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林如海遷官領商部 賈雨村初進寧國府
大明宮外，朱雀門前。
馮紫英等人在朱雀門口等侯著，此時，距離林如海入宮，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如此，馮紫英看向眾人，開口道:「林御史半個時辰都不曾出來，想來是陛下留著，有國家大事商議。我等久站在宮門前，也不合禮儀，不若先去寧國府。」
馮紫英說完，如賀永、趙順等，皆是齊齊點了頭，唯獨賈雨村臉色陰晴不定。
馮紫英見狀，淡淡開口道:「賈兄有異議？」
賈雨村捋了下他頜下的鬍鬚，開口道:「在路上，林大人對回京事有些猜測。大人同我講，說他這次回京，說不得就要領個商部的位置，如此一來，林大人搖身一變，就變成了我等的上司。」
「在我看來，還是在這侯著為妙。」
賈雨村說罷，馮紫英眉頭便是一皺，賀永、趙順等人臉色也難看下來。
賈雨村話里話外都透露著一股再拜山頭的意思，這在馮紫英等錦衣衛耳中，著實有些刺耳了。
未幾，馮紫英似笑非笑，譏諷道:「賈兄山頭拜的倒是麻溜，只可惜，這人只要穿了錦衣衛的衣裳，便是死了，也是錦衣衛的鬼。」
賈雨村聞言，頓了頓，而後道:「馮兄錯怪了，非是拜山頭，而是表尊敬，一來林御史後面會是我等的上官，二來，林御史是蓉叔叔的長輩，那麼自然也是化的長輩，在這侯著，乃是應有之禮。」
賈雨村說罷，馮紫英等卻是冷笑起來。
未幾，馮紫英道:「既如此，那你便在這侯著吧，我等祝賈大人高升了。」
說罷，馮紫英便同賀永、趙順等對視了一眼，而後皆是齊齊一聲冷哼，離了朱雀門，往寧國府去了。
賈雨村站立原地，眼波流轉間，似有股別樣的激動之情深藏心中。
他賈化，說不得又能踏進文官圈子裡了。
……
與此同時，勤德殿中，乾明帝端坐龍椅，戴全在一旁侯著，至於林如海，則是正在殿中站立著回話。
乾明帝正問林如海揚州鹽政的諸多事宜。
殿中安靜，只聽的林如海的話。
「啟稟陛下，兩淮鹽政，自清查鹽稅後，餘下黃、張、楊、韓四家並新鹽商十八家，此二十二家鹽商……」
「有高、石、穆、劉四家前事，此二十二家不敢有絲毫違制……」
「臣預測，今歲下半年，國家可得鹽稅一百四十二萬兩……」
林如海站在殿中回話，乾明帝則是一半聽，一半打量著林如海。
林如海，是乾寧帝點的兩淮巡鹽御史，在某種意義上講，林如海並不得乾明帝的信任。之前鹽政腐敗，乾明帝還想過，是不是林如海在其中貪腐搗鬼。
約摸一頓飯功夫過去，林如海終於將兩淮鹽政諸多事務一一說了清楚。
林如海四十好幾的人，身子也不好，這般回話，卻是讓他腰腿酸痛、口乾舌燥。
乾明帝看著林如海，聽了他的回話后心裡還算滿意，於是便淡淡點了點頭，而後對一旁戴全道:「賜座，賜茶！」
戴全聞言，便快步搬來一把椅子，安放在林如海身邊，而後又先給乾明帝上了參茶，再給林如海端去了一杯。
林如海接過茶水，向乾明帝謝恩，而後便虛著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待到林如海坐定，吃了口茶后，乾明帝淡淡開口道:「商事重要，溝通國家東西南北，其中利益頗大，需要國家干預，如此，朕打算在六部之外，再設一部，名為商部。」
「賈蓉曾同朕講，說你在揚州，管理鹽政時也見慣了諸多商事，想由你來坐謝商部的尚書，你可有異議？」
乾明帝這話一出，林如海眉頭便微微有些皺起。
他在猜測乾明帝說這話的用意。
要知道，這六部尚書任免，可是皇上的一手權力，也是文官集團的自家事，而乾明帝口中卻說，是賈蓉推薦的他。
賈蓉一個勛貴，插手一部尚書的任免，這可是犯大忌諱的呀！
林如海沉默片刻，而後道:「陛下厚愛，臣感激涕零，能為陛下分憂，也是臣之本分，可臣之身子，天生虛弱，在揚州多年，濕熱積累成疾，怕是擔當不了如此大任啊。」
林如海說完，靜靜等著乾明帝開口。
乾明帝臉上看不出喜怒來，只聽了林如海的話后，微微點了點頭，開口道:「你不願意，朕也不強求。」
乾明帝說罷，頓了頓，換了個話頭道:「你覺得，現大乾朝野，有誰可擔當此任啊？」
林如海恭敬道:「戶部封永，通商事，為人正直，可擔當此任。」
「嗯。」乾明帝嗯了聲，手指微微敲擊了下桌子，而後道:「封永領了商部的事，那戶部又該當如何？」
林如海思索片刻，而後回道:「戶部左侍郎魯瑕，勞苦功高，為官數十載，從未有過問題，他可為戶部尚書。」
「嗯。」乾明帝又點了點頭，然後沉吟起來。
待過了三五個呼吸，乾明帝道:「言之有理，朕會考慮。」
說罷，乾明帝便沒有再說朝廷的事，反而問起了林如海的家事。
他道:「朕給你的摺子你可看了，對於賈蓉，你覺得此子如何？」
林如海道:「天縱之才、又知進退，實乃百年治國之棟樑。」
「哦，你倒是將他看的高，如此一來，有些事，朕也好開口了。」
不說國事，乾明帝便顯得有人情味了許多，他接著道:「前面有個厚臉皮的人來尋朕，求朕賜給他一樁婚事。」
「這個厚臉皮的，便是賈蓉，他要求娶的，便是你家女兒。」
「賈蓉為國事東奔西走，這還是第一次開口，朕不好拒絕，只同他道，若是你與你家夫人同意，朕便給他批個條子。」
「朕是原本打算，派人去揚州問你意願的，不曾想，國事變化，現朝廷缺人手，朕便沒派人去，想著把你召回了，當面問話。」
乾明帝說到一半，接著道:「朕已經問過你家夫人了，她是同意的，只看你這邊的意思了。」
林如海從乾明帝開口，就陷入了獃滯，作為一個老父親，任別家男兒如何好，一想到要把女兒託付出去，總歸是有些不樂意的，林如海也是如此。
可他剛拒絕了商部尚書得罪位置，又把賈蓉誇出了一朵花來，現有心拒絕，卻是不好開口。
他再拒絕，只怕會在乾明帝心中扎刺。
於是乎，林如海一臉苦澀，他道:「陛下，臣唐突，此事可否容臣想想。」
「嗯。」乾明帝古井無波的臉上，這會卻是露出了些許計謀得逞的笑來，他道:「你且好好想，如賈蓉這般，天下百年都不得出幾個啊！」
林如海本苦澀著，現見了乾明帝這幅模樣，一瞬間，如同醍醐灌頂般，琢磨出些事來。
他貌似，被乾明帝套路了。
不等林如海多想，乾明帝坐在龍椅上，輕吃了口茶，自言自語般的說道:「莫懷三番兩次的落朕的面子，現又不願意入閣，當真以為朕沒脾氣？」
乾明帝說罷，林如海嘴角抽搐。
這哪裡是在說莫壞，分明是在提點他。
說實話，對於賈蓉，林如海心裡是極為滿意的，讓他遲疑的，只是輩分的事。
如此，林如海只覺得嘴裡泛出股說不出的味道來，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而後順著乾明帝的話，開口道:「對於賈蓉，臣是心裡滿意的，只輩分有些差了，怕惹得別家閑話。」
乾明帝一聽林如海同意了，頓時來了精神，他從龍椅靠背上端起身子來，開口道:「朕金口玉言，何人敢嚼舌頭。」
說罷，乾明帝看向林如海，哈哈一笑，便道:「戴全擬旨。」
「壽鄉伯賈蓉，為國誅逆，與火場力敵叛軍，與荒野智捕反王，朕心大悅，現賜賈蓉黃金千兩，以彰其功。」
「國之重臣林如海，為國清查鹽政十數載，勞苦功高，遷官為商部尚書。」
「另，壽鄉伯賈蓉，寧國公之後，才德起於戍邊，清約聞達朝野，經明行修，忠正廉隅。」
「林如海之女，京城世家之後，行端儀雅，禮教克嫻，蓋林氏簪纓之族、詩書傳家，執釵亦鍾靈毓秀有詠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閨。」
「潭祉迎祥，二人良緣天作，今下旨賜婚。」
……
大明宮外，賈雨村已經等候了許久。
正當他想著，不若先進馬車吃口茶水時，林如海便在戴全的陪同下，出了朱雀門。
賈雨村看見這怒，頓時感覺一身的疲憊都消失了，他忙走上前去，先對林如海行禮，笑道:「林大人，學生恭賀大人高升。」
說罷，賈雨村又轉頭沖著戴全行禮，道:「不知那位公公當面，學生賈化字雨村，現在商衛中做事。」
賈雨村話說完，戴全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而後道:「咋家戴全。」
賈雨村一聽這話，眼睛驀的亮了，他臉上的笑，甜度頓時再高上了幾分，舔著戴全道:「原來是戴公公，學生能見到戴公公，實在是激動莫名啊。」
戴全看著賈雨村這幅姿態，眼裡閃過一絲好笑，開口道:「我一殘缺天家奴才，如何當的起。」
「戴公公這話……」
賈雨村聽見戴全自嘲，便準備再舔上幾句好話。
可不等他話出口，戴勸全便擺手打斷了他，開口道:「不說這些廢話了，咋家還有要事去辦呢！」
說罷，戴全沖身旁林如海道:「林大人請！」
林如海苦笑一聲，沖戴全拱了拱手，而後上了車。
……
寧國府，前院書房。
賈蓉端坐主位，下位，馮紫英、賀永、趙順三個正說著那賈雨村的不是。
只聽馮紫英道:「不愧是讀書人，好一顆牆頭草，連他是怎麼起家的都忘了，且看吧，他若是巴結不到林御史身上，後面有他的好去處。」
「若是這人當真扔了錦衣，嘿嘿，我不把他腸子翻出來，算他小子不是一般人。」
馮紫英話說的有趣，賈蓉樂呵呵笑了兩聲，而後道:「那人是個腦後生反骨的，一早，我便見識了。」
「左右錦衣衛家法在，這人翻不了天，現他還是個好打手，後面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先讓他跳會兒。」
賈蓉話說完，又沉吟片刻，道:「回京的事，想來你們心裡都清楚，讓你們撇下手頭上的經營，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賈蓉說完，馮紫英嘿嘿笑了兩聲，道:「嘿，你卻是想岔了，我回京，可是來圖富貴的，誰人不知，跟著你蓉大爺，那是平步青雲。」
「再說，我一個勛貴子弟，經營商事，終有一日要被排擠，不若現就放手，也顯得洒脫。」
賈蓉聽了馮紫英的話，啞然失笑，道:「我本是來開解你們的。」
就賈蓉同馮紫英等說話的功夫，另一邊，戴全同林如海一道，後面又跟著宮裡儀官，吹拉彈唱的過來了。
待這行人剛到寧榮街口，寧府麻利的門子，就知事的一邊打開了大門，一邊往裡面傳話了。
如此，待到林如海和戴全下馬車，賈蓉便領著一府人出了府門來迎接了。
賈蓉聽門子說，心裡就有些疑惑，現見到戴全也在，後面還跟著宮裡的儀官和禮車，心裡越發奇怪了。
不過他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只上前先向林如海行禮，道:「蓉見過姑爺。」
說罷，賈蓉又走到戴全身邊，偷摸取出一銀票，塞進戴全手裡，而後問道:「戴公公登門，寧府蓬蓽生輝，不知所為何事？」
戴全將銀票一收，臉上笑出花來，開口道:「大好事。」
戴全臉色神秘，從身後取出一聖旨來。
賈蓉見狀，眉頭一挑便行禮大禮接旨了。
只聽戴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壽鄉伯賈蓉，為國誅逆，與火場力敵叛軍，與荒野智捕反王，朕心大悅，現賜賈蓉黃金千兩，以彰其功。」
賈蓉聽到這裡，便準備起身接旨，卻不曾想，戴全話語不停，接著道:「壽鄉伯賈蓉，寧國公之後，才德起於戍邊，清約聞達朝野，經明行修，忠正廉隅。林如海之女，京城世家之後，行端儀雅，禮教克嫻，蓋林氏簪纓之族、詩書傳家，執釵亦鍾靈毓秀有詠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閨。潭祉迎祥，二人良緣天作，今下旨賜婚。」
戴全說罷，不止是賈蓉，前來迎接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未幾，打算將聖旨遞到賈蓉面前，笑著道:「壽鄉伯，該接旨了。」
戴全說罷，賈蓉這才回過神來。
他先朝大明宮行大禮參拜，而後接過戴全手中聖旨，開口道:「多謝陛下厚愛，蓉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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