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第191章 麻煩事
一直天色完全暗下來了,何向東都還是坐在園子裡面發愣。郭慶叫了他好幾次了,他才搓了搓臉龐,起身到後台吃晚飯。何向東也把這件事和幾人都說了,所有人神色都有些沉重。
範文泉已經吃完飯了,點了根煙抽著說道:「你打算怎麼辦?」
何向東皺著眉,不說話。
張文海道:「怎麼遇到這麼狗皮倒灶的事情,要臉不要,居然跑上門來拿人家東西,真是什麼人都有。」
陳義坊放下筷子,也不吃了,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嘴,苦笑著搖頭說道:「那也沒辦法啊,如果從道義上來說,人家要拿回祖宗遺物,還願意給錢,這也不理虧啊。」
張文海沒好氣道:「什麼祖宗遺物,這東西是東子他師父傳給他的,什麼就變成人家祖宗遺物了。」
陳義坊道:「可關鍵現在沒辦法證明東子也是評書一門的啊,他師父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家譜上面也沒他的名字。這怎麼辦啊?難道去找當年的引保代老師嗎?」
何向東輕嘆一口氣,引保代三位老師,自己師父在上海,又不讓自己去找他,楊三和白鳳山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連人都找不到,又去的那裡找引保代啊。
郭慶也在後台,他皺著眉頭,沉著臉想了一下,說道:「東子,實在不行,咱就別理人家就好了,這是你的東西,你有權擁有。他們要是再敢來煩你,你就報警好了,現在是講法律的時代,他們難道還敢亂來啊。」
何向東輕嘆一聲,對郭慶道:「我九歲的時候在天津一家園子裡面說相聲賣藝,那時候園子生意很好,是天津所有園子裡面生意最好的一家。旁邊有一家叫風華的園子眼紅我們的生意,在我楊三叔說評書的時候,找了兩個門內人上門盤道。」
「楊三叔沒有拜過說書師父,按照舊社會的老規矩,他們是可以把我楊三叔的說書傢伙攜走的,當時園子里的經理就說這是講法律的社會,他們敢拿東西就是搶劫。」
「他們老闆也說只要我們給句話,他們立馬就走。我師父當時讓他們攜傢伙走了,不過被我阻止了。我後來也問過我師父為什麼不報警。」
「我師父說。」何向東環顧眾人一眼,說道:「我師父如果看準了自己要吃虧,那至少要把臉面保住下來。裡子破了沒事,面子不能損傷一點,這是一個藝人的尊嚴。」
何向東看著眾人,擲地有聲道:「我何向東是評書一門正兒八經的第十代傳人,在地上磕過頭擺過支,有引保代老師見證的。醒木和摺扇也是我師父傳給我的,我作為繼承我師父衣缽的傳人,除了我何向東,還有誰有這個資格拿這兩樣東西?」
眾人含笑點頭,都被何向東的霸氣給震住了,張文海讚揚道:「說得好,除了你誰也不配拿這兩樣東西。下次那幾個龜孫再來,把我叫上,我弄不死他們。」
範文泉也道:「是啊,他們有種再來啊,還敢翻了天不成。就讓老張去揍他們,反正老張也是進去過的人,有經驗。」
「滾蛋。」張文海怒罵。
眾人也是大笑,但是笑聲卻稍稍有些沉重,畢竟還是個麻煩事啊,雖然算不得大事,但這種糾纏不休小蒼蠅處理起來很煩。
晚上的演出還在繼續,效果很好,歡笑陣陣,都是很有藝德的藝人,不會把台下的情緒帶到台上去,演出結束,都快九點了,就各自回家了。
陳義坊最近挺累的,園子裡面生意很好,他演出的場子也多起來,一天都有三四場,不過錢也沒少掙,四十一場,一天下來,也有一百二到一百六了,算是很不錯的高工資了。」
出了地鐵,轉了公交,在家裡衚衕口下了車,看了眼手錶,九點十五,唉,不晚了,陳義坊拖著疲憊的身軀往裡面走,他挺煩心的,等明天那兩個說書人打上門來,肯定又是一場鬧劇。
衚衕口第一家的老頭也在,這老頭每晚都在衚衕裡面乘涼到很晚,別的老頭都回去了,他也不肯回家。身邊放一個收音機,裡面經常是在放戲曲,相聲,評書這些節目,自己靠在一張搖椅上,慢慢搖著,慢慢聽著。
陳義坊每晚回家都能碰見這老頭,也都會聊上兩句,他本就不是特別善談的人,這麼長時間也僅僅只是知道老頭一個人在北京生活,僅此而已。
「回來了啊。」老頭睜開眼看見陳義坊了,主動出聲打招呼。
陳義坊笑道:「是啊,剛下車。」
老頭又道:「今晚好像晚了一點啊。」
陳義坊皺眉頭說道:「園子出了些事情,唉,太煩了。」
老頭在搖椅上慢慢搖著,手上扇著蒲扇:「呵呵,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事,總歸是有解決的辦法的,不必煩心,不必煩心,呵呵呵……」
陳義坊重重嘆出一口氣,道:「也不是煩心,就是感覺很不舒服罷了。你說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我們班主有一塊醒木是他師門傳下來的,現在有人說家譜裡面沒有我們班主的名字,然後人家非說要迎回祖師遺物,說的冠冕堂皇的,還不是看上這東西了啊。多煩人啊,他們肯定不會罷休的,雖然也翻不起大浪,但老來煩人這誰也吃不消啊。」
老頭在搖椅上搖動的身影卻沒有半點停歇,依舊慢慢有節奏地晃著,他輕搖蒲扇,問道:「這什麼醒木啊,這麼寶貝。」
陳義坊道:「嗨,就一老物件,有點紀念價值,也不是什麼寶貝。說是雙厚坪先生傳下來的,說書人都把這玩意兒當寶貝了,不然怎麼會打起來啊,據說我們班主手裡還有一把摺扇,幸好別人不知道,不然又是一堆狗皮倒灶的麻煩事。唉……嗨……我跟您說這個幹嘛,得,老爺子您趕緊回去歇著吧。」
老頭的搖動的蒲扇停了,晃動的搖椅也停下來了,只剩下收音機裡面京劇唱腔咿呀作響,放的是京劇《定軍山》,正唱到諸葛亮激將黃忠那一幕。
「你們班主叫什麼名字。」老頭聲音有些顫抖。
陳義坊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道:「何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