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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病賈蓉笑斥貪心鬼 聖天子怒奪將軍位

  賈赦這一番話說完,屋裡眾人都變了臉色。

  任誰都沒有想到,賈赦如此的迫不及待、說的話如此的不留情面、要做的事如此的不講天良。

  周氏聽了賈赦的話,一對杏眼瞪得如同牛眼,她怒道:「如此話,該是一個一等將軍說的,我兒還未死,你便巧立名目來奪我寧府家業了,你有何資格在我寧府指手畫腳!」

  周氏是被賈赦的話氣到了,她先是怒斥賈赦,待話說完,人卻猛反應過來,有乾明帝在此,難道乾明帝還能看著賈蓉被欺負不成?

  於是乎,周氏看著賈赦,冷冷笑了聲,而後鬆開了扶著賈母的手,自顧自的,在一旁坐下了。

  她到要看看,這賈赦還能猖狂多久。

  等到周氏剛坐下,賈蓉便睜開了眼睛。

  他似笑非笑瞅了賈赦一眼,語氣雖虛弱,卻還是有十分的譏諷之色。

  賈蓉道:「我屍骨未寒,賈赦你就急著來給我哭喪了?」

  賈蓉剛是明明白白聽了賈赦的話的。賈赦話說的撕破臉皮,賈蓉自然也不會再把他當成回事,連一句大爺都不想問候他。

  賈赦被賈蓉的話一激,惱羞成怒,道:「好呀你,你敢同我如此講話,你可還有尊卑。長輩當面卻不講禮儀,哼!待你死後,我必不讓你進家廟。」

  賈赦此時已然是把他當成寧國府的主人,字裡行間、指手畫腳,全是囂張跋扈。

  賈赦說完,榮府眾人臉色都難看起來,其中,有賈母這般,沉默著默認的,有王熙鳳這般,站立牆頭,看事態發展的,也有如賈蘭這般,想說些話卻因為身份不夠說不出話來……

  賈蓉聽罷,呵呵一笑,環顧四周看了榮府眾人臉色。

  待看罷,他心裡一陣冷,而後便也不顧榮府眾人的臉面了,沖著賈赦道:「你既想要我的家業,那就且上前來,恭敬給我磕三個響頭。你磕了,我便認你做個乾兒,待我歿了,這邊都是你的,如何?」

  賈赦聽罷這話,眉頭一揚便要發作。

  可不等他出聲,賈蓉冷冷一笑,而後便眼神凌厲的盯住了他。

  虎死威不倒!這一眼,直盯的賈赦後背冒冷汗,說不出話來。

  而後,賈蓉開口道:「怎麼,拉不下臉面來?又想覬覦我寧府家業,又捨不得麵皮?」

  賈蓉嘲笑完賈赦,又道:「我寧府不比你們那邊,現府里不論錦衣衛、龍禁尉,單隻我的府兵,便有雙手之數。我不知你哪裡來的膽子,敢在我母親面前大放厥詞。我告訴你,我叫你一聲赦大爺,你才是赦大爺,我不叫你,你就是一條外邊光鮮的癩皮狗。」

  賈蓉說罷,怒喝一聲,道:「滾出去,再敢來我寧府,亂刀之下,必不給你留全屍。」

  賈赦被賈蓉一番怒斥加恐嚇,現早沒了之前的威風,羞惱之下卻又害怕賈蓉當真要殺他。

  於是乎,賈赦只臊著臉皮,連一句狠話都不敢放,灰溜溜的,出了房門。

  待到賈赦離開,賈蓉仔細琢磨了會。

  他總覺得,今日賈赦的態度太過於驕橫了,莫不是,有人在給他撐腰?

  賈蓉想到這裡,將頭一轉,看向賈母,開口道:「老祖宗覺得,賈赦今日這話該不該說?這事,該不該做?」

  賈母正因為賈蓉的話和賈赦做的事臊呢,突聽見賈蓉的問話,先是一愣,而後便懂了賈蓉的意思。

  她雖然年紀大了,卻還沒有昏聵,只三五個呼吸的功夫,她便明白了,這是賈蓉在問她,她為什麼給賈赦撐腰。

  畢竟,若不是賈母站在賈赦身後,賈赦哪裡來的膽量,敢指責周氏。

  賈母一時間沒法開口說些什麼,現已經如此,再解釋也是徒勞,她只好低著頭,嘆著氣。

  賈蓉意義不明的嘿了聲,偏過頭道:「後面還是讓惜春姑姑回來住吧,哪怕惜春是庶出的,可畢竟也是寧府的大小姐,一直待在老祖宗身邊,倒像是我寧府沒人了般。」

  賈母聞言,嘆了聲,開口道:「當初,我是見珍哥兒……」

  賈母話說了一半便頓住了,而後話頭一變,應和道:「這是應該的道理。」

  賈蓉先是一陣恐嚇斥責,羞辱打發了賈赦,而後不軟不硬的問話,刺了賈母,也讓房中剩下的榮府眾人低下了頭。

  時間過了幾個呼吸,賈蓉在碧漪的服侍下坐起身來,而後環顧房中,笑問道:「我剛才說的話可是作數的,誰來給我磕兩個響頭,認我做個乾爹,待我歿了,這寧府便是他的。」

  賈蓉剛才的一番動作,狠狠地熄滅了王夫人心中不該有的心思。現在賈蓉舊話重提,語氣態度,似有種認命般的豁達。這一下,倒是又讓王夫人心裡頭一動。

  只見王夫人舔了舔嘴唇,有些鎮定不住了,她先是在心裡斟酌了片刻,而後態度放的極低,沖著賈蓉道:「阿彌陀佛!有些話,我本想說,又怕蓉哥兒你誤會。」

  賈蓉輕飄飄的看了王夫人一眼,開口道:「王夫人有話直說便是,這兩府的人,誰不說你是個菩薩心的人。」

  王夫人沒有嚼出賈蓉話里的怪味,只聽賈蓉這樣說,倒是讓她心裡高興壞了。

  只見王夫人頓了頓,用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而後道:「人這一生,勞碌奔波,圖的,也不過是個身前身後名。」

  「不是我這個做長輩往壞處想,而是我想著蓉哥兒你現這般威風,若是當真有個三長兩短……」

  王夫人話說到一半,偷瞄了賈蓉一眼,她見賈蓉並未動怒,心裡靜定了下,接著道:「若是當真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連個摔盆哭喪的孝子都沒有。」

  「我一想到這,我心裡就難受的緊。」

  王夫人把慈眉善目是發揮到了極致,這會是眼淚止不住的流,捶胸頓足,好一副善心人的模樣。

  賈蓉本就知道王夫人是個什麼人,現見王夫人這姿態,只覺得好笑。不過他並未出言打斷,只靜靜地看著王夫人表演。

  待到王夫人唱罷,賈蓉這才淡淡開口,道:「我早就想好了,待我歿了,這寧府一府的家業,想來我也沒去處用。既如此,那便大操大辦一場,神京里,願意為我賈蓉哭上三天的,我一人分發五兩銀子。」

  賈蓉說到一半,頓了頓,笑著看向王夫人,道:「到了那時,怕是滿神京都是我的孝子賢孫。」

  賈蓉見王夫人臉色不太自然,又咧嘴笑了起來,接著道:「哦!對了。王夫人既然開口說這事,想來也是有些想法的,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不如王夫人也把自己的想法說說。」

  王夫人膩了會,諂諂笑著,道:「我本想著,讓蘭兒給你當個孝子呢。他比你小上一輪,你又待他極好。」

  「哦。」賈蓉點了點頭,心裡暗道,原來王夫人打的是這個主意……

  賈蓉思索了會,看向賈政和李紈,他心裡思索著,賈政是個老好人,李紈也是個極守禮的,想來,這主意,跟這二人沒什麼關係。

  想罷,他道:「這事不妥當,被外人見了,有損政老爺的臉面和珠大嬸嬸的名聲。」

  王夫人聽罷,心裡急切,嘴上忙道:「這事,我都已經同老爺和珠兒媳婦商量過了。他們也都說沒事,畢竟活人的臉面,終究比不過身後……」

  賈蓉點了點頭,沒接王夫人的話,只轉頭看向賈蘭,招了招手后,道:「蘭兒,來我這。」

  賈蘭雖老成,卻還是個未長開的孩子。這房中幾番變故,就是成年人,一時間都難以接受,更何況賈蘭。

  再加上賈蘭本性聰慧,他這會心裡一琢磨,便琢磨出了幾分王夫人的用意來。

  於是乎,賈蘭皺著小臉,糾結著,不知道該不該去賈蓉那裡。

  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咬了咬嘴唇,慢慢走到了賈蓉床前。

  賈蓉看著賈蘭,笑道:「我把寧府給你,你為我守孝如何?」

  賈蘭聞言愣了愣,而後在王夫人期盼的緊的眼神中,不假思索的搖了搖腦袋。

  王夫人手驀的抓緊。

  賈蓉用餘光見到這幕,心裡一陣好笑,接著笑著問向賈蘭,道:「你是不願意為我守孝?」

  賈蘭再搖了搖頭,一字一句,語氣堅定道:「蓉大哥你待我極好,莫說是守孝,就是守墓我也願意。我不願意的,是蓉大哥你把寧府給我。」

  賈蓉作出不解的神色來,道:「為何?」

  賈蘭小臉一本正經道:「蓉大哥待我極好,為我編畫本、尋蒙師,這些我都受著,因為我明白,這是蓉大哥對我這個弟弟的疼愛,也是族長對家族子弟的關心。」

  「林師曾同我講,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帶名分、不可沾取。我實在沒有理由說服自己,去接受蓉大哥的家業。」

  賈蘭說完,房中眾人或讚歎、或不甘。

  賈蓉也開懷大笑,撫摸著賈蘭的小腦袋,道:「說得好,不愧是蘭兒,眼界胸懷比成人都要寬廣。」

  賈蓉說完,正準備再說些什麼,卻聽見屏風之後,乾明帝讚歎的聲音。

  乾明帝道:「父皇常教導,君子之澤,雖五世而斬,簪纓世族,卻恩澤不斷,今日看來,卻是如此。」

  乾明帝說完,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房中眾人見了,皆跪地行大禮,道:「拜見陛下!」

  賈蓉躺在床上,正要起身卻被乾明帝搖頭阻攔。

  未幾,乾明帝看向賈蘭,問道:「此子何人所出?」

  賈蓉恭敬道:「榮府政老爺長子賈珠與國子監祭酒李大人長女李紈所出。」

  乾明帝聽罷,點了點頭,而後道:「雖未成人,卻守德知禮,想來日後必成大器。」

  乾明帝如此讚揚,賈蘭自然也是磕頭謝恩。

  待到乾明帝誇獎完了賈蘭,再轉頭看向賈母時,乾明帝便換了一副態度。

  乾明帝道:「老夫人近來可好。」

  賈母自乾明帝從屏風後面出來,心裡便知賈赦要倒大霉。

  賈赦雖不成器,賈母作為生母,卻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賈赦遭殃。

  於是乎,賈母顫巍巍行禮,道:「多謝陛下挂念。」

  說完,賈母又道:「我兒赦不成器,卻是讓陛下失望了,他現如此,全賴老身幼時溺愛……」

  賈母話剛出了個頭,便被乾明帝擺手打斷了。

  乾明帝不想聽,賈母嘴巴動了動,卻是也不敢再說了。

  未幾,乾明帝淡淡開口,道:「戴全擬旨!一等神威將軍賈赦不學無術。於家,不能和睦兄弟血親,於國,未曾立下功勛戰果,現將其一等將軍爵位剝奪。」

  乾明帝說,戴全便從袖子中取出隨身帶著的一道聖旨寫了起來。

  賈母嘴巴張著,眼裡全是驚懼絕望卻不敢出絲毫言語反對。

  待到戴全寫完,乾明帝接過聖旨看了看,而後蓋上行璽遞給賈母,開口道:「老夫人就代他領旨吧。」

  賈母手抖著接過聖旨,眼裡哀傷痛苦之色無復以加。

  代表著榮府出了兩代國公爺的勛爵,今個許是沒了……

  等到賈母接了聖旨,正準備下跪謝恩時,乾明帝道:「老夫人不必跪,待這聖旨交到他手裡事,讓他跪吧。」

  賈母點了點頭,手死命抓著聖旨,眼中含淚說不出話來。

  榮府眾人正難受時,乾明帝又開口道:「賈赦之子賈璉何在?」

  賈母聽見乾明帝喚賈璉名號,眼中一亮,便看向賈璉。

  可賈璉剛剛見了賈赦被剝奪爵位,此時正是心情震蕩之時,乾明帝喚他,他竟有些走神。

  說實話,這長安城裡明面上的事,是沒有乾明帝不知道的。

  乾明帝見賈璉這般模樣,又想起之前賈璉吃花酒挨打的事,兩者想加,乾明帝頓時心中生出對賈璉的厭惡來。

  只聽乾明帝一聲冷哼,不再看向賈璉,自顧自開口道:「賈赦之子賈璉,不擅文武,孱弱不堪,無襲爵資格。」

  乾明帝說完,賈璉回過神來。

  賈璉聽見乾明帝如此說,雙拳握死,口齒咬緊,一臉的不甘卻不敢有絲毫反對的話。

  在他身旁,王熙鳳身子也是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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