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前遺願
莫問此時長槍先是發出一記直刺，硬將徐子陵迫開，然後回槍扭身挑開寇仲的井中月，依然是威勢十足，但似已無復先前之勇。
驀地莫問反退為進，槍隨身走，趁寇仲井中月未劈到面前，游龍槍槍頭倏地從槍身上飛出，化作一道紅芒，直向丈許外山壁處的徐子陵激射而去，其勢凌厲無匹，更勝先前，顯示他剛才的示弱，只是誘敵之計。
最要命是這一槍籠罩的範圍甚廣，來的又是如此突兀，徐子陵萬萬料不到他這長槍竟會忽然化作暗器射來，此時后無退路，閃避已然不及，只有硬接一途。
「啪！「
徐子陵倉促之間弓步坐馬，吐氣開聲，一掌切在槍頭邊緣上。
若這是平野之地，攻的攻得精采，擋的擋得漂亮，可說是平分春色。
但在目下的環境，兩勁交擊，莫問可以後移，徐子陵卻是退無可退，他被氣勁衝擊的後背撞在山壁上，哇的一口鮮血噴出。
寇仲見此，忙上前相救，卻見那槍頭倏地飛回，『叮』的一聲再次組成長槍，而莫問卻並未乘勝追擊。
此時寇仲站在徐子陵旁邊，兩人肩頭互碰，那一陰一陽卻又同宗同源的兩種真氣相互接觸，頓時真氣互補，新力又生，徐子陵被震的散亂的真氣也瞬間理順。
寇仲緊盯著莫問，頭也不回的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不過接下來馬上就要有事了！」徐子陵沉聲道。
此時在二人身前的莫問，凝立如山，全身袍服無風自動，黑髮飛揚，四周地上散落的枯葉不斷往外飛去。
他身上的氣勢不斷攀升，游龍槍那赤紅如血的槍頭不停震顫，發出嗤嗤尖嘯。
任誰都看得出，接下來將會迎來石破天驚的一擊。
此時寇仲狂喝一聲，井中月綻放前所未有的黃芒，大叫「小陵「時已連續劈了三刀。
每一刀均劈在空處，每一刀卻都妙至毫巔！
這實是一場賭博，賭的是在自己限制了莫問活動空間的時候，能由徐子陵予他致命的一擊。
徐子陵不用寇仲呼叫提醒，也知現在乃搏命的時候，今日生死成敗，便全看這一擊了，當下雙掌全力橫推，螺旋勁狂涌而出。
莫問眼中神光暴現，游龍槍身倏地爆開，變成滿天槍影，也不知那一把才是真的。
迎著兩人這拼盡全力的搏命一擊，莫問手中槍影驟然消失，由左腰眼處往後縮回去，到了他背後。
有槍變無槍。
下一刻，游龍槍從一個絕不可能的角度擊出，槍影吞吐間，一式『天火燎原』擊出，似鋪天蓋地的烈火翻騰涌動而來，將二人完全罩在其中。
「叮叮叮叮！「幾聲兵刃交擊聲響之後，響起一片兵器入肉之聲。
似乎只是一剎那，又似乎已過了很久。
恍若風停雨歇，雲開霧散，諸般槍影、刀芒、拳腳皆已散去。
莫問手中長槍不知何時已重新分為三節，掛於腰間。
他後腿幾步，給二人留足了空間。
反觀雙龍，此時二人背靠著崖壁，身上遍布一個個槍尖過後留下的血窟窿。
徐子陵的身子依然挺得筆直，眼中射出無盡的哀傷，看著秋林草野，柔聲道：「這世界是多麼美麗，仲少，你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能自小與你相識，這一路走來相互扶持，真好啊！」
寇仲聞言再也忍不住悲痛，眼淚奪眶而出，卻強忍住沒有發出哭聲，他伸出一隻手向徐子陵。
「一世人。」
「兩兄弟！」
徐子陵也緩慢卻堅定的伸出右手與他相握。
隨後徐子陵的頭顱忽的垂下。
寇仲輕喚道：「小陵！」
徐子陵寂然不語。
寇仲全身一震，猿臂一伸，抓著徐子陵的肩頭。
徐子陵軟倒在他懷裡，雙目睜而不閉，口鼻呼吸全消，生機已絕。
徐子陵，就此辭世！
天地一片寧靜，只有秋風掠過密林的聲音，讓人感受到大自然那永無休止的步伐。
負手而立，仰望著天上一輪明月的莫問，好似因這個世界失去了雙龍而覺得有些寂寥，整個人都似乎有些興趣索然。
他喟然一嘆：「江湖子弟江湖老，深宮紅顏深宮凋！也不知我會走到那一步呢？」
寇仲聞聽此言，目光望向遠方起伏的山巒，似回憶起了曾經的快樂時光，嘴角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目視倒在他懷中的徐子陵，輕聲道：「若我們從未走出埋葬娘的山谷，不知此刻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良久后，他抬頭望向莫問，目中卻並無多少恨意，道：「臨死之前，我有兩件事可否拜託兄台？」
莫問回頭好奇道：「我既然來殺你們，自然乃是仇敵，你為何覺得我會幫你完成遺願？」
寇仲聞言哈哈一笑，笑聲牽動了傷口，嘴角又有不少血水湧出，他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
隨後望著莫問道：「雖然不知道你方才所言與小陵的『奪妻之恨』從何說起，但我感覺得出，你這人並不壞，想來取我二人性命，自有你的道理，而且我這遺願，對閣下也有著莫大的好處。」
莫問見此，心下已隱隱有了猜測，道：「不妨說來聽聽！」
寇仲似又一次陷入了回憶，道：「我與小陵前不久認了個娘，她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真心對我們好的人，可惜先前為了救我們倆，被宇文化及所殺，如今我倆也命喪於此，這仇自然是報不了了。」
說到這裡，他停下喘息了一會繼續道：「這第一件事便是希望兄台能將我們的屍骨送到埋葬了我娘的那處山谷，埋在她的身邊，如此則寇仲感激不盡！」
莫問道：「倒是不難！還有一事呢，莫非便是替你們除去宇文化及？」
寇仲聞言狠狠地點點頭，之後雙目一瞬不瞬的盯著他道：「不錯，正是此事，那裡埋藏著我們偶然間得到的道家隗寶長生訣，此書便作為謝禮和殺掉宇文化及的酬金如何？」
說到這他略作停頓後續道：「兄台無需擔心我會誆你，到時候若是找不到長生訣，自可將我們兄弟二人的屍身棄之荒野，殺宇文化及之事也自然作罷。」
莫問聞言，點頭應下此事。
隨後寇仲將那山谷所在，以及長生訣埋藏的位置等一一向莫問道出，莫問也用心記下。
待交代完後事，寇仲已油盡燈枯，他說話已斷斷續續，卻仍是問道：「還不知道我……我兄弟二人究竟死於何人手中，兄台可……可否見告姓名？」
莫問肯定的點了點頭道：「莫問。」
寇仲聞言，莫名被激怒，狠狠地瞪視著他，隨後逆血上涌，他圓睜雙目，就此氣絕！
「哎，我真的就叫莫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