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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師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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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園之內,秦掌門一襲白衣,正端坐於園側花徑之中,與一人對弈,獨園之內,靜雅不俗,兩人輪流落子,卻不見棋盤之上征戰殺伐之感。對麵那人,身著灰袍,神情悠閑,乃是山頂道觀之中的一位道長,今日無事,便下山來與秦掌門坐而論道,興致所至,兩人擺開棋盤,以棋勢論道德,一人落子自守,一人落子列國,討論入世與出世之辯,也算一種雅興。


  祝士廉與孟姑娘來到獨園之前,孟姑娘左顧右盼,這園子建的很是不錯,尋常大戶人家要建園子,也要費些功夫,這秦掌門居住的獨園如此精致美景,且地處深山之內,想來必是花了不少銀兩才能做到,再想到上山路上那副繁忙景象,孟姑娘對蒼鷺劍派,實在是又有了一番新的見解。


  引路弟子向園口值守的弟子說明情況,守門弟子當即說道:“掌門早有吩咐,二位,請隨我來。”


  兩人跟隨那弟子進入獨園,來到園側花徑之中,秦掌門聽聞有人來了,便扭頭來看,見來者是祝士廉,臉上立刻便露出了笑容,對對麵的道長說道:“道長,今日之辯,頗為有趣,隻是有客到來,請恕不能多陪。”


  那道長站起身來,說道:“不妨,秦掌門的入世之說,頗為有理,雖說尚未能說服貧道,但不妨日後再作辨析,既是掌門有事,貧道便先告辭了。”


  秦掌門伸手示意自己弟子引路,說道:“改日再登門請教,恕不遠送。”


  道長微笑點頭,隨著秦掌門的弟子走了出去,等到道長出了門,秦掌門麵露喜色,說道:“士廉!長安一別,已有半年了。”


  祝士廉上前拱手說道:“掌門記我,實在榮幸。”


  秦掌門又看向祝士廉背後的孟姑娘,說道:“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想必閣下就是那位孟姑娘吧。”


  孟姑娘被秦掌門認出來,並不奇怪,既然李老板騙了她,就沒有不把這件事告訴秦掌門的道理,於是屈身行禮說道:“秦掌門是江湖前輩,認得小女子,小女子三生有幸。”


  “哪裏哪裏,來,請坐吧。”秦掌門示意兩人落座,門下弟子為他們倒上茶水,秦掌門開口問道,“士廉,你跟梁師妹學的劍法,應該算是我派傳人,今日來門派之中,感覺如何啊?”


  祝士廉笑道:“門派景象,與姐姐描述無異。”


  秦掌門看祝士廉說話時那副表情,不禁笑了起來,說道:“好啊,看來梁師妹沒少跟你說門派的壞話啊,哈哈哈哈……”


  看他們兩個人說笑如此,孟姑娘開口說道:“秦掌門,小女子雖說年紀不大,但也知道蒼鷺劍派乃是江湖中第一大劍派,門下高手無數,更是有號令江湖的氣派,今日一見,當真不同凡響啊。”


  秦掌門看向孟姑娘,說道:“姑娘有話可以直說,不必拘泥於言辭。姑娘,你別看我已經年過半百了,可當掌門尚且不到十年,你今日看到的這番景象,可不是秦某人的功勞。”


  孟姑娘幹脆直說了,問道:“既然秦掌門如此直爽,那小女子心中有疑,便要直說了。”


  秦掌門一揮手:“但說無妨。”


  孟姑娘說道:“小女子雖說不懂什麽劍法,可這修習武功的道理,還是明白的,清淨以養性,清苦以練身,如蒼鷺劍派這般喧鬧樣子,如何修武?”


  秦掌門並不直接回答,而是轉向祝士廉,說道:“士廉,你學劍法,實在什麽地方學的?”


  孟姑娘也看向祝士廉,祝士廉說道:“大漠,軍營,都護府。”


  秦掌門又說道:“梁師妹傳你武功的時候,可有屏蔽眾人,安心獨處之環境?”


  祝士廉說道:“營帳事多,軍務繁忙,不曾獨處。”


  秦掌門這才轉向孟姑娘,說道:“你看,孟姑娘,學我蒼鷺劍派的劍法,不需要什麽靜心養性之說。”


  孟姑娘有些奇怪了,說道:“祝公子習武奇才,一心求學,自然可以屏蔽外人,可秦掌門你們劍派之中,又不會個個都是祝公子這樣的人,如何能夠比較?”


  秦掌門笑了,說道:“姑娘可曾路過過我劍派的左院?”


  孟姑娘點頭說道:“路過了啊。”


  秦掌門說道:“左院之中,是何景象?”


  孟姑娘說道:“左院之中,十分喧鬧嘈雜,人眾往來不絕,全然不像是個習武的門派。”


  秦掌門點頭說道:“不錯,那姑娘覺得,左院內的弟子如何?”


  孟姑娘看看秦掌門,又看看祝士廉,祝士廉也觀察著她,她想了想,還是直說道:“在我看來,一路看到的那些弟子,沒有一個是習武的材料。”


  “哈哈哈哈,好好好,”秦掌門撫掌笑道:“李老板信裏說,孟姑娘非凡人也,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不錯,不錯。”


  孟姑娘有些生氣,李老板在信裏說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於是說道:“秦掌門,你是江湖前輩,如此嘲笑小女子,是不是有些欺負人。”


  “沒有沒有,”秦掌門說道,“我是真心稱讚姑娘,有姑娘這般直爽個性,又有不錯眼光,實在是江湖帶有材人出啊。既然孟姑娘都說他們沒有一個是習武的材料,那便是吧,這些人雖在我蒼鷺劍派之中,卻還不算是我劍派的弟子,若是從左院之中下山,便不得使用我蒼鷺劍派的名義,我這麽解釋,孟姑娘你明白了嗎?”


  孟姑娘說道:“秦掌門的意思是,左院不過是世俗篩選之處?乃至連外門弟子都算不上?”


  秦掌門點頭說道:“不錯,我蒼鷺劍派雖說居於深山之中,但對於想要學劍的弟子,可謂來者不拒,隻是要先在左院待一些時日,若是能不被門外熱鬧買賣所擾,能不被往來俗務動心,方能進入右院之內修習,至於要待多久,那就要看自己的悟性了。”


  孟姑娘皺著眉頭,說道:“這般作法,雖說的確能篩選出人材,可秦掌門你不覺得,這樣做實在是沒有效率嗎?小女子看那左院之內,房屋密集,可居住百餘人眾,如此多的人,吃穿用度,每日修習,門派之中,秦掌門你還有餘力處理其他事務?繁忙如此,又豈有修習劍法的時間?”


  秦掌門一揮袍袖,示意眼前棋盤,說道:“孟姑娘,你覺得秦某人在這獨園之內,很忙碌嗎?”


  孟姑娘歪過腦袋,秦掌門又問祝士廉:“士廉,梁師妹在跟你說劍派裏的壞話的時候,可有說到過這些事嗎?”


  祝士廉點頭說道:“劍派製度,前代掌門所創,以廣招弟子養育門派,獨居道觀之下,引善男信女往來買賣生意,姐姐雖知,但評價不高。”


  秦掌門看他說話的神情有些微妙,於是問道:“士廉,不必斟酌用語,我還真想知道梁師妹她是怎麽評價先師的。”


  祝士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說道:“不像話。”


  秦掌門又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不像話,好好好,不愧是梁師妹,她家那長城水塢,往來經營森嚴,對外又十分神秘,她看不過劍派這般模樣,實在是不出所料。”


  見孟姑娘仍在思索,秦掌門說道:“姑娘,既然你想知道,我便解釋給你聽,先師繼任掌門之位時,門派可不是這番景象,那時劍派雖早已名聲在外,有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有一些江湖威望,可遠不像今天這般風光,院落經年失修,雖有高潔淡雅,潛心修劍的說法,可對在山上學藝的弟子來說,卻仍是有些窘迫,加之二十多年前,有一場‘一刀二劍’同場的江湖論劍那件事,劍派之中,折損了我的兩位師叔,少了兩個高手,眼看劍派便要淪落至江湖二流,太師父認真思慮之下,將掌門之位傳給了武學造詣並不高的師父,師父接手之後,苦心經營多年,方才有了今日這地位名聲。”


  孟姑娘問道:“不知前輩尊師又是如何經營的?”


  秦掌門說道:“先師接手門派之後,頭一件頭疼的事,便是有兩個師叔不服太師父安排,要就此下山,先師苦心挽留兩人,自稱自己雖做了掌門,卻不足以服眾,以門派興亡大義,要兩位師叔作鎮門派之中,主持對其他門派事項,連傳授武藝之事,先師也都交給了那兩位師叔,他自己則想盡辦法,解決門派衣食用度,把自己當作門派總管,全然沒有掌門的派頭。”


  孟姑娘默默點頭,說道:“這麽說,尊師還真有幾分臥薪嚐膽的苦心。”


  秦掌門說道:“臥薪嚐膽尚不至於,隻是師父明白,門派興旺,最重要的便是要有多多的弟子傳人,且要有最好的弟子傳人,在其他門派都在等著有弟子上山求學之時,師父親自下山,派出人手到各處尋訪,為了方便尋找好的傳人,更是聯絡官府,拉攏豪強,主動邀請有材質的弟子上山修習,門派裏的師叔師伯們看上山修劍的人多了,自然也明白了師父的一片苦心,於是悉心傳教,劍派也是由此開始由衰轉盛。”


  孟姑娘又問道:“如此這般拉攏搜尋,豈不是十分耗費精力財力?據小女子所知,其他門派不做這樣的事,乃是因為實在是沒有如此人手,不知秦掌門師尊又是如何做到的?”


  秦掌門搖搖頭,說道:“此言說來,倒是有些不太好開口了。”


  “為何?”孟姑娘問道,“秦掌門剛才一番話,皆是十分直爽,怎麽如今又遲疑了?”


  祝士廉搖頭,笑道:“這個,士廉知道。”


  “哦?祝公子你知道?”孟姑娘轉過頭來,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祝士廉說道:“山頂道觀,原本不為人知。”


  孟姑娘聽了他這句話,似乎有一點領悟到了什麽的感覺,出聲道:“哦……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


  秦掌門點點頭,說道:“不錯,看來梁師妹什麽都說了,山上那座道觀之中,原本並沒有什麽名氣,隻是師父在山下遊曆尋訪之時,尋得一位頗有學問的道長,在長安城中與慧恩大師作佛道之辯,兩人那場辯論頗為精彩,修佛求道之人大多知道這件事,論戰之後,師父便找到了那位道長,兩人相談甚歡,師父便以蒼鷺劍派掌門的名義,邀請這位道長到蒼鷺劍派山中長住,那時蒼鷺劍派在江湖地位雖不如今日,但也有一定的名氣,所以道長便來了山中,師父他從門派中原本不多的錢財裏,擠出了一部分,修了山頂的道觀,供道長居住。道長也感念師父真誠,便久居此地,才有了今日山頂道觀的景象……”


  孟姑娘說道:“這麽說,這一路上如此之多的善男信女,原來這上師久居的道觀,卻是蒼鷺劍派一手建起來的啊。”


  “不錯,”秦掌門說道,“所以我說此話說出來有些尷尬,師父請道長上山,一來的確有商討道法的想法,二來也是以這位道長的名聲,引來不斷有人上山求道,山道路遠,有人求道,便有人需要衣食住行,師父他用了些手段,姑娘上山時候,在山路兩旁所見商賈,都要向劍派繳納一部分錢財,如此,才是蒼鷺劍派能建成今日景象的緣由。”


  “這麽說……”孟姑娘又問道,“可尊師這般運作之下,豈有時候修習劍法?”


  秦掌門說道:“姑娘猜的沒錯,雖說我是師父的大弟子,可秦某人的劍法,卻是師叔教的,師父原本一心上山習武,可時間長了,便發覺自己並非是絕世無一的奇才,故而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一心為門派效命,時日長了,師伯師叔他們也明白了師父的一片苦心,所以師父這個掌門,也是門派之中,人人皆服的。士廉,”他轉向祝士廉,說道,“想來梁師妹,對還是願意叫師父一聲師父的吧。”


  祝士廉點頭說道:“正是如此。”


  孟姑娘這才明白了這蒼鷺劍派之中的奧妙,正待多說幾句,卻聽花徑之中,腳步聲響起,秦掌門的弟子走上前來,對秦掌門說道:“掌門,有客人,自稱重山派長老玉遊子,要來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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