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下武器出弑星（5）
那個少年一身純白，黑發如瀑。
那個少女白衣白發，支離破碎。
她眼裏空無一物，就連木偶也比她多了木然的表情。
金色的煉丹爐刺眼地要奪去她的視力一般！
他輕掀唇角，“七十七年前，汜葉藍錦，汜葉弓，離涇南還有一些在天劫中活下來的人，就是躲在這個煉丹爐裏，才避過一劫。”
他把視線從煉丹爐上移開，揉揉有些疼痛的雙眼，炫目的金色如此刺眼，她還是空洞地將它望著。
“這原本不是一個煉丹爐，四百七十二年前，龍太子機緣巧合得到遺失已久的兩樣神器——戮神劍和通天神火柱，再加上他之前有的煉天爐，龍太子將他們煉化成一方頂蓋，可小如嬰兒指甲、可巨覆八荒天際，他原想在某一日，將這頂蓋罩在南海之上。珞薇，你知道是哪一日嗎？”
少女白衣白發，她將視線緩緩從煉丹爐上離開，然後，渙散了，沒有焦距。
“珞薇，你知道的！神仙都有測算的本事，就算測算得不一定準確無誤，但絕不會差錯太大。龍太子早就知道天劫是在哪一天，所以才那天把你一個人扔在怡華水榭，他原本是想讓你們所有人躲過這場天劫，將數百道天雷引到自己身上的！”
“你想用愛來感化我？”
譏笑，空靈的聲音。
“不！”那人雙手猛然捏緊她的肩膀，雙目灼人！
“珞薇，我要讓恨毀滅你！”
他眼中，黑色的怒海狂鯊！
“珞薇，我告訴你，在你剛出生的時候汜葉藍錦就已經是杻陰宮的人了！她是魔不是神！太子妃死後，她知道了太子妃的真實身份，是她和玄司雨一起動了手腳，把頂蓋偷換，做成了你麵前的這個煉丹爐，然後，讓南海萬劫成灰，諸神滅噬！”
“這一切，與我何幹？”
珞薇獰笑，表情詭異扭曲。
“當然有關！就算快死了，你也依然不甘心不是嗎？可是親手玩弄你命運的人，他已經死了，殺死你的人又是你虧欠的人，那麽你該恨誰？你難道會向命運屈服嗎？”
“恨、誰？”蒼白的唇，痛苦低喃。
“恨汜葉藍錦！恨汜葉弓！恨那些蹂躪你踐踏你僅有的幸福童年的人！”
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他仿佛也控製不住自己似的，那樣強烈的感情，強烈到要把她捏碎！
“如果本該被拋棄，孤苦伶仃，生無所依，可是卻擁有了十八年快樂美滿的生活，那麽死就死了，這本不是屬於你的；可是四歲就明白了功高震主，時刻擔心自己的爺爺會處死父親，五歲學會了察言觀色，忍氣吞聲，八歲又承受喪母之痛，為一個和你不相幹的人承受了這麽多悲痛，最後還要為她去死，憑什麽？！”
“憑什麽？！！”
她瘦骨嶙峋的指節緊到泛白。
“所以你必須去恨，隻有恨才會讓你更有力量！才會讓你更加強大！你要恨汜葉弓，恨他不能讓你有一個和睦的家庭；你要恨汜葉藍錦，恨她一天天奪走你的快樂，最後還讓你最敬愛的龍太子死不瞑目！”
他離她越來越近，他的灼熱氣息噴在她的臉上，他仿佛要將她捏碎，揉爛，然後在融進自己的身體裏！
“珞薇，我不介意用仇恨把你變得陰暗惡毒，就算你成魔，就算你墮入阿修羅永世盡受噬魂食肉的痛苦，我也會陪你一起！因為，我也是魔！”
他的力道那樣大！他要將她捏碎！揉爛！然後融進自己身體裏！
“羽千夜，你究竟是誰？”
她的視線像冰淩一樣直射而出！
“我就是魔界少主，那個一出生就被自己親生母親殺死的人！！！”
響雷怒吼！
狂風咆哮！
雨大得像是天崩地裂，從天邊狂瀉而下！閃電劃出可怖的白光，暴雨鞭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
抽漏了！抽散了！抽碎了！
這樣罪惡的夜晚，怎麽可能沒有罪惡的事情滋生？！蔓延？！毀天滅地？！！
他的力道那樣大，他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他要把自己的恨意傳給她，他要把他變成她，把她變成他！
“珞薇，我們合作吧，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們對彼此才是最可靠的！”
“珞薇，我們一起，一起去複仇！”
暴雨抽地麵，雨聲連成了一片轟鳴！
那樣罪惡的一個夜裏，少年和少女達成了那樣罪惡的一個協議。
……
“當然，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珞薇朝他爽朗一笑，他們之間有這樣罪惡的一筆交易，不可以容許任何感情！
“待我親去複仇之時，我自然會找你幫忙，不過目前你的事情緊急了些，玄司雨這幾年動作太大了，你忍得我可忍不得！”
羽千夜背對著她，僵立了片刻。
忽而仰頭大笑，“君子所謂之隱忍，你果然是婦人之仁，心眼兒太小。”
再回眸，皓月當空，一星晦暗渺小如豆，他是魔界少主，她是弑星盈雪。
椅著窗，她連翻白眼，“是哦，你厲害！明明是一個陰魔還穿著白衣服到處迷惑人！”
他淡笑不語。
“不過，弑星城的事，還是我厲害！”
珞薇想到自己今日的壯舉，還是忍不住竊笑，她可沒有吹牛哦，剛剛羽千夜也承認她厲害的哦！
“哎，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在一天之內做到了你謀劃幾年都沒有做成的事？”
羽千夜挑眉。
“嘿嘿，我告訴你吧！”
珞薇捋起袖子往窗台上一坐，“在孤雲山的時候，我就已經跟冷無霜達成協議，他借用我們五百年兵器，我們替他搜索天下法寶。然後他聽我說他的小妾跟他的大弟子私通，當時臉都綠了，差點認為我說謊又要殺了我，不過我連夜跟他悄悄去弑星城，事情查明之後他又把那些知情人全殺了，又準備提著刀去殺那小妾。還是我及時攔住他，想出這麽一個既能保全他的名聲又不會讓人起疑的法子，當然作為報酬，他答應給我一個身份，我才不會去學他們的鑄劍術呢，冷無霜也不會真的教我，我隻是需要這樣一個便於行事的身份罷了。”
“嗯，還比較周全。”
幾十年來珞薇第一次聽到有人誇獎她呢，不禁心裏偷樂一把。
“這幾日你就住在弑星城，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塗塗那裏先不要過去。”
珞薇一驚，“將離出什麽事了嗎？”
羽千夜輕笑，“九尾狐不善打鬥，卻是八荒內隱匿探查的高手，從來隻有九尾狐找得到別人，還沒有誰可以找得到九尾狐。”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去將離？”
羽千夜扶額，“你以為冷無霜是個好糊弄的主？那次他的弟子跟蹤你進了死亡之幕無一生還，他不會起疑心？你若是再去將離，能保證不會被他發現？”
羽千夜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珞薇嘿嘿訕笑。
跳下窗沿，拍拍手，“好吧好吧，你忙你的。”
“這幾日，我會派人幫你盯著點，你務必小心，現在來了就不能走了。”
珞薇突然想起什麽，說道：“你昨天當著他的麵說城裏有你的探子，不是擺明了告訴他你覬覦弑星城好久了嗎？萬一他想想覺得不靠譜，反到把我綁了盤問城裏細作怎麽搞？”
羽千夜唇角斜勾，“你不是挺厲害的麽，這個算什麽？”
珞薇拿起窗邊梳妝台上的梳子擲過去，被羽千夜側身一閃，躲掉了，“快說！你是不是已經有什麽對策了？”
羽千夜輕笑不語。
珞薇又拿個簪子打過去，這次是打偏了，她跺腿急道：“說啊！”
“法子是有。”
“是什麽？”
“不過，已經與你無關了。”
月光下，他的白衣清雅滌塵。
他的身影又緩緩消失在她眼前，“好好睡一覺吧，七天之內，最好還是不要上街，如果可以別人說的話，任何傳言也不要聽。”
珞薇百無聊賴地合上窗，她知道羽千夜說的是什麽，她也感覺到了，那些民眾雖然震懾但是怨憤的眼神。
果然，第二天，弑星城百姓舉著紅布白條公然抗議，表示不能容許冷氏獨門鑄劍技術落入他人之手！
羽千夜叫珞薇不要上街，不要聽苑裏的丫頭們嚼舌根，他以為這樣珞薇就不會知道了。
可是第二天，珞薇是被這些民眾的抗議聲吵醒的。
冷無霜對這件事的態度也是絕了，這些百姓都罷工一天了，冷無霜也沒有派人鎮壓，反倒命人前去慰問，端茶送水擦汗的寒暄的。
第三天，罷工隊伍增長了一半。
城裏處於半癱瘓狀態，冷無霜善心大發，命人午時送饅頭施粥。
第四天，罷工隊伍增長了一倍。
冷無霜繼續施粥發饅頭。
第五天，弑星城近四分之三的人都出動了，剩下老弱病殘，婦孺幼兒的全在家裏，罵墨盈雪滾出弑星城的呼聲叫的震天響。
因為冷無霜這幾天的態度，原本還有一群中立的或者站在墨盈雪這邊的人，此次和最先罷工之人達成了一致態度——墨盈雪一定用什麽法子控製或影響了城主做決定，城主逼不得已收她做入室弟子，現在還沒有辦法把這個女子趕出弑星城。
弑星城徹底陷入癱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