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金鑾殿乾明帝斥豸
乾明帝似笑非笑,金鑾殿內,鑾台下點著的數十蠟燭將其臉照的明亮無比。
未幾,乾明帝淡淡開口,道:「朕一早就說過,你等為官,自當替天家治理四方,如此,榮華富貴、金銀財寶,只要你們要,朕都不吝賜下。」
「可是,朕的恩德,卻成了一些人貪腐、朽敗的根由。」
「十數年寒窗、躍龍門入仕,怎麼,盡皆成了些只會伸手抓銀子的廢物!」
乾明帝一句話比一句話嚴厲,待到說罷,殿中百官盡皆跪地,其中眾人,除了寥寥幾人外,其他的,皆是心驚膽戰。
乾明帝看著百官沉默不語,哼了聲后,對著戴全便是一招手。
戴全見狀,將筐中單獨一列摺子取了出來,而後,呈於乾明帝面前。
乾明帝抬手取過一摺子,翻開,又是一聲冷哼。
他道:「趙漠何在?」
乾明帝話音剛落,文官行列中,便有一人哆嗦著走了出來。
此人身穿緋色綉雲雁的官袍,腰間,掛著工部郎中的腰牌。
乾明帝冷眼看向趙漠,未幾,他開口道:「你因何入仕?」
趙漠一哆嗦,而後顫巍巍道:「回……回陛下,臣中的乾寧二十七年的進士……」
乾明帝呵呵一笑,手指向趙漠,喝道:「你還記得你是進士!」
「朕在此問你,於??焚南城,朕特撥銀錢以修繕安民,如今,已過去月余,你所籤押之區域,修繕幾何?」
「朕所撥銀錢,經你手一十二萬四千三百兩,用之何處?」
乾明帝連番喝問,每問一句,那趙漠便是一哆嗦。
如此,乾明帝問完,趙漠已是癱軟在地。
之前在朱雀門口,趙漠也是偷摸塞給賈蓉銀票的,是故,他試探著看向賈蓉,卻只見到一張冷漠的臉。
趙漠低垂的臉面,心裡哀嚎嘆息,他有心狡辯,可就乾明帝的話裡面,他已經聽出來了,他的所有底細都已經如青天白日般,現在乾明帝眼裡。
如此,他沉默半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開脫的話。
他心裡已經明白了,今個乾明帝第一個點他的名字,就沒打算讓他有個好下場。
如此,趙漠慘然一笑,跪地磕頭,道:「臣愧對皇恩,臣死罪。」
乾明帝見狀,哼了聲,眼中冷色一閃而過,開口道:「來人,扒了他的官服,押入死牢。」
說罷,便有梁寬出列,領著兩個錦衣衛,將趙漠押了下去。
乾明帝發作完趙漠,頓了頓,沒有急著取第二個摺子,開口道:「一些人,這一些人中,趙漠之罪,罪無可赦。」
「朕是想給你們留些顏面的,只可惜,你們三番兩次的視朕的好意不顧!」
乾明帝說罷,翻開第二個摺子,開口道:「周平何在?」
周平便是今早第一個塞銀票給賈蓉的那人,他聽見乾明帝點到他,身子便是一抖,而後,跟個鵪鶉一般,縮著頭,走了出來。….乾明帝看向周平,道:「刑部至今累積舊案三百二十一樁,前面,此些舊案分門派遣,入你手者,一十四樁,如今,你清理多少?」
周平聞言咬牙道:「回陛下,臣已盡皆理清了。」
乾明帝聽得周平的話,被生生氣笑,道:「如此說來,朕點你的名字卻是點錯了?」
乾明帝說罷,把手中的摺子甩到周平臉上,怒道:「朕也不多同你廢話,你仔細、好好想想,你究竟是如何斷案的。」
周平撿起摺子,翻開一看便見摺子上寫滿了入他之手的舊案,一樁樁,一件件,後面,或被批註草草了事,或被批註不通道理。
周平看罷,雖心裡慌亂,面上卻仍舊強打鎮定,解釋道:「陛下明查,陳年舊案,若要理清實在艱難,有些苦主已不在,有些,只是空口文書,如此,要臣如何做。」
乾明帝淡漠看向周平,道:「哦,你覺得朕在給你出難題?如此,你且說你入刑部多久?」
周平聞言一愣,回道:「臣入刑部已有十一載。」
乾明帝淡淡點頭,而後問出最後一問,道:「既入刑部十一載,如此,你同朕說說,累積舊案為何如此之多?」
「你再仔細看看,好好想想,這些案子,是不是經你手累積拖沓的!」
周平聽了乾明帝的話,大張著嘴巴卻說不出任何話,他回頭看了眼刑部尚書,卻突想起,現今這刑部尚書,是後來調來的,入刑部,不過三載歲月。
至於前面的那個,卻是早已經乞骸骨了。
周平嘴裡發酸,跪地磕頭,道:「臣心存僥倖,耽誤陛下國事,臣有罪。」
乾明帝看向周平的眼神已經像看待個死人,待到周平話說完,乾明帝又道:「前面,你周平送的好大禮啊?你月俸不過八兩七錢,吃穿用度完,如何送的起價值數百兩紋銀的禮物?還一送便是好幾家。」
乾明帝這話如同壓倒周平的最後一根稻草,待到乾明帝話音落下,周氏便是一抖,而後眼中再無生氣。
乾明帝看著周平,盯了會後突然心累了,只擺了擺手,而後,便有梁寬上前將周平壓了下去。
連續兩人被摘了帽子下了大獄如此,殿中百官心裡明白了,今個,乾明帝來真的了。
各人心中各有計較,如此一來,殿中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未幾,乾明帝看了看面前,堆積如山的摺子,閉目開口,道:「此間種種,朕已無心再看,朕給你們最後一點顏面,希望你們心裡清楚。」
乾明帝說罷,殿中百官一陣騷動,未幾,便有十數位官員取下頭頂的官帽,而後跪地請罪。
乾明帝看向這些人,一擺手,便有兩個小黃門走出,領著這些人,出了金鑾殿。
乾明帝發作完朝官中無能無用、貪墨腐朽之輩后,今個這早朝也沒有了再論其他事的氣氛。….如此,乾明帝又淡淡開口,將此次考成之中,結果較圓滿的人誇獎了一番,后又賜了些金銀,便起身離了金鑾殿。
乾明帝走後,百官議論紛紛,賈蓉心中無聊,剛準備出宮回府,卻有一個小黃門尋了過來。
賈蓉見狀便知是走不成了,如此,他心裡暗自嘆息了聲,而後,便跟著那小黃門,往勤德殿去了。
……
勤德殿中,乾明帝閉目養神。
一旁,戴全開口給賈蓉上起了眼藥。
只聽戴全道:「陛下,有儀官同我說,今個朱雀門口,賈蓉收了很多銀子。」
戴全這話一出,乾明帝眼睛猛的睜開。
未幾,乾明帝看向戴全,道:「莫要搬弄是非。」
乾明帝口裡雖在教訓戴全,可那緊皺的眉頭,卻也是表明了他心中的不悅。
戴全只看著乾明帝的神色,便知他這一個軟釘子已經起了作用,如此,便恭敬道:「萬歲爺教訓的是,奴才多嘴了。」
這邊戴全在乾明帝面前給賈蓉上了眼藥,那邊,賈蓉便在一小黃門的帶領下,進了勤德殿中。
賈蓉看見乾明帝便恭敬行禮而後,在一旁戴全有些陰沉的神色中,從懷裡一掏,掏出一大把銀票和三五錠金子來。
乾明帝見賈蓉動作,心中原本有的不悅頓時煙消雲散,笑道:「怎麼,你要賄賂朕?」
賈蓉呵呵一笑,道:「此皆今早上臣收的安心銀子。」
乾明帝哼了聲,道:「你倒是會起名字,安心,不知他們安的什麼心。」
賈蓉聽著乾明帝又要說起剛才的事,心裡一緊,忙岔開話題道:「此等國賊,為求安心強塞與我的銀子,說不得便是貪墨得來,如此,這些銀子當歸國庫。」
乾明帝聽了賈蓉的話,笑道:「你既願意拿出來,那朕就收了。」
說罷,乾明帝同戴全一使眼色,戴全便上前,將案上的金銀收了去。
如此,戴全拿著東西走了,殿中,乾明帝便問起了賈蓉些事。
乾明帝先問賈蓉番邦糧種的事,他道:「前面你同朕繪的好大餅,現如今,那事如何了?」
賈蓉點了點頭道:「臣同濠境上西洋人通了消息,約摸三月後,也就是冬末,會有一批糧種運至我大乾,這一批,足足有三十萬斤,其中,玉米、土薯、紅薯各十萬斤。」
乾明帝聽罷心裡安穩了些,他看了眼賈蓉,而後笑道:「最近朕聽聞你玩的極開心啊,在府里,同丫鬟們打牌打的極歡喜。」
賈蓉聞言一愣,說實話,這各家勛貴府里有天家眼線這事不奇怪,只不過,賈蓉想不出,他在院里打牌,身邊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乾明帝是怎麼得了這消息的呢?
賈蓉略一思索,各自排除一番后,心裏面便懷疑起晴雯和金釧兒來,畢竟這兩人,算是後來人,且背景模糊不清。
賈蓉想罷,又覺得,前世讀紅樓,也不曾讀出這二人有個什麼特殊背景,如此,他搖了搖頭,便把這事放到腦後去了。….畢竟,他為人如何終究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古天家多疑,現乾明帝在他身邊有耳目,說不得還是件好事。
賈蓉心裏面一陣頭腦風暴,臉上卻是不露分毫,待到乾明帝笑罷,他便有些尷尬的開口,道:「臣來來是同丫鬟們打馬吊的,說來慚愧,臣不擅長此道,是故玩不過丫鬟們。」
「如此一來,臣便琢磨,臣為何玩牌,要守她們的規矩,為何不自作一規矩?」
「想到這裡,后臣便研究了一新牌新玩法,一試,她們果真玩不過我。」
乾明帝聽賈蓉的話,似聽出了些道理,點了點頭,道:「世事如此,守別人的規矩終究是玩不過別人的。」
乾明帝說罷,笑了笑,未幾,又同賈蓉說起其他的事來。
二人談論了一陣,約摸過了盞茶時間,戴全進殿,同乾明帝道:「陛下,郭大人求見。」
戴全口中的郭大人乃是禮部尚書郭藏瑞,賈蓉聽得這人,心裡一琢磨,想著許是郭藏瑞來同乾明帝商議後面乾明帝壽辰的事。
賈蓉想罷默不作聲。
一旁,乾明帝點了點頭道:「召他進來。」
戴全得了話,走出殿外,不多時候,便領著郭藏瑞走了進來。
進殿後,郭藏瑞先同乾明帝行禮,待到行完禮,乾明帝開口起身,郭藏瑞這才發現賈蓉也在。
郭藏瑞看見賈蓉,臉色有些奇怪,不過卻是什麼話都沒說。
乾明帝見郭藏瑞一言不發,開口問道:「來見我何事?可是大后兒的壽辰?」
郭藏瑞聞言點了點頭,而後道:「據陛下的吩咐,臣把各項禮儀都精簡了番,流程規矩,現都在這摺子上。」
郭藏瑞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子里掏出個摺子來。
乾明帝接過,仔細看了看后,道:「如此合適,就照這般辦就是。」
郭藏瑞聽罷乾明帝應允,恭敬道:「既是陛下同意,那臣便就此照做了。」
說罷,郭藏瑞又同乾明帝說起了禮部中的些人事調動來。
賈蓉在旁聽著,待聽了會,他便打量起郭藏瑞來。
說實話,這還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此人。
以前,大多數時候,賈蓉要麼是在朱雀門口老遠看郭藏瑞,要麼,便是上早朝時偏頭看見此人,如今個這般,面對面,卻是第一次。
此人約摸四十歲上下,面容輕瘦、輪廓柔和,一身官袍穿在身上頗為得體,仔細端詳起來,頗有股子鄉野大賢的味道。
這邊郭藏瑞同乾明帝說的事輕巧,幾句話的功夫便說完了,如此,賈蓉也收起了打量郭藏瑞的眼神。
郭藏瑞同乾明帝商議完事,轉頭看向賈蓉,道:「不知壽鄉伯剛打量老夫所謂何事?」
賈蓉打了個哈哈,笑道:「蓉遍觀朝臣,沒有一個,像郭大人般得體的。」
郭藏瑞聽了這話,莫名一笑,道:「所論得體,自是壽鄉伯最得體,畢竟,我等垂垂老矣,比不得伯爺生機勃勃。」
郭藏瑞說了句誇獎賈蓉的話,而後便向乾明帝辭行了。
郭藏瑞走後,賈蓉也同乾明帝沒什麼話說。
如此,賈蓉也起身行禮,而後,便出了勤德殿,往大明宮外面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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