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先生不讓我們進去,只有您能照顧他了。」管家憂慮的嘆了聲氣。

  時禮乾巴巴的笑了一聲:「恐怕不行吧,他連你都不見了,怎麼可能見我呢,你也知道他有多討厭我。」

  「如果他討厭您,早就把您趕出去了,怎麼會讓您一直留在莊園,還吃您做的飯菜呢?」管家反問。

  時禮:「……」那是因為他對我愛恨交加啊,但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無異於提醒他自己做過的事,那估計就只剩下恨了。

  然而她如果徹底拒絕了,等到沈驚衍病好了,知道了管家來找她的事,恐怕又會覺得她還是嫌棄他的病,到時候還是一樣難辦。

  時禮長嘆一聲,感覺自己被架到了火上,往左翻往右翻都擺脫不了焦灼的處境。

  管家見她不說話了,忙道:「晚餐我已經讓后廚準備了,待會兒和葯一起給您,至於按摩的教程……」

  「我以前給他按過,不用再學了。」時禮生無可戀的打斷他,這是答應了的意思。

  管家鬆一口氣,趕緊領著她往沈驚衍的別墅去,兩個人用了最短的時間來到了沈驚衍門前。

  「那就拜託您了。」管家忐忑的看著她。

  時禮點了點頭,一隻手接過托盤,一隻手放在了卧室門板的把手上,深吸一口氣擰開了門。管家等人頓時識趣的往後退了幾步,和她隔出了幾步遠,好像她開的不是普通的門,而是什麼惡龍的洞穴一般。

  時禮嘴角抽了一下,平復心情后將門推開,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管家看一眼周圍的眾人:「行了,這裡交給時小姐負責了,大家沒什麼事就回去吧。」

  「好的,好的。」

  門前很快就空了,管家嘆了聲氣,走上前將門關上,這才轉身離開。

  沈驚衍卧室里沒有開燈,時禮原本借著門縫裡那點光往前走,現下管家把門關上后,屋裡徹底黑暗一片。

  她停在了原地,好半天才適應黑暗,然而還是看不大清楚,只能小步小步的往前挪動。

  屋子裡十分安靜,除了沈驚衍壓抑的悶哼和比平時粗重的呼吸,幾乎沒有別的聲音,時禮的心臟高高懸起,小心翼翼的將托盤放到桌子上后,摸黑往床邊走去。

  沈驚衍被病痛折磨,感官有些許遲鈍,但還是在她靠近的時候察覺到了,啞著嗓子不耐煩道:「出去。」

  時禮咽了下口水,磨磨蹭蹭的往前挪了一步。

  沈驚衍頓了一下,半睜著眼睛看向她,雖然只看到一個輪廓,但還是瞬間知道了她是誰,周身的氣場頓時低了下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偏執的瘋狂:「滾出去!」

  時禮不用開燈,都能猜到此刻的他必然眼角泛紅、臉色蒼白,眼底滿是對她的恨意,也能想到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仇恨值,這會兒正以可怖的速度瘋狂上升。

  可她既然來了,便不能再出去,否則他只會更恨自己。

  「……驚衍,我來看看你。」時禮小聲道。

  沈驚衍撐著一口氣怒吼:「滾!滾出去!」

  「我不會走的……」時禮說著,便要去開燈。

  原本已經沒什麼力氣的沈驚衍,察覺到她的動作后突然起身,撐著床朝開關撲了過去,時禮嚇了一跳,急忙站定,而沈驚衍則因為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在到了床角后重重摔了下來。

  時禮一驚:「驚衍!」

  「滾……」沈驚衍虛弱開口,可惜哪怕再抗拒,卻沒力氣推開她了。

  時禮只當沒聽到,皺著眉頭蹲下想扶他起來,手在碰觸到他的瞬間,摸到了他身上大片大片的汗水,頓時愣住了。

  記得以前生活條件不算太好的時候,他的病都沒這麼嚴重,怎麼現在精心調養著,反而越來越差了。

  「放開我。」沈驚衍的聲音里充滿了厭惡。

  時禮回神,嘗試著將他扶起來,只是試了兩次都沒能成功,只好扶著他調整一個舒服的坐姿,打算等他恢復點力氣再把他弄床上去。

  他不想開燈,時禮也就依著他了,起身摸了把床單,果然上面也是濕漉漉的,全是沈驚衍的汗。

  ……躺在這種地方,能舒服么?

  時禮嘆了聲氣,摸黑往衣帽間走,翻找好久才找到新的床單,拿著把床上那條給換了下來。光是換床單還不夠,她乾脆將整個四件套都換掉,剛才還帶了點汗味的床鋪,立刻又清清爽爽了。

  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沈驚衍的力氣恢復了些,聲音冷漠的開口:「現在出去,我不跟你計較,否則後果自負。」

  時禮仗著屋裡黑,直接朝地上倚著床坐的某人翻了個白眼,然後頭也不回的去了浴室,打了一盆熱水后拎著毛巾出來。

  「時禮,出去。」沈驚衍的語氣好像上了凍一般,每個字都有將時禮砸死的氣勢。

  時禮卻清楚這個時候的他就是個紙老虎,因此也不理會他的威脅,將水和毛巾放到地上后,便伸手去解他的睡衣扣子。

  意識到她要做什麼后,沈驚衍的呼吸再次急促起來,一邊伸手捂住領口,一邊厲聲道:「滾出去!」

  「我不會走的,」時禮終於開口了,「我不會放著你不管,所以你不要白費口舌了。」

  「時禮,你別太過分!信不信我把你趕出沈家……」

  「信信信,但現在別想讓我走。」時禮費了好大努力,才忍住了賤兮兮的語氣,裝出委屈的樣子來。

  兩個人說話間,她已經把沈驚衍的扣子解開了四五個,由於沈驚衍一直掙扎,她還非本意的佔了他許多便宜。

  明明是個男人,皮膚怎麼就這麼好呢,又光又滑的,如果開了燈,應該也能看到淡淡的粉……打住,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時禮咳了一聲,及時住腦。

  在最後一個扣子解開后,沈驚衍突然激烈掙紮起來,然而在時禮眼裡,這就是一條砧板上的魚而已,一隻手就給鎮壓了。

  沈驚衍也意識到兩個人的差距,心底的憤怒不斷翻湧,漸漸的又夾雜了些別的情緒。他開始沉默的反抗,不管被時禮鎮壓幾次,都沒有放棄,只是力氣越來越小,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時而伴著幾聲咳嗽,聽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還犟。

  時禮相當冷酷,三下五除二扒了他的上衣,接著一雙作惡的手瞄準了他的褲子。沈驚衍察覺到她要做什麼,再也控制不住火氣了:「時禮!」

  「省著點力氣,你的汗如果不擦乾,會感冒的。」時禮一邊一本正經的說話,一邊非常不正經的浸濕了毛巾,擰乾后粗暴的往他身上胡嚕。

  「時禮,我會把你趕出去……把你趕出去咳咳……」沈驚衍反覆的說著差不多的話,最後咳得直接話都說不出來了。

  時禮忙去拍他的後背,沈驚衍虛弱的推她:「別碰我。」

  時禮給他的回答是,直接一條腿隔在了他和床板中間,雙手一拉就把人拉進了懷裡,沈驚衍直接被迫倚在了她懷裡。時禮原本只是想控住他,方便她下一步動作,卻忘了男女構造不太一樣,當他赤著身子倚進自己懷裡時,胸口頓時受到一陣外力的壓迫。

  兩個人同時一僵,片刻后沈驚衍咬牙切齒:「時禮……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說我只是想幫你擦擦汗,你信嗎?」時禮無言以對,身前傳來的感覺十分彆扭,卻又不能把人扔出去。

  沈驚衍深吸一口氣,剛要說什麼,卻再次咳了起來。時禮下意識一隻手摟緊了他,一隻手拍上他的背,沈驚衍起初還想掙扎,漸漸的連呼吸都困難了,只能死死揪著她的衣服拚命咳嗽,連抓破了她的肩膀都不知道。

  時禮感覺到他在下滑,頓時心裡一驚,捏緊他的臉頰迫使他張開嘴,開始給他人工呼吸。沈驚衍已經無力拒絕了,倚在她懷裡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慢慢的,他的咳嗽聲漸漸小了,時禮剛鬆一口氣,他突然渾身一僵,接著迴光返照一般猛地推開時禮,整個人摔在地上的同時唔的一聲吐了出來,房間里頓時充斥著嘔吐物的味道。

  時禮忙上前去扶他,還沒碰到他,就聽到他冷靜開口:「別過來。」

  這一句的語氣不同之前,沒有特別明顯的情緒起伏,時禮卻真的不敢動了。房間里陷入一片安靜,不知過了多久,沈驚衍淡漠道:「出去。」

  時禮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聽到他補充一句:「別逼我更恨你。」

  這是他第一次,用到了『恨』這個字眼。時禮神色微動,半晌默默起身,摸著黑朝外走去,沈驚衍聽著她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手指不自覺的攥緊了袖口。

  時禮走到門口后,並沒有如他想的那樣離開,而是在屋裡將門反鎖了,重新折了回來。她回來時,沈驚衍趴在地上,睡衣寬寬大大的捲起一些,露出了他瘦得過分的腰,他的後背輕輕顫抖,模樣竟是說不出的可憐。

  時禮站了許久,才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沈驚衍僵了一瞬,沉默許久竟然沒有推開她。

  黑暗中,時禮清晰的看到他在顫抖。

  她長嘆一聲,心想這麼怕她走,為什麼還要口是心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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