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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節 荏(下)

  總的來說,對於紅妝而言,這本來應該是一段難得的,平靜又愜意的修養時光。

  許多人都聽過一句話,便是人不能裝病。若是裝了,必然要真的病一會,非要將之前說出來的,還回去不可。

  大概是,在紅妝習慣了不用上朝後的一天,一大清早的,便被吵了起來。

  不用上朝,那麼早起自然是空想了,加上紅妝的脾氣比較特殊,就連月生都只是放鳥進來而已,這麼多天了,這是第一個,敢在紅妝沒事的時候,直挺挺的衝進紅妝的寢殿,伸手便扯開了紅妝的被子的人。

  「幹什麼!一大早的!」紅妝條件反射的想要一腳過去,惺忪的睡眼艱難的挑開了一條細縫,紅妝透過縫隙不太真切的朝著外面剛剛蒙蒙亮的世界看去,在腳踝即將到達那人的脖頸處,猛地的停住了。

  「芸兒?怎麼是你?」紅妝收回了腳,「你怎麼來了?昭親王呢?」

  紅妝整了整衣服,端端正正的起身坐在了椅子上,想了想,又覺得這樣有些刻意,遂而換了一番姿態,開始拿水洗漱收拾了起來。

  曾經在千秋歲時,紅妝連雲兒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不會忘。今日的,紅妝當真是打量了不止三四輪,這才敢確認,這個約莫十七八的大大方方,眼裡帶著些說不出的張揚的小姑娘,會是那是低眉順眼畏畏縮縮,幹什麼都怯怯懦懦的芸兒。

  既然是芸兒,紅妝便不喜歡。在確認了雲兒的身份第一刻,紅妝便在鄭重其事的考慮,這樣貿然闖進國主的寢宮,還放肆的掀了國主的被子,判個怎麼樣的死刑可以最重。

  當然,紅妝只是想想,最後並沒有那樣做。當日正是因為知道重緣待她特殊而對她心懷芥蒂,自然,今日,也得因重緣待她特殊,而放她一馬。

  「昭親王,叫奴婢,來替他送一件東西。」話是句低聲下氣的話,可雲兒卻是抬著頭說的,非但沒有一點點行禮擺出奴婢的樣子,就連聲音都沒降下來,在紅妝眼裡,這分明就是在和自己挑釁。她在試探,在試探自己的邊界。

  「怎麼,你在王府也是這麼沒規矩的?蕪漠不必像涅華便五體投地的行禮,在你這裡,便是連禮數都直接省了?」紅妝洗完了,坐了下來。

  忽然,看見了一個面容滄桑的女子,她的眸子是暗淡的,好像即便放進了星辰,也會無盡墜落,永遠落不到底的枯井。

  她嘴角是上挑的,可是,好像感覺不到笑意。明明她是在笑的,即使笑的輕蔑,也不該是如此,如此讓人恐懼,厭惡的嘴臉。

  她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風霜,才能是這樣一副招人討厭的樣子?

  紅妝心煩意亂,一揚手,打落了面前的銅鏡,那個讓自己一眼都不願意多看的紅衣女子終於消失了。銅鏡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紅妝這才想了起來,地上鋪了白狐地毯,本就不會有自己想象到的舒心的破碎。

  芸兒今日穿了一襲鵝黃的長裙,外面搭了個水紅的斗篷,該是一路用來避風雪的,和紅妝身上的顏色一樣。

  「國主,奴婢最喜歡蕪漠了,您可知道?王宮不許穿紅,可是國主的人似乎都欠缺管教,我這樣大紅的進來,竟也沒有人敢攔?難道說,昭親王的權勢當真已經大到如此地步了嗎?」芸兒冷冷一笑,抬手解開了系在頸前的紅繩,任那紅艷艷的斗篷落在了雪似的白狐毯上,這才蹲下了身,替紅妝撿起了銅鏡,重新擺回了剛剛的位置,紅妝的面前。

  紅妝微微一顫,女人的直覺很敏銳,紅妝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今日的芸兒很不一樣,讓自己很不舒服。

  又一抬眼,紅妝再次從鏡子里看見了那個紅衣女子,那個和芸兒比起來,既滄桑又蒼老的自己。

  「昭親王讓你給我什麼?放下東西,你就可以走了。」若是自己也像她那麼年輕……紅妝想了想,甚至現在都不敢想,自己會對芸兒做些什麼了。只是,現在自己早已不再是那個年輕的自己了,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遠離便好了。紅妝不想讓重緣再為難。

  只是,似乎芸兒並沒有了曾經那個好用的眼色,此時還真有幾分不怕死的架勢。「奴婢剛剛問的問題,國主還沒回答呢!」

  很幸運,在紅妝想明白后,只覺得芸兒只是個小孩子罷了。自己和她爭個是非,實在是有些失了分寸。「你喜歡哪裡,是你自己的事。一路無人攔你,自然是因為昭親王盛名。昭親王的權威,莫說是他們,就連我也要盡七八分亦覺得不足,就連旁人多喚兩聲昭親王,我都覺得這是對他的玷污。怎麼?還有哪裡沒聽懂?留下東西,你可以走了。」

  「啪嗒。」

  芸兒果然沒有再說話,在紅妝的目光下,大大方方將袖裡的東西留在了桌上,就在紅妝的目光中。

  那是……紅妝心裡彷彿空了一拍,那是被自己弄丟了的相思鈴,是那個,重緣死活都不讓自己回去尋的相思鈴。

  「怎麼會在這裡!」

  芸兒沒管面前失了氣度,將眼睛瞪得銅鈴般大小的紅妝。「很奇怪嗎?國主就真的不會想想,昭親王何時逆過您的意願?」

  「他在哪?」紅妝聽得真切,剛剛芸兒將「國主」和「您」這幾個字咬的格外的重,這分明就是諷刺。

  「他啊?他累了,昭親王他累了。他讓我把東西給你,然後告訴你,他在封地處理事務,等全部處理完,就會離開。他累了,他早厭倦了這日復一日冷漠的王宮,還有日復一日冷漠的您。」芸兒抬眸凝視著紅妝,「他會帶著我離開,他會將一切都給我,本來應該屬於你的一切,以後,都會是我的了。」

  紅妝只是瞳孔輕輕縮了縮,看著芸兒的笑容,紅妝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這不算是一件什麼突然的事情。若是重緣想要這樣的生活,可以,這很好,只要重緣高興就好。

  應該說,是自己,自己欠重緣的實在是太多,所以如今不論他選擇的是什麼,自己都不會有半點怨言。

  總體而言,紅妝現在很平靜,除了,內心深處對於那日相思鈴丟了時自己的失態,深深的後悔。以及,不該在那一日直接就甩頭走人的。若是能多叮囑他幾句,那就好了。

  對,該給他帶句話的!紅妝想起來了,立馬在旁邊翻找出來了紙,直接就著硯台里幹了的舊墨摻了水便準備落筆。

  「國主可真是急性子,只是,不知國主這是寫信叫他回來呢?還是寫信祝他安好呢?」

  紅妝愣了愣,忽然就反應過來了。這可是芸兒,怎麼能讓她去帶信呢?可是,重緣都要和她離開了,不找她帶,還能有誰呢?」

  「祝他安好。」紅妝偏過了腦袋,「你能幫我帶到嗎?」

  「不能。」語氣異常堅決,緊接著,芸兒發出了一段讓紅妝莫名其妙的大笑,「昭親王一直說國主是個冷漠無情之人,我卻總是不信。今日看來,國主還真是比昭親王所言還有冷漠數倍不止,還真是,怎麼捂,也捂不熱。」

  「你什麼意思?」感覺到了不對,紅妝警惕了起來。準確的說,從今天第一眼看見芸兒開始,紅妝就已經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覺。

  「國主,哦不!雲兒!你也是雲兒,對吧?」芸兒笑的猖狂,反而讓紅妝能坐定,不動聲色的看著芸兒下一步想要做什麼,「憑什麼,我們都是雲兒,我就要做你的影子?憑什麼?不過你比我慘,你一定比我慘。」

  「我剛剛可沒騙你,一字一句,全都是昭親王交待我傳給你的,全部都是!昭親王!臨終前!交待我一定要給你知曉的!你知道嗎?就為了那個破鈴鐺!他這麼冷的天,還帶著傷,跑到那個潭水裡泡著,就在淤泥里給你翻這個破鈴鐺。」

  「可結果呢?你一定想不到,水裡有毒吧?你一定不會想到,哪裡居然會有涅華國的埋伏吧?」芸兒笑了,嘴角上揚,居高臨下的看著紅妝,似乎已經能想象出紅妝即將會出現的乞求,「弩箭朝著他飛過去,他沒躲,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因為是悄無聲息的朝著他左邊飛去的!國主還記不記得,昭親王的左眼,早就看不見了!因為上一次,他要引開涅華的大軍,替國主您換一條生路回來啊!」

  芸兒想象的乞求並沒有到達,紅妝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一直都很平靜,似乎是著意在看著芸兒出醜。

  「你走吧。」紅妝不相信雲兒的話,一個字都不信。就憑重緣的身手,怎麼可能就因為一支飛箭就一命嗚呼了呢?莫說一支,就是十支,一百支,都傷不到他的。重緣不可能會有事的。

  為什麼要替自己去找相思鈴?那不過就是自己想要緬懷的過去罷了,可是過去都過去了!現在眼前的,才是真實的啊!怎麼會有人傻到,去用真實,換一段緬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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