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破境與故事
竹林盡頭,
姚真意站在斜坡登頂上,一眼眺望過去,遠處一座巨大無比透著古老氣息的城池坐落在那裡。那,便是蜀海城了!
古城周邊除去一條貫穿直線的大道外,便再無他路,方圓百里皆是河流,依稀可見數十道輕舟泛行在河面上,上空則是飛鳥緩緩展翅高飛。
再轉頭往西北方向望去,遠處有幾座巍峨山嶽屹立,半山腰往下則有著猶如階梯一般的梯田,遠遠瞧去幾道渺小身影正在梯田彎腰農作。
此時已接近日落時分,
天邊雲層一片霞紅,在那幾座山嶽間,夕陽緩緩落下猶如龍口藏珠,黃昏之間微風習習。
少年站在那條道路登頂望著這般美景,雙眼突然閉上,此時他心中郝然出現一種奇妙感覺。
姚真意心神平靜下來,人身小天地內的丹田忽然猶如長河灌溉,天地靈氣竟是洶湧而來,體內那顆渾圓的丹田靈氣迅速上升。
少年一身儒衫隨風輕擺,腰間那枚赤紅葫蘆與那塊木牌輕輕搖曳撞擊。
肖靈兒站在他的身後,那對水靈的眸中閃過一道奇異光芒,心中有些驚訝,公子他,他這是要破境了?
她知曉某些人會感應天地氣息,可,可公子的境界才鍊氣期啊,難道他真是某個仙家山頭的天才種子?
以少女獨有的神通,自然早已知曉姚真意的境界,只是令她不明白的是,通常只有那些得天獨厚的大修士,才會有這虛無縹緲的所謂感悟。
姚真意依舊心神沉浸其中,人身小天地內米粒之光大放光彩,經脈之間的靈氣拚命流竄,猶如一條長龍遊走全身上下。
就在此時,
天外天,一道以損耗自身為代價壓勝那些虛空外的恐怖生物,盤腿而坐的身影突然睜開雙目,周身原本漆黑無比的黑暗竟是緩緩退去。
兩鬢斑白的中年儒士盤坐虛空,雙手垂放雙腿上,只見他微微一笑,輕吐一字,「善。」
就在這個字脫口而出時,周邊那些恐怖氣息竟是蜂蛹而至,想要饞食這道盤腿而坐背對它們的身影,猶如瞧見了美味的食物一般。
可惜那道身影穩如磐石,不動如山,任它們如何衝擊也無法突破!
……
人間,
就在中年儒士話落之時,時來天地皆同力,原本平靜如水的雲層竟是翻滾起來,微風漸起下。
少年一身儒衫飄蕩而起,在他身後的少女輕挽鬢邊青絲,眸中蘊含著難言的神色。
就在此時,翻滾的雲層緩緩平靜下來,卻仍有微風吹拂而過。
過了一會,姚真意睜開雙目,感受著人身小天地內的靈氣,微微一笑。
鍊氣境中期,這還是他拚命壓制下來的結果,上升太快反倒虛而不實,這樣不好。
「公子,可是破境了?」
就在他思緒時,身後的肖靈兒蓮步輕移上前,側過頭對著他笑問道。
姚真意輕笑道,「恩…算是吧。」
肖靈兒乖巧地點了點頭,秀長的十指相扣雙手放在背後,腳尖輕踮往前邊蹦跳走去。
姚真意瞧見這一幕,不由得有些失神。
心境深處內,卻是隱約間傳來一道女子的嘆息。
一抹劍光突凹落下,將他心境內那口井中,原本正在游曳的黑蟒直接劈落金色海洋,凄厲聲響起,那條黑蟒挨了一劍瑟瑟發抖,心中卻是欲哭無淚,它自然知道這道劍光是誰斬下的,那位招惹不起的主……可問題是它也沒幹啥啊?!
難不成是自己游曳的姿勢太難看?還是那位早就想斬殺自己了?!
一想到這,黑蟒慌忙地往金色海洋鑽去,心中打定主意,還是少點出來晃悠……
「公子,走啦~」
少女聽見身後無腳步聲,於是轉過頭對著姚真意,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嬌笑道,笑聲猶如銀鈴般響起。
姚真意回過神來,難得地臉紅了一下,只是臉色比較黝黑,所以不仔細瞧,很難看得出來。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而後抬腳跟上少女的腳步。
——
白駒鎮,
自打那日洞天開啟又關閉后,鎮門口便再也未曾見到那位每日伶仃大醉的看門人,倒是少了一道有趣的「風景線」,時間一久,人們也漸漸淡忘了這事,唯有那張板凳依舊放在那裡背靠石柱,望著日從東升而起,日落西山而去。
只是奇怪的是,書院那位蘇先生同樣也不見身影。
說是那位兩鬢斑白的中年儒士外出訪友了,沒個三五年載的回不來,鎮上的人們聽聞后,不由得有些憂愁,鎮上也就這一座書院,蘇先生一走,那誰來教自家孩童?
之後,大漢王朝派了一位老夫子,說是接替那位蘇先生的位置,這才讓鎮上的人們安心些許。
只是蒙童們卻不喜歡這位新來的老夫子,教書的時候可凶了呢!而且平日里又一副古板樣子,若是背不出書還要拿那長長的戒尺打手心,可疼了呢,一點也沒有那位蘇先生好……
一開始,蒙童們的父母聽聞此事後,便私底下去尋那位老夫子,紛紛懇求能否寬鬆點,畢竟都還是孩子。
誰知那位老夫子聽完后,眉毛一豎直接被氣笑了,隨即不顧禮儀地破口大罵道,「老朽學問是不如那蘇青亦,可總得還算個正兒八經的教書先生,你們行?!那你們來啊!!」
最後,便是去的人們統統唉聲嘆氣離去,心裡嘟囔道,不給就不給嘛,至於口水噴人一臉么,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呢……
無人知道的是,在那些人離去后,那位老夫子獨自坐在椅子上怔怔發獃,而後起身從一個箱子那裡,翻出了一副白邊畫卷。
老夫子打開那副畫卷,蒼老的面容上笑意不斷,眼中含淚似哭似笑,只見他嘴裡喃喃道,「好,很好,讀書人就該如此。」
只見那副畫卷中郝然寫著「天下有春」四個大字,字裡行間猶如春風細雨溫人心扉,就像那位兩鬢斑白的中年儒士一樣,待人接物如沐春風……
白駒鎮南邊桃木巷,
今日,那位憐人班主迎來了一位貴客,破例地未曾搭台唱戲,而是在一處茶樓接待這位貴客。
只見茶樓上,一位身著玉色長衫的儒雅男子坐在椅子上,右手舉握一個杯子正瞧著裡面的茶葉沉澱又浮起,水裡的茶葉就如同這天下人一般,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那位憐人班主坐在對面,左手舉起茶杯輕吹了一下,他右手袖袍揚起遮住了臉小酌一口。
味不錯,就是火候差了點。
身為昔日文種之人,他素來講究審茶、觀茶、品茶三類,看茶葉的形與色,茶葉一經沖泡后,形狀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其中最好的是某些特質名茶,嫩度高,芽葉成朵,在茶水中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放下茶杯,這位憐人班主,瞧著對面儒雅的中年男子笑問道,「這茶可還好?」
聽聞此言,
藩王高遠看了一眼手裡握著那杯茶水,而後對他淡笑一聲,「本王可不懂這品茶之道,自然比不上你。」
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郝然便是大漢王朝的那位藩王,身為九境武夫之一的高遠。
憐人班主似是疑惑地笑問道,「還有你不懂的?」
高遠搖了搖頭笑道,「世間千奇百怪,本王有所不懂,不也很正常的么,荀晉,你說本王說的對不對。」
被高遠稱為荀晉的憐人班主,正是那位昔年在大荀王朝逃出生天的藩王荀晉!
昔年大荀王朝被滅,荀晉已心灰意冷。
之後,便來到了這大漢王朝的白駒鎮中,做起了那唱亡國曲的憐人班主。
荀晉苦笑一聲,這麼多年終究還是被找到了么。
於是他便緩緩開口道,「在下已不問世事多年,若是藩王憂慮,明日便離開這大漢王朝。」
誰曾想,高遠搖了搖頭,而後輕笑道,「本王早就知曉你的身份,甚至遠在千里的那位也已然知曉,今日本王來,只為兩件事。」
荀晉苦澀道,「不知所謂何事。」
高遠站起身,走到樓台那裡雙手負后,背對這位昔日同樣身為藩王的男子,「本王一是為了大荀王朝那件神人甲而來。」
聽聞此言,荀晉驚疑地失聲道,「神人甲?難不成你要?!」
大荀王朝未曾滅亡之前,的確機緣巧合之下獲得過一張古老的羊皮紙,上面記載著那件「神人甲」的製作方式,只是由於所需材料太過昂貴,再加上當時大荀王朝重文輕武,因此便放棄了製造。
荀晉倒是可以交出那張羊皮紙,只是他心中有些疑惑,難不成這位大漢王朝的藩王有所預謀?只是他突然苦澀地想到,就算有所預謀又如何,干自己何事?自己不過就是個亡國之人而已……
高遠仍舊背對著他,聽聞此言,仍舊神情不變地輕笑道,「荀晉,你多慮了。本王的志向,不在那廟堂之上,而是在武道一途。」
笑話,貪圖皇位?昔年大漢王朝那位先帝逝去時,曾意圖將皇位交給他,而高軒帝,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同樣有此想法,卻都被他拒絕了。
論軍功,論威望,他要是想,早就坐上那道龍椅了,可這都不是他想要的。
唯有登上山巔,走上武夫那條道路的盡頭,才是他心中的夙願!
荀晉隨即再次問道,「那第二件事呢。」
高遠這次轉過身了,笑著反問道,「本王好奇,你就不想再望那故鄉的梨花一眼?」
「砰!」
話語剛落,荀晉手裡握著的茶杯猛然摔在地上,只見他渾身顫抖,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死死盯著眼前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
後來,
兩人從茶樓上下來時,藩王高遠走向早已停在一邊的那輛馬車,頓了頓身形,而後頭也不回地笑道,「日落之前,本王就在這裡等你。」
說完,他便踏上馬車居坐其中。
荀晉沒有再言語,而是失魂落魄地往桃木巷走去……
自那天以後,桃木巷的那位憐人班主也不見了,而藩王高遠身邊,則是多了一位儒衫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