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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一)

  蓧曾對汜葉旻說過,她此生,隻做過兩件錯事。


  “你是第一個打敗我的女人。”


  奪人呼吸的罌粟花瓣。


  那個人有著一雙世上最邪魅的眼,最蠱惑人心的唇,還有他身上如血般最狂妄自大的紅衣。


  九重天上,天石柱旁,他滿眼的嘲弄不屑,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被他踩在腳下的一抔黃土。


  他狂笑的臉上寫著四個字:誌在必得。


  蓧冷哼。


  心內卻是有些後怕。


  她是師父唯一的弟子,她自幼習得最玄妙的上乘術法,她是曾殺滅魔王蚩尤的九天玄女的後人。


  世人稱她天佑玄女。


  可是此刻,她知道,她配不上這個名號。


  這個聲勢浩大風風火火闖天宮的男人,他所做的一切竟然就像是街頭鬧事般吊兒郎當,蓧知道他並未出全力,他隻是覺得好玩在逗弄他們罷了,所以表麵上看上去是拚盡全力的她打敗了他,可是實際上,蓧知道,她並不是他的對手。


  這個男人的力量強大到可怕,如果真的要一較高下,她和汜葉旻聯手,勝算也未必有幾分……


  “過獎。”平如鏡麵的聲音。


  她轉身,離開九重天。


  這不過是一次再正常不過的巡禮——


  天庭每百年就會在玉山祭奠一次九天玄女,繁榮又瑣雜的儀式,讓人昏昏欲睡不說,每個仙家偽裝出的表麵敬重內心非也的神情更是讓她厭惡至極。


  索性捏了個訣,讓一個呆頭呆腦的傀儡代替她完成剩下的禮節,她自己一個人趁著空隙偷偷跑了出來,自然不想去已經棲身幾千年的軒轅山,她靈光一閃,飛身去了九重天。


  這時節,王母的桃花應當開得正盛,她原本隻是打算前去賞花的。偏巧不巧撞見了正準備偷襲的魔族大軍。


  她的使命就是守衛神族安危,自然二話不說就衝上前去了。


  可是……那個紅衣男子……第一眼看她的眼神……


  是欲望。


  活了兩千多年的她,雖未經男女之事,可是,該懂得的她一樣不落的全都懂。


  “我叫寂,寂滅的寂。”


  她倉促回身,視線正撞上他促狹的眼。


  她走神了?不僅如此,她連他跟了她一路都沒有發現嗎?

  蓧四下看看,兩人都立在雲頭上,他身後已經沒了浩浩湯湯的魔族大軍。


  她原本就是毫無目的地四下晃晃,也沒打算這就回那個枯燥無味的軒轅山,此時……好吧……她也不知道這是哪兒……


  “我沒興趣知道你的名字。”


  她冷聲道。


  可是心內劃過的念頭卻是:寂滅的寂麽?可真是自大狂!為什麽不是寂寞的寂,孤寂的寂?


  “可我有興趣知道你。”


  他已經閃身來到了她的麵前,擋住她的去路,狹長的雙眸將她全身上下放肆地看了個遍。


  “放肆!”蓧下意識地緊了緊自己的衣衫。


  “你呢?”他在問她的名字。


  “你沒必要知道。”


  “我想,我會知道。”


  蓧沉下臉,指尖凝訣,已經催動體內靈力。


  “再過幾日……”寂的聲音變得低沉而縹緲起來。


  蓧一愣。


  “……就是就是人間的乞巧節了。據說崇吾國有一條貫穿全國的大河,乞巧節的時候,全國人都會在這條河上放河燈許願……”


  蓧墊腳看看,崇吾國,是在這底下嗎?


  “三日後,我在崇吾國河頭等你。”


  說罷,竟是快她一步遁行。


  連她願不願意去也不問,扔下話就走,他就知道她一定會去?還真是自大到無人能及啊!

  她做錯的第一件事,是好奇人間的乞巧節。


  一個她很小的時候就聽師父說過,兩千年來卻從未看過的節日。


  師父總跟她說,男女之情,最是可憐。


  所以,這樣的節日,和這個有關的一切,從小,師父都是禁止她觸及的,一直到後來師父魂歸故裏,這條禁令也變成了她的一個習慣。


  天庭裏的天規天條她懶得遵守,以她的身份,也不必遵守,可是師父這唯一的禁令,出於對師父的敬重之情,她還是規規矩矩地遵循了九百多年的。


  所以,這偶爾的一次犯規,應該不算什麽吧?


  “你就知道我一定會來?”


  蓧滿臉不甘,憤憤不平的模樣倒像是有人在背後趕著她來一般。


  “我知道。”


  寂輕笑。


  寂今日換做了一個平凡的男子裝扮,唯獨那一襲恨不能讓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存在一樣的嗜血紅衣,其餘的,蓧覺得,還勉強能入她的眼。


  誠然,蓧今日用了幻顏術,衣衫也是樸素到不引人注目的素白色,其實她說服自己來的原因是來看看人間的乞巧節,而寂不一定能認出她。


  可是,她錯了。


  寂招來一隻通體烏黑唯足赤紅的大鳥,拉著蓧一起飛到高空中,看形形色色的人們圍在長河邊放河燈。


  “河燈像星星,他們像螞蟻。”蓧道,語氣裏帶了似有而無的輕笑。


  “看星星得在地麵上,那看河燈也得在天上。”


  寂微微側過臉,深邃的雙眸倒映著整片璀璨河燈。


  “我還是有些好奇,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來?你又是怎麽認出我的?”她們軒轅山的幻顏術,就是靠專門的神器也無法辨認出的,這未免讓她太有挫敗感了吧?難道師父沒有把畢生絕學都傳給她?


  “我看不出你的真容,但我知道是你。因為我是寂。”


  前一句話,回答的是她第二個問題;後一句話,回答的是她第一個問題。


  因為他是寂,空前絕後的魔尊寂,無所不能的魔尊寂。


  “你就確定是我?”蓧依舊堅持不懈。


  性格暴躁著稱的魔尊竟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唇瓣三分笑七分邪。


  “你的味道,我見過一次,就忘不了。”


  蓧凝神想了想,覺得他這是在說自己的體香。


  她伸手解下自己隨手帶著的香囊,拿到寂麵前,“素馨花,看來人間用這種香囊的女子很少。”


  沒想到,寂居然伸手接過,徑自揣進自己懷裏,蓧微涼的指尖觸到他溫熱的手掌,臉上一陣飛紅劃過。


  “謝謝。”原本屬於蓧的香囊,已經換做他為主人。


  “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蓧氣急。


  “謝謝!”寂忝笑,“所有辱人的陰暗的詞匯,對於我來說,都是另一種誇獎,所以日後你若是想罵我,隻怕得費些心思了。”


  臉皮比城牆還厚!

  蓧簡直氣得跺腳,後悔自己不該來看河燈,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更該保持微笑,維持自己神女的風範。


  “感覺如何?腳踏畢方鳥之上比之你年年月月禦雲而行,有什麽不一樣?”


  很不一般,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重量,生命的重量。


  可是……


  “就那樣,都差不多。”她聲音淡淡的。


  寂聽了仰頭大笑。


  寂不知何時變出來一小袋子東西,遞到蓧麵前。


  蓧鼻尖嗅了嗅,知道是好吃的,卻矜持著不動。


  “大名鼎鼎的天佑玄女,還怕我下毒不成?”


  蓧抓了一大把塞進嘴裏。


  “杏仁,吃多了很苦的。”


  寂嗓音低沉,她在咀嚼聲中居然覺得這樣的聲音很好聽。


  接著是板栗,花生酥,酒釀圓子……


  蓧一口接一口地吃,從沒說過好不好吃,也沒說有沒有吃夠,寂就像變戲法一樣給她變出一袋又一袋的零食,每次都是蓧覺得吃得差不多了,她麵前的食物就會換做另外一樣。


  吃到最後,蓧的手再往袋子裏一伸,停住了。


  “怎麽,你師父還讓你禁葷?”


  蓧嗤之以鼻,繼續自顧自吃起來。


  師父從沒明令禁止過她吃葷,她隻是說這樣不利於修行,而千百年來她們師徒二人幾乎沒有吃過葷,後來,這也成了習慣。


  她剛剛那一刹那的震驚,不是因為寂慫恿她吃葷,而是因為……


  “吃完了!”


  寂沒有再變換出其他食物,而是任由她把這一袋東西吃得一幹二淨一點兒不剩。


  蓧拍拍手坐到畢方鳥的鳥背一側,好不愜意地哼歌兒甩腿。


  寂也在她身後,背對著她坐下來。


  ……


  而是因為,小袋子裏裝著的雞爪,是她小時候的最愛。


  因為吃得太少,甚至連她師父也沒有發現,她最愛吃的食物,其實是雞爪。


  ……


  那一次的乞巧節,在蓧的眼裏,其實總的來說,和人間其他節日也沒什麽兩樣。


  都是人們會大街小巷地慶祝,然後祈求神,讓神滿足他們的願望。


  可是……人的願望由神實現,那神的呢……?

  蓧沒想到竟然在寂的麵前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我幫你實現啊!”他笑。


  這個男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魔一般,每一個笑都笑得那麽肆虐狂妄。


  可是,他說出來的話……


  他說……他幫她實現願望……他可連她什麽心願都不知道呢……


  真是個自負到狂放不羈的男子!

  “蓧,下次換回鵝黃色吧!我喜歡你穿那個顏色。”


  臨走時,寂對蓧說。


  蓧身子僵了一下。


  果然,他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看來魔界辦事效率還不錯,她們軒轅山的傳人,曆代玄女的名字,隻有師父才知道的。


  入山後,她們便不能與外人相見,出山後,她們已經有了名號。


  隻是頓了一瞬,蓧繼續抽身離開,仿佛寂剛剛說的那句話她並沒有聽到。


  原來,初次相見,她穿得是那件鵝黃羽衣啊,她平時最喜愛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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