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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天馬蹄疾 第十三章 守門人

  晚飯時分,趙翊和崔書生終於見著了神秘的松爺爺。

  他坐靠在炕上,佝僂著身子,有些老態龍鍾,但看向趙翊和崔書生的目光,卻給兩人一種深邃無底的感覺。

  兩人肅然起敬,躬身行禮。

  西琳不但人美心靈,而且手也相當的巧,一桌別具特色的鄉下農家菜,讓久在羈旅中吃多了涼水兌乾糧的趙翊和崔書生兩人,眼口具饞。

  松爺爺將他塵封了十幾年的松子酒也拿了出來,一時間屋子裡飯菜饞人,酒氣迷人。

  屋子西窗邊的炕上,四人分賓主坐下,西琳給每人面前的土碗里倒上酒,趙翊坦然而坐,心思全在眼前的酒飯上了,崔書生顯得有些拘束,往日的瀟洒一概不見了。

  等到西琳在趙翊的下手邊坐好后,松爺爺端起炕桌上的酒碗,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聲音有些干煸道:「天福堂很久都沒有外鄉人來了,兩位能來皆是緣分,我就以這陳年的松子酒歡迎你們。」

  趙翊和崔書生都端起面前的酒碗,等松爺爺說完,趙翊接話道:「松爺爺和西琳姑娘的救命之恩,趙翊心裡十分感念,日後定當報答。」

  崔書生在一旁陪笑道:「是啊,那天在山外要不是遇上了西琳,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說完崔書生怯生生地偷看了西琳一眼,見她正落落大方地看著自己,崔書生頓時生出一絲慚愧之感,自己一個讀了多年聖賢書的上門士族子弟,也是見識過世面的人了,今日面對西琳姑娘,竟然變得如此的扭扭捏捏,畏畏縮縮,是不是丟了崔家的臉先不說,讀書人的臉是丟定了的。

  心裡一番自責批鬥后,崔書生暗自舒了一口氣,坐挺了腰桿,盡量讓自己放鬆,往日那份瀟洒如意的神態又漸漸顯露出來。

  「咱們鄉下人懂不了那些個規矩,只知道救人天經地義,不圖啥感恩的,喝酒吧!」松爺爺搖了搖頭說道。

  一位歷經了無數滄桑的老人,光那份坦然處之的神態就令人肅然起敬。

  陳年松子酒入口,趙翊和崔書生兩人頓時一陣稱讚,濃烈中帶著一股清香,猶如山川之氣息,令人神清氣爽。

  崔書生更是搖頭晃腦的掉起了書袋:「入口清冽,歷久彌香。松爺爺,我可從來沒喝過這樣的好酒,世人常說的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吧。」

  西琳噗嗤笑了一聲,邊給大家倒酒邊笑道:「啥瓊漿玉液,不過是采些山裡的松子回來放在地窖里,過上一段時日便變成酒了,逢年過節村裡人都喝這個。」

  「這酒是西琳一手整治出來的,這孩子的手巧著呢。」松爺爺看著西琳誇讚道。

  西琳被松爺爺在人前誇讚,臉上頓時飛起兩片紅暈,再去看趙翊時,眼睛里滿含著羞澀,心裡卻是十分高興。

  自從進屋坐下來后,趙翊的心裡就一直有些慌亂不定,先前在院子里莫名地感覺到一絲讓人不舒服的氣息,多年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直覺本能,使得他心裡時刻警惕著。

  眼前的老人和少女,淳樸熱情,待自己親切如家人一般,不似有一絲的作偽,趙翊在心裡暗自慚愧,自己是不是過於緊張?以至於草木皆兵了。

  兩碗松子酒下肚,崔書生打開了話匣子,據他所說,大風王朝的士林中,喝酒玄談那是一件風雅之事,不管是身居廟堂高位,還是潛隱山林閑居,那些讀書士子達官貴人,都以能玄談妙論為榮。

  而崔書生生長的江南,此風尤盛。

  這會兒美酒下肚,崔書生雖然沒有起題闡發什麼妙論,但談話的興緻盎然:「松爺爺,咱們村裡人為什麼每月初一要閉門祈福?」

  對於這個村子的好奇之心,趙翊並不比崔書生少,見崔書生問起,忙放下筷子,坐直了身體看著左手邊的松爺爺。

  老人對兩人的好奇之心並不感到奇怪,呡了一小口酒後,放下黃褐色的土碗說道:「你知道咱們這裡為什麼叫天福堂嗎?」

  趙翊和崔書生瞪大眼睛搖了搖頭。

  就連西琳也停下了下來,端坐著聽松爺爺說。

  「天福堂,顧名思義就是上天賜福之地。」

  松爺爺眯起眼睛幽幽道:「據傳在遠古時候,這裡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直到有一天,天生異象,一座神山從天而降,將這片荒漠給覆蓋了,清澈的溪水從神山上流下來,匯流成河,草生木長,大地一改以前的荒涼,變成了青山綠水,生機盎然。後來我們先人逃難到這裡,並在此紮根,取名叫天福堂,認為這是上天賜給我們的一塊福地,讓我們的先人得以安居樂業。」

  「松爺爺,你說的天降神山,指的是那座南山嗎?」崔書生見縫插針地問道。

  松爺爺點了點頭。

  崔書生略微思索一下,說道:「我曾在一本古卷上讀到,說是在遠古時候,突然有一天,蒼穹開裂,電閃雷鳴,風雲變幻,無數流星劃破天際,一座座巨大的高山從天而降,砸向大地,一時間天崩地裂,洪水肆虐,世界變得暗無天日。這一場天災,讓紅塵大地上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遠古的聖王聖人們帶領人們披荊斬棘篳路藍縷,花了近百年的時間,才使得紅塵大地上的災難得以平復,人們重建家園,過上平靜的生活。」

  坐在崔書生左手邊的西琳,兩眼放光地盯著崔書生看,稱讚道:「崔大哥,你懂得真多!你說咱們的聖山也是那個時候從天上飛下來的嗎?」

  得了西琳的稱讚,崔書生如飲下比面前松子酒還香的醇香美酒,有些怡人自得的飄飄然起來。

  松爺爺看了一眼趙翊,見他在低頭沉思,便說道:「想來是了,先人們一來感念上天賜予我們這片安居樂業的福地,二來是祈求聖山保佑我們的生活平安富足,於是在每月的初一,都會進行閉門祈福,久而久之,這傳統就這麼傳下來了。」

  「這裡果然是一塊福地,不但保佑村民安居樂業,福祚綿長,還在危急時刻救了我們這對難兄難弟的性命。」得了西琳稱讚后的崔書生,說起話來也自信大方多了。

  「這你們還得感謝松爺爺呢,他是咱們天福堂的守門人,未得他的允許,外鄉人是進不來的。」西琳吃吃笑道。

  崔書生忙端起酒碗,先看了一眼對面的趙翊,然後又沖著松爺爺慷慨說道:「趙翊,咱們一起敬松爺爺一杯,感謝他在危機時刻施以援手,救了咱們倆的性命。」

  趙翊端起了酒碗,看著松爺爺,眼睛里一片誠懇,卻不說話。

  「上天有好生之德,老頭子也只是為自身積一分福,不圖什麼感恩。」

  這種酒桌上的嘮嗑,趙翊本來就不擅長,這些年待在軍營里,因為戰事頻繁,能和弟兄們聚在一起喝酒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而且聚在一起時,大多時候也都是心情沉重,根本沒有心思海天胡地。

  以至於崔書生和姜文玉常說趙翊是個悶葫蘆,放屁比說話多。

  松爺爺一直在一旁勸酒,西琳也很配合地及時倒酒,加之這松子酒確實酒香誘人,趙翊一邊聽他們嘮嗑,一邊喝酒,不知不覺中已經酒氣上頭,有些暈乎了。

  滿臉紅潤,眼波流轉,趙翊本來就生得有些女人氣,這時更顯得有些秀美氣,惹得一旁的西琳頻頻矚目。

  崔書生也好不到哪去,他的酒量比起趙翊差了一些,酒氣上涌,說話時舌頭已經有些僵硬了,但是猶自不停,揮手間,那份書生意氣展露無疑。

  松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點上了一桿旱煙,慫搭著身子吧嗒吧嗒地抽著。

  煙霧繚繞間,更增醉酒氛圍。

  西琳忙著給三人的碗里夾菜,趙翊當然被特殊照顧,惹得一旁的崔書生抱怨連連,似乎是有了酒壯膽,崔書生說起酸酸話來,也不像之前那般忸怩了,這讓趙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喝了酒臉本來就紅,倒看不出他的害羞局促。

  西琳只是勉嘴微笑,依舊落落大方,天真無邪。

  松爺爺悶聲抽了幾口旱煙后,抬頭看著趙翊道:「聽西琳說你們準備要離開了?」

  趙翊點頭道:「我的傷差不多好了,有些事等著我們去做,已經耽擱了這麼些天,我們想明天就走。」

  正在低頭扒飯的西琳,聽了趙翊的話,停頓了一下,臉上變得有些黯然,她把頭埋得更低,默默地吃飯。

  松爺爺將旱煙桿放在一旁,點頭道:「既然這樣,我也不留你們了,今天就算是給你們送行了,咱們這裡別的沒有,這松子酒管夠。」

  說完對正好抬起頭來的西琳使了一個眼色,西琳忙放下手裡的碗筷,直起身來給大家倒酒。

  或許是心中感激,或許是臨別不舍,就連西琳也端起酒碗大口喝起來。

  天色漸晚,西琳走下炕去點燈。

  炕上的趙翊和崔書生,已經歪斜著身子,醉眼朦朧,崔書生猶自大聲說著。

  「松爺爺,咱們村裡的人就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松爺爺將身子靠在窗下的牆壁上,慫搭著眼皮,一口一口地抽著旱煙,時不時抬眼看一眼歪斜著身子的趙翊。

  他吐出一口煙霧,說道:「出去做什麼,這裡什麼都不缺。」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松爺爺的眼睛卻閃過一絲無奈,突然隔著煙霧看了一眼趙翊,然後又低眉默默抽煙。

  松爺爺的細微表情,一旁的三人都沒有去注意。

  隨即,松爺爺又抬眼道:「咱們這天福堂,也不是隨便能進來的,得有緣才行。」

  桌上的燈光搖曳,牆上的人影重重,一時間誰都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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