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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節 但屈指西風幾時來(上)

  紅妝聽傻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那你.……你回來幹嘛?」

  「回來負責。」月生鄭重至極,「不論你心中想的是誰,可你都已經是我的人了。我斷然,不能棄你而去。我答應過,不會離開你。」

  聽懂了,紅妝這才理清了昨日究竟發生了什麼,沒忍住的笑了出來。

  不過一日不到,沒想到竟發生了這麼多事。不光與月生做了夫妻,最有意思的是,兩人居然都在心裡做了一場大戲,相互還都渾然不知,實在是招人發笑。

  果然,原先還稀奇月生為何少年老成,如今才明白了月生孩子氣的一面,與楠松還真是差不離的半斤八兩。

  「沒有。」

  「什麼?」月生問道。

  「沒有撫雲,也沒有別人。只是你。」

  「紅兒,你再說一遍!」月生驀地鉗住了紅妝的手腕,惹的紅妝發痛。

  「我說錯什麼了嗎?」紅妝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既是孩子,自然合該多哄著些。

  月生眼裡變得熾熱,一翻便將紅妝壓在了身下,「沒有。紅兒,你再說一遍,我還想聽。」

  原是這樣……紅妝淺淺一笑,揚出了那兩個淺淺的小梨渦,「若我不呢?」

  「那便再試一次。」月生壓低了聲音,咬住了紅妝的耳垂,「你要給我一個孩子。剛剛的話,我記住了,再也不會忘了。」

  月生的眼睛,大概天生就是為了來迷惑人的,紅妝驚覺,這樣的眼眸,哪怕是讓人為之死去,興許也是值當的。

  等大軍修整好,紅妝重新整裝待發,已到了半月後。

  紅妝尚不知,這次竟是月生說對了,神涅將軍當真有這樣的耐心,也確是有這樣的閑心。

  蕪漠軍從鎖琥關攻向第四道匯川關時,才知正中了那神涅將軍的計,帶大軍到達關下,架梯攻關之時,烎天盟竟忽而放出浸了油的火球,數不盡的火球從關內飛出,一時殺了蕪漠軍一個措手不及。

  狼狽撤逃時,已無人再去計較紅妝曾所言神涅將軍不屑旁門左道之法一事,所出二十萬大軍只剩三萬逃出,損失慘重。

  紅妝不是沒打過敗仗,如今幾戰也是長了不少的經驗,只是如此一敗塗地,也是頭一次。

  待要撤回蕪漠之時,殘軍又被涅華追兵圍剿,一路逃出,又被燒了糧草,艱難不已。

  那時,紅妝方知,原是這匯川關是最近些的氣候乾燥之地,加之風向,很容易算出火勢。

  最叫紅妝心懷有愧的,便是紅妝再一次做錯了事,易水以玄冰功極力剋制了精炎堂,一己之力為剩下的人得了逃生的時機。可是紅妝,又失去了一個身邊人。

  這便是戰爭?紅妝越發迷茫,國與國相爭,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何所謂開疆擴土,皆言是為百姓所謂,而百姓想要的,到底又是什麼?既言是為百姓所為,可為何紅妝眼中所見,一個個流血的汗的,亦是百姓。

  逃至鎖琥關后的山林,紅妝下令修整。

  天氣嚴寒,又不敢生火,將士都湊得緊,好護著身上為數不多的暖意。

  紅妝躲著人,一個人飛到遠處的樹枝上半靠著,若不是軍令,倒是真的想喝一些酒,好讓自己能忘了腦子裡絞不開的思緒。

  「上面風大。」

  話音忽而傳來,紅妝巴拉開枝丫朝著樹下探頭,瞧見月生提著水袋站在樹下。

  「我不覺得冷,你回去歇著吧,等下還要趕路。我想自己坐坐。」

  月生沒有退縮的跡象,此次亦是非來不開,「下來,紅兒,我有話同你講。」

  難得見月生嚴肅,紅妝現在學的最會的便是給人台階下,如今這般,自然是要給月生臉的,一個呼吸間便落在了地上,竟連聲音也沒發出。

  「什麼事?說吧。」

  月生將水袋遞給了紅妝,拉著紅妝坐在了樹下,眉間蹙著,似是有些為難。

  「說吧,你怕什麼?」越是這樣九死一生的時刻,紅妝便知道,是越要笑的。否則你我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乾脆都不用活命了,這才做了個輕鬆的笑顏。

  月生搖了搖頭,「不是怕,紅兒。我只是……」

  「只是什麼?你說便是了,莫不是你有了別人?但說便是了,這個時候,我不惱。」紅妝打趣著。

  月生臉色越發沉重,將紅妝泛涼的指尖握在了手心暖著。

  「紅兒,我想你該知道,你也感覺到了,有內奸。」

  「內奸?怎麼可能呢!我身邊的人皆是多少年的過命之交,我做他們的內奸還差不多,他們怎麼會做我的內奸呢!你看你,又是過度緊張,多慮了!」紅妝吃驚到,眼睛瞪得老大,殊不知這樣越是刻意的掩飾,越是逃不過月生的眼,更是刺的月生心裡生疼。

  「你不該再維護她了。紅兒,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也是人命。」

  紅妝怒了,眼裡分明帶著火氣,「都說了,不會有內奸的!你不是與唐牧同游他們關係也處的很好嗎?你說哪來的內奸!你再這樣,便是叫我們自己內訌了!到時軍心不穩,你該當如何?」

  「紅兒。不能再拖了。前方是一片枯梗地,你可知道?」月生沒有因為紅妝的惡言惱怒,反而是不溫不火,可是語氣卻帶著異常的堅定。這是為了給紅妝勇氣。

  枯梗地.……

  紅妝驀地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將涅華殘兵引至蘆梗地時放火一事,那時絕望無助的涅華軍之情形,與今日自己的窘境,何曾相似。

  那紅燒的橘明通紅,伴著厲嚎,連帶著噼里啪啦的蘆梗被燒得火星四濺,那個情景,也會是自己將遇到的情景嗎?

  月生沒有在說話,也沒有細細去研究紅妝眼裡的變化,只是默默坐在紅妝身邊。月生相信,紅妝任性,卻絕非是蠢貨。

  「我知道了。」

  果不其然,紅妝給了月生答案。

  「紅兒,你自己?」

  半晌后,紅妝的聲音有些沙啞,可還是應了,「你和龍英一起去吧,別叫旁人知道。」

  大軍修整。連日的逃命讓所有人身心俱疲,此時自然睡的一個比一個沉,恨不得將此後幾日的叫都睡回來了才好呢。

  唯獨唐牧,咬著個枯草靠著樹榦坐著,竟是不合群的悠閑,也不睡去,瞧著冬日的螞蟻也是分外有趣。

  紅妝有些好奇,走上前問他這是瞧什麼。唐牧笑道,只想知道這冬日的螞蟻搬家,與夏日的究竟有些什麼區別。

  唐牧覺得,若是此次回不去了,便是能一直睡了。既然都能一直睡了,何必浪費時間,倒不如現在好好看看這世上有趣之事。

  這樣的好心境,紅妝羨慕不已,又發覺自己的心境似乎更為波瀾不驚了,又覺瞧著外的,還該多想想才是,內里的,未必依舊是甜的。

  紅妝走進最後的馬車中時,起先腿有些發軟,掀開帘子那一刻,卻又不知為何挺直了腰板。也許是習慣,紅妝向來如此,絕不願人看見自己的懦弱。

  「給我。」紅妝清了清嗓子,極力的不看那捆人的鐵索,「譯書,交給我。」

  內奸傳信,稍有腦子的都會提前越好挑一本書來,再用裡面的字做頁數行數列數,此般傳出,即便密信被截獲,也不會有人知道寫了些什麼。此約定好了的書,便被稱作譯書。

  紅妝從沒有懷疑過仇無淚。並不是仇無淚有多麼的天衣無縫,而是紅妝不想,再失去這個第一個願意心甘情願的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更何況,以有了這麼多年。

  所以,知道雪蓮女沒有回來,紅妝也不願意相信,會是仇無淚所做。

  重緣會中了埋伏,此間因果,紅妝多麼希望仇無淚與此事無關。

  可是除了她,再無旁人會有所知曉。或者,他是怕重緣若是回來,定會發現線索,才會如此喪心病狂。一個謊話,總是需要用無數個謊話來圓。

  紅妝真正確信,正是那日,仇無淚見紅妝煩悶,將魄磬樓的機關鳥拿來給紅妝玩。紅妝明白了仇無淚以和傳信,恍惚間,竟無意拆了那無夜的寶貝,一時也是懊惱不已。

  凡事皆有兩面,紅妝因為機關鳥,知道了內奸。同樣,也是因為機關鳥,放過了仇無淚。

  怎麼會有這樣傻的人?竟會將自己的證據,拿來哄她要殺的人開心?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哪怕是背叛了,為何還會這麼相信自己?

  世上本無讀心術,紅妝終於明白自己的讀心術為何不靈了。並非是自己修鍊不夠,而是自己,從來都不夠聰明,也從來,撇不開自己的心。

  「我不能說。」仇無淚答著,氣息無力,看起來是吃了葯的。月生很聰明,這樣不會打草驚蛇,也不會傷了仇無淚,更不會讓旁人瞧見。

  「你是在為了涅華守信?金銀不要了?命也不要了?王宮第一人,現在也不想回去了?他們給了你什麼?」紅妝太不理解了,究竟是為了什麼。明明仇無淚對自己早已誓死追隨了,自己冷言冷語,她都從未離開。為何現在給了她想要的一切,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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