你,你在說什麼啊?」送竹越發一頭霧水,這一刻突然特別特別的想念虛古。送竹想著只想撲進虛古的懷裡,告訴虛古自己有點害怕。
「我看你是個姑娘家,要是識相的話呢,自己把事兒招了,簽字畫押。倒也免了皮肉之苦,姑娘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招什麼?還要簽字畫押!送竹這才意識到事情好像並沒有那麼簡單。可是自己做了什麼啊!不就是暗裡誣陷了一下龍英嗎?這也要進天牢嗎?
「你在說些什麼?我是念你與國師同在一朝為官,才對您客氣有加。魏大人若是識相,還是儘早送我回去。時間久了,倘若國師怪罪下來,我也救不了大人了?」
「你……這.……」魏大人突然一隻手指著送竹,另一隻手捂住了嘴,「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麼?這一笑讓送竹更懵了,心裡一直念叨著虛古。
虛古!你這個大壞蛋!你什麼時候才能來救我啊!我都被關好久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天機閣啊!
「姑娘,莫不是記憶不好?要不我幫姑娘回憶回憶?」魏大人笑的直捂著肚子,這陣好不容易才收了笑。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倒是說說,我做了什麼見不到人的事?」
魏大人捻著自己的小山羊鬍子,悠悠的開了口,「姑娘可真是我見過的嘴最硬的細作。別的細作一來,腿都軟了。像姑娘這樣到現在還如此理直氣壯的,下官還真是第一次見!」
細作?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自己是細作?笑話!
送竹底氣更足了,挺直了腰板喊到,「魏大人這是何意!細作?你的意思是說我是細作?證據呢?」
魏大人突然就不說話了,抿了抿嘴看著送竹,手上依舊捋著他的小山羊鬍子。
「說不出來了吧!魏大人突然擄走我,又誣陷嫁禍於我,這可是要與國師為敵,與天機閣為敵?」
「咳咳!」魏大人似笑非笑的咳嗽了一聲,「姑娘可別再一口一個國師了。看樣子,你這細作,倒是對國師還是痴心一片吶!」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說我是細作,拿出證據來啊!」送竹有些生氣了,眉頭不知不覺的聚在了一起,口氣也控制不住原先的禮貌得體了。
「證據?還需要什麼證據?」魏大人又笑了,「國師抓的細作從沒錯過,這些年國師抓的細作也不止你這麼一個了。」
「有把證據吞到肚子里的,還有裝瘋賣傻的,還有在這自殺的,結果呢,最後還不是一趟刑下來全都吐了口了?」
「所以我說啊,姑娘若是識相,還是利利索索的招了。我這少了好些功夫,姑娘也省了皮肉之苦,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國師抓的細作從沒有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好,你說我是細作,那我受命於誰?在誰的身邊埋伏?任務又是什麼?」
「姑娘果然記憶不好啊!」魏大人此刻倒是加大了音量,加快了語速,一下子氣勢大增,「姑娘受炎懿國餘黨之命!在國師的身邊埋伏!任務就是從天機閣打探情報,好幫助他們實現復國大業!」
這魏大人,分明就是胡說八道!瞎編亂造也能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送竹反應過來了,沒必要和他在這裡打嘴仗。
「我要見國師!」
「哎呦,姑娘!國師日理萬機,怎麼會來這種地方?」魏大人抿了抿嘴說到,「之前幾個姑娘,哪個不是像你似的,吵著嚷著要見國師。」
「上次那個姑娘啊,就是國師前夫人還在的時候,進了天機閣那個細作。來了我們這啊,非要見國師!國師也有意思,給了那姑娘把琵琶,說彈的好了就見她!」
「我們也不敢攔著啊,結果,你猜怎麼著?那個姑娘是個指甲蓋都彈沒了,還在彈,那琵琶上啊,全是血!最後還不是活活餓死在了牢里,被國師帶去亂葬崗燒了?」
難道?就是之前那個小妾?送竹打了個激靈。
「我要見國師!」
「哎呦,姑娘我說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好話呢?」魏大人沒了耐心,「行,你不招,就在這裡等吧。這可沒吃沒喝,也沒個桌椅沒個床的。姑娘願意等,那就等著吧!」
看來自己記得沒錯,送竹想了想,涅華國的律法,犯人進了牢房,三日之內是不能用刑的。這樣,自己就有三日時間。
三日,虛古一定能找到自己,救自己出去!
此時,月雲已經徹底在一片山林里迷了路。這裡離終欽門不算太遠,不過這已經是月雲的極限了。
天公不作美,山林里電閃雷鳴,大雨滂沱。月雲走不動了,趴在地上,就如同泥沼中快要熄滅的火焰。
泥巴和枯葉滾在了身上,豆大的雨點一刻也沒有停下過對月雲的欺辱,密密麻麻的毫不留情的朝著月雲砸著,紅色越來越稀少微弱,看起來很快就要跟這片會吃人的山林融為一體了。
月雲看起來好像是在生生熬著疼痛,也可能只是累了,沒力氣爬起來了而已。誰也不知道。
月雲沒有哭,她突然用力的張開了一半的眼皮,這是她現在能睜開的極限了。她好像突然有了力氣,胳膊肘向前夠去,吃力的挪到了正前方離自己最近的一棵樹下。
很可惜,冬日的大樹都是自身難保,只剩下澀恪的樹榦和頹敗的危枝,完全沒有能力為月雲遮風擋雨。
但也不是毫無作用,最起碼,能讓人心裡舒坦些,覺得好歹有東西可以靠靠了。
當然,心理作用有時候非常強大。就像這個時候,月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了一點意識,從懷裡心口的位置摸出來了那枚長命鎖。
月雲歪著頭看著長命鎖,髒兮兮的手指在上面細細摸索著。上面刻了祥雲,還有飄逸的「長命」二字。
其實刻的非常精細,完全不像無夜說的那麼不堪。大概他是魄磬樓的樓主,所以對自己手工的要求才會那麼高。
這樣的一個長命鎖,就單單說精細程度,最少也要一天一夜。更何況白天無夜總是陪著月雲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熬了幾個通宵。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月雲絲毫不在意這些了。她只是在想,肚子里的小東西,還沒有來這個世界看一看,還沒有帶過這個長命鎖。
她突然很想看看那個小東西會是什麼樣子,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應該是個男孩子吧,畢竟跟著自己吃了這麼多的苦,女孩子早都生氣了,只有男孩子才能撐到現在。
應該會長的很好看吧?畢竟撫雲那麼好看,就算自己可能會拉低撫雲的水平,好歹也不至於不堪吧?
也不知道他會喜歡習文,還是喜歡習武。也許會文武雙全,就像撫雲那樣,那麼聰明,那麼善良,又無所不能。
呵.……
月雲突然擠了擠自己的嘴角。
誰說沒有人愛自己的?
明明還有啊!
現在不就在自己肚子里嗎?自己要多麼愚蠢,才會想要他和自己一起去陰曹地府散步。
不管發生什麼,他肯定會跟自己站在一起的!畢竟他救了自己這麼多次,而且一直陪著自己走到了現在。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是真的沒有力氣了啊,月雲現在連抱著樹榦爬著坐起來都已經非常吃力了,更別說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大冬天的,雨水透冰,汲骨而去,不過這些月雲已經習慣了,倒也沒什麼難熬的。
關鍵是大冬天的,這個鬼地方,又是這個鬼天氣,不要說野雞野兔了,連個野果也沒有。
月雲總覺得,其實要是有,自己撐撐還是能爬起來的,畢竟不必自己一把,誰也不知道希望的力量能有多大。
可是,沒有。連個鬼影都沒有。
不過希望的力量的確是強大的,因為這讓月雲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新的活路。
就在眼前,月雲一眼就看見了。
樹皮。樹皮是可以吃的。據說味道也是不錯的。這是小時候在暮下西哪裡看的書上記載的。
當時月雲覺得這個人若不是太過無聊,就一定是腦子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專門挑著樹皮的口感和味道來做研究?
現在看來,那個人著實是神機妙算,大智若愚,極其有先見之明的。
也不知道下次毒發會是什麼樣子,反正這一日,月雲一直處在半夢半醒,渾身發木發麻的狀態。
痛覺降低,視覺聽覺嗅覺什麼的一概減弱,弱到聊勝於無。
賭一把也比坐以待斃的好,月雲終於為了肚子里的小傢伙振作了起來,研究起了面前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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