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紙扇藏伏筆（7）
小腦袋探了探，見珞薇的視線正好落在她身上，腦袋一偏笑嘻嘻跳出來。
鏡古半邊身子緩緩變得僵硬，若是說他並不知道淩也跟來了，隻怕連他自己也不信罷？
珞薇視線往下一滑，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
“恭喜！”
這次是真的，由內心而發的笑容。
可到了鏡古耳朵裏，卻變成了怨怪。
“珞兒！你聽我解釋！”鏡古情急之下一把抓住珞薇的手，“你聽我說！我愛的人是你！自始至終都是你！”
淩原本澄澈透亮的雙眸正將珞薇好奇地打量著，聽到這句話時，身子竟向後晃了兩晃。
“你相信我！相信我！我愛的人是你！”
珞薇臉上覆上一層寒冰，愈發冷的望著眼前統領四海的海族之王。
“莫說我信不信，你信麽？”
“珞兒……？”
“我念你時至今日還將我記著，才叫你一聲哥哥，可你如今卻想讓這兩個字也負了嗎？”
“珞……”猛覺刺痛入骨，鏡古下意識鬆開手，抬眸正對上一雙墨藍駭然的雙眸。
“你不過是習慣了堅持而已！習慣堅持自己始終得不到的，因為那才是最好的，對吧？”
珞薇抬眼看著身後漠然的陌辰汀，四目相對了一瞬，汀默不作聲鬆開她。
“得不到，終想要。是不是？”
淩的瞳孔倏地放大，驚恐地看著珞薇離她越來越近，她本能地想要躲到那人身後，可是……她卻硬生生頓住。
“曾幾何時，我也快要成為一個母親了，可惜……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好母親……”
汀的呼吸一痛。
“孩子……明明就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為什麽……你們都不懂得珍惜呢……”
淩的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她雙手本能地護在肚子上，她看著珞薇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啊——！！！”
“珞兒——！”
“珞兒！”
一陣天旋地轉，珞薇鼻子碰到汀的肩膀，疼得哼了兩哼。
“你早已做出了選擇。”頭頂清冷的聲音傳來。
珞薇回身，驚慌失措的淩已經躲進了鏡古身邊。
與其說是躲，不如說是鏡古將她抱著——
在她靠近淩的那一刻，在她的手觸及淩的腹部那一刻，她的手，霎時間長出足有半指長的血紅的指甲。
“好好珍惜你身邊的人吧，淩她聽得懂看得懂，她隻是不知道該怎樣讓你不厭惡地待在你身邊。”幽幽的歎息聲。
“珞兒……”
四海之王的他，高大偉岸的他，終於擁有至高無上的權的他，此刻，卻幡然流下兩行清淚來。
淩不曾見過他哭的，自打她認識他這個男生以來，他就是不會哭的。
而珞薇……
……也許見過吧……但那是在太久遠了……久遠到……她都不記得是不是真的有過了……
“鏡古哥哥，我們的緣分，早在兩百多年前，在那場大渦流之中，就已經盡了……我總是叫你等我，一次又一次……可每次，反悔的人都是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再繼續等了……”
“別說了，珞兒……你不必再說了……”何止是她反悔，就連他，都不曾好好遵守過他們之間的約定，這樣的他，本不配再去愛她才是。
他隻是太過癡心妄想了，他太過於貪心——
當侍衛來報在海麵上看到跟她長相相似的女子之時，他竟然是喜悲參半。喜的是他終於又能夠再見到她，悲的是他該以何麵目再見她。
當侍衛第二次來報說女子身邊有一名身穿紫衣的男子時，他已經完全確定，那就是她。
可為什麽她的身邊還是他？他們在一起了嗎？她原諒他了嗎？
可憐的他寧可欺騙自己，那不過是珞兒中了他的咒術而已，她被控製了，她需要他……
如今，夢也該醒了。
他從一個幹什麽都要拚上自己性命的毛頭小子，成為一個傲世四海的君王，他的莽撞變成了城府，他的不甘變成了蔑視……可是……他從小誓死想要守護的女子……卻是一再食言……
做了這麽久的夢……隻有他一個人的夢……他真的該醒了……
來的時候，他見她的第一眼，她的眼底蘊著那樣的笑，從不曾對他有過的笑，他明白那種笑意味著什麽……在那個時候……他就該夢醒的……
“珞兒……你會幸福嗎？如果我做出這個選擇的話……”
“鏡古哥哥……我現在就很幸福……”
他揉揉眼角，假裝看不見他們交握著的雙手……
…………
“你知道了？是裝著不知道的？”
客棧。
陌辰汀正在給珞薇的左肩上藥。
嗯……場麵……確乎是有些尷尬……
可是以陌辰汀的性子，從東海回來後二話不說把她拎進房門……已經很難得了……
“或者你以為我會把東海夷為平地？”
汀的語調上升了幾分，很明顯，餘氣未消，珞薇要小心行事。
“不是不是啦！”聲音放低，最好帶點軟軟糯糯的，通常情況下會讓他心情變好。
“我隻是怕你生氣才想瞞著你的。”這種時候盡量說實話，因為就算說假話也會被他發現。
“可是你那麽厲害，那是我想瞞就能瞞得住的啊？我就沒打算繼續裝下去了嘛。”適度地誇讚會另每個自大狂感到愉悅。
“是麽？”
這句比之方才那句，語調輕緩了不少。
嗯，危機可以解除了。
接下來，適當撒撒嬌就可以蒙混過關了。
可是——
汀的氣息變得混重，在她耳後輕緩噴灑出來。
“有那麽一瞬，我確實是有那種想法……讓那些礙眼的人，礙眼的事，統統從我眼前消失掉……”
珞薇微怔，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
“可是，鏡古對你來說，也是重要的人吧？”
珞薇思忖半晌，還是緩緩點頭，“是。”
“雖然討厭至極，可是在這個地方占有一席之地的，從今以後，我都會小心對待。”
汀從身後指了指她的心口。
“如果十年前我也知道這麽做的話，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夠意識到的話……或許……”
如果那個時候他不是被嫉妒焚滅了心，或許一切就不會發生，或許，他們此刻，會在某個平凡而不知名的街頭小巷，牽著他們的孩子，站在一家店門口商議著該買那種布料給孩子做新衣服……
“汀！”珞薇指尖覆在他的薄唇上，兩眼不知何時已經蓄滿了淚。
“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吧……”
“一起……把他養大……”
“好！”
墨藍的雙眸騰地燃起幽深的火焰。
珞薇一開始還沒感覺什麽，等到她意識到周遭空氣似乎有點兒灼熱時……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香肩外露……
她剛剛還說了什麽？？？
她明明……隻是純潔地……想安慰一下某人的啊……
什麽叫自投羅網？什麽叫羊入虎口？
陌辰汀就是一隻會說話的大老虎啊！！！
…………
年味的氣息愈來愈濃了，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上了火紅的大燈籠，就算寒風再凜冽，小攤販的吆喝聲卻是一聲蓋過一聲，他們賣的都是過年需要的，而街上行人也大都是出來置辦年貨的。
火紅的一切，喜慶洋洋的一切。
第四日的時候，珞薇和陌辰汀到達了死亡之幕。
不同於他們一路上的喜慶，這裏的一切卻是黃沙漫天，枯骨難掩。
“塗塗雖然看上去隻對醫術頗有見解，可她聰明著呢，奇門遁甲，兵家武器她也樣樣精通，而且她的造詣隻怕是非常人所能及了。你看，尋常人隻知道這裏長年累月刮大風沙，風雨不調，幹旱尋常，可是他們不知道這隻是塗塗使出來的障眼法，隻要過了這裏，前麵就是綠洲，別說水源豐富，就是養嬌貴的牡丹也可以。”
陌辰汀淡淡聽著，一手執著她的手，同她一起走過這片風沙之地，那等閑適的姿態，倒像是在自家後院散步一般，可真讓素有奪命之稱的風沙愧然不已。
“你小心點哦，那裏，是塗塗設下的第一個陣。”珞薇一手指著前麵不遠處的一個小沙丘道。
“塗塗可是非常非常聰明的，她的機關暗格，就算放你眼皮底下也很難發現的，不過還好有我，你隻要跟著我走就沒錯啦！”
珞薇拍拍自己胸脯，豪言萬丈。
旁邊某人劍眉輕挑，笑得意味不明。
哦，是嗎？
“呐！”珞薇拽著老神在在的陌辰汀跳過塗塗設立的第一個關卡，“走過這裏，再往前其實才算做是真正的‘死亡之幕’呢！不僅風沙比之前更甚，風力也是方才的數倍不止，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被刮跑呢！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一旦被風沙卷走，就會被帶到塗塗設立的連環陣中，這種陣法，顧名思義就是步步相連環環相扣，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
“既如此，我們何不直接禦劍闖進去？”
汀的腳步一頓。
“啥？”珞薇也跟著停下來，“塗塗可是上古神族啊，如果貿然闖入她肯定第一時間就知道的！”
“就是要讓她知道！”
語畢，陌辰汀拉著珞薇縱身一躍——
“啊啊啊！你知道塗塗為了防止有人闖入明處暗處設置了多少機關麽？連我跟羽千夜都不清楚，這樣我們很有可能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啊！！！”
突然眼前一黑，珞薇感覺到陌辰汀的大手覆在她眼睛上。
“乖，一會兒就好。”
輕聲軟語，就像是哄她一般。
珞薇一下子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