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時禮面容平靜的坐在馬車裡,帘子外傳來越來越多的男女嬉笑聲,偶爾也有不入流的葷話傳進來,更是有人時不時注意到這是首輔府中的馬車,以為沈驚衍在裡面,還想上前打個招呼,只不過每次都被車夫攔下了。

  丫鬟頻頻看向她,幾次聽到有人湊過來都嚇得不輕,生怕被旁人知道她家夫人來花樓的話,可讓她勸夫人先回去吧,可每次對上夫人冷淡的眼神,就嚇得什麼也不敢說了。

  好在去遞話的小廝很快帶了大人回來,她們不用一直待在花樓門口被人打量了。

  沈驚衍進馬車時,身上帶過來一陣女子的香粉味。沒辦法,這裡是秦樓楚館,哪怕他半點都不沾女人的身子,浮在空氣里的香味也會落在他身上,而且他因為在裡頭的廂房待得久了,也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男配仇恨值:60%

  ……他出門在外幾天,自己倒是把仇恨值消了不少應該是玩開心了吧。時禮嗅到他身上的香粉味,不悅的蹙了蹙眉頭,等他上了馬車后,往離他更遠的地方挪了挪。

  沈驚衍起初心情還算不錯,注意到她的排斥后臉色猛地沉了下來,本來打算同她回家的,這會兒又不想回去了:「找我何事?」

  「接大人回家。」時禮平靜道。

  沈驚衍撩起眼皮掃了她一眼:「我出來這麼些日子,也不曾見你來接,怎麼今日突然來了?」

  「因為大人先前並未來這種地方,」時禮忍著心裡莫名的煩躁,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大人是朝廷命官,理應潔身自好,我一個小小婦人都能知曉您在花樓,想必那些看你不順眼的人也會知曉,你就不怕給自己引來麻煩?」

  「你能知曉,是因為我讓你知曉,至於旁人,」沈驚衍頓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看向她,「原本是不知道的,但你將府中馬車堂而皇之的停在這裡,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所有人都知曉了。」

  時禮表情微忪,顯然沒想到自己給他惹麻煩了。

  沈驚衍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突然覺得無趣極了,撣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起身便要離開。

  時禮猛地抓住他的袖子:「你去哪?」

  「夫人若是無事便回去吧,此處不是你一個婦人該來的地方。」沈驚衍淡漠道。

  時禮聽出他還要留下的意思,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攥著他袖子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連指尖都白了:「此處也不是大人該來的地方,還請大人隨我回去。」

  沈驚衍不說話了,半晌才冷淡的看向她:「夫人明明是不想看見我的,何必勉強自己裝出一副賢妻的德行,非要勸我回去呢?」

  「誰裝了?」時禮的無名火再也壓不住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量,猛地將他拉回了原位,高聲對外頭的車夫道,「回府!」

  沈驚衍微微蹙眉,但也沒有再動。車夫嚇了一跳,忙等著沈驚衍開口,然而等了片刻並未等到他的指示,只能硬著頭皮驅動馬匹,朝著沈家的方向去了。

  丫鬟早在沈驚衍進馬車時,便識相的到車夫旁邊坐著了,馬車內只剩下沈驚衍和時禮兩個人,氣氛彷彿凝固了一般,誰也不肯先打破沉默。

  一直到進了家門,時禮才說第一句話:「我叫人打水,大人去沐浴吧。」

  「還未到晚上,為何要這個時辰沐浴?」沈驚衍蹙眉。

  時禮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大人身上的脂粉味熏得人頭疼,到底花樓不是什麼好地方,大人還是儘快洗去身上這股子味,免得遭人笑話。」

  她這話叫幾個小廝聽到了,生怕自己被牽連,急急忙忙從他們身邊逃開了,偌大的庭院里竟然依然只剩下她和沈驚衍。

  沈驚衍頓了頓,眼底猛地暗了下來,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你嫌棄我?」

  「大人去沐浴吧。」他一靠近,時禮就聞到了香味,眉頭不由得深深皺起。

  沈驚衍看著她樣子怒氣更盛:「我什麼都沒做,你憑什麼這麼嫌棄我?」

  「你不是去花樓了嗎?」這男人怎麼回事,自己剛乾過的事,轉眼就失憶了?

  沈驚衍聽到她的質問,想也不想的說了一句:「你曾和人私奔,我可曾跟你計較?」

  時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提那件事。

  沈驚衍也沒想到自己會提,但話已經說出口,他被架在了火上,已經顧不得什麼了,只想儘早和她理論清楚:「我是在同人商議正事,不過是借著花樓做個掩護,你這樣便受不了了,可曾想過你同人私奔時我的感受?」

  時禮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沈驚衍見她不回應自己,心底慌了一瞬,但還是故作鎮定的甩開她的手,一臉淡漠道:「你若是不喜歡,我日後再尋一隱蔽處同人議事,但今日花樓之事,不要再提……」

  「既然你看見我就這麼難受,不如讓我走吧。」時禮一臉平靜的說。她算是看出來了,若她在這事上一味的服軟,他只會越來越覺得她對不起他,還不如理直氣壯一點,跟他豁出去了。

  沈驚衍的眼神猛地凌厲起來,死死的盯著她不放。

  男配仇恨值:65%

  時禮心裡嗤了一聲,面上卻不顯露半分:「既然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是一種折磨,你又何必自找折磨,我這便離開沈府。」

  「你敢!」像是怕她真的會走,沈驚衍往旁邊挪動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只是哪怕行為上已經慫了,說出的話卻是不饒人,「你當我想要你留下,若不是為了應付外人,避免府中再被安插眼線,我早就殺了你了!」

  「那殺了我吧,如今皇上那邊已經不會將公主嫁給你了,至於其他人,等我死後,你便以思念亡妻為由,拒不接受就是,相信即便是鬧到了皇上跟前,你也不懼他們。」時禮狀似好心為他謀划,其實每一句都在往他心火上澆油。

  奇怪的是,他雖然氣得快要炸掉,仇恨值卻不見上漲。

  時禮見他眼眶都要紅了,總算是不逼他了,長嘆一聲氣道:「我提你身上的脂粉味,你便如此惱羞成怒,你提我私奔一事,便不覺得我會傷心?」

  「可你確是做過!」沈驚衍咬牙切齒。

  時禮理直氣壯:「是啊,做過了,所以我要以死謝罪,還不夠嗎?」

  沈驚衍:「……」

  時禮看著他憋火卻不敢再放狠話的模樣,憋屈了幾天的心情一片舒爽。就知道這狗男人是不能慣的,她要他這次狠狠長個記性,再也不敢提私奔的事。

  「我現在就叫人去買鶴頂紅,保證一個時辰內讓你徹底清靜。」

  時禮說完轉身就走,沈驚衍一驚,急忙抓住她的手:「不準走!」

  時禮勾起唇角,卻還是故作低沉道:「當初要隨你流放時我不過十**,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只聽鄰家婦人道,像我這般長相的女子,大多在路上就會貞潔不保,屆時等著我的,只有自盡和受屈辱而亡兩種選擇,我會害怕、想找個人救我有錯嗎?」

  沈驚衍猛地鬆開她的手,半晌聲音微微發顫:「你明知道我在……」

  「你在有用嗎?」時禮回頭看向他,不由得慘然一笑,「你若是能護住我,我又怎麼會淪落到被流放的地步?」

  沈驚衍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男配仇恨值:55%

  時禮眼眶紅了:「當初被騙,我自知恥辱,也躲進山村沒再出現,你後來發達,我也並沒有死皮賴臉的來尋你,難道還不能說明我是並非貪慕虛榮的人嗎?我不恨你無法給我安穩生活,你也別恨我貪生怕死了。」

  男配仇恨值:50%

  時禮忍住發自內心的愉悅,趁他還沒反應過來,轉身便朝自己的院子走去,留沈驚衍一個人在庭院中站著,一直站到了天黑都沒有動。

  「大人,您該歇息了。」小廝擔憂的來提醒。

  沈驚衍垂眸,微微動了一下腿,才發現自己站得半邊身子都快沒力氣了。

  「大人?」小廝又喚了他一聲。

  沈驚衍淡漠的看向他,小廝嚇得忙跪下:「大人恕罪,奴才實在擔心大人,所以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沈驚衍蹙了蹙眉,僵住的思緒突然活了起來,然後他便冒出了一個問題――

  明明當初帶著全部家當同人私奔的人是她,害得他因為沒有盤纏幾次瀕臨餓死的也是她,如今不分青紅皂白不問具體情況就嫌棄他的人也是她,怎麼被她一說,反倒成他的錯了?

  沈驚衍眼神逐漸清明,漸漸的發現了時禮先前話中的許多漏洞,原本快要將他淹沒的愧疚之情突然減少了大半。

  小廝看著他雙眼發直,不由得愣了愣:「大人?」

  沈驚衍回神,冷著臉一甩衣袖去了書房。

  另一邊寢房內,丫鬟小心的看著對鏡梳妝的時禮:「夫人,方才前院的人來報,大人去了書房,許是歇在那裡了。」

  「他可沐浴了?」時禮問。

  丫鬟搖頭:「暫時還沒有。」

  時禮應了一聲,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白瓷小瓶上。

  丫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夫人,奴婢都打聽了,這物什就是那些紈絝子弟對付不聽話的花娘的,您說要對付笨學生……是要對付誰啊?」

  她始終覺得這東西不正經,若是不問清楚,萬一夫人將來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她這個做丫鬟的恐怕會第一個受罰。

  時禮彷彿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一般:「放心吧,我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也不會有人敢拿這個做由頭罰你。」

  「那、那奴婢就全靠夫人關照了。」丫鬟見她一直不說,也知道自己是問不出來了,只能吶吶的說句奉承話。

  時禮含笑看向她:「但你得保守秘密,別人才不會罰你知道嗎?若是被別人知道我有這東西,恐怕會順著查到是你買的……」

  「懂了懂了,奴婢多謝夫人指點,絕對不會說您有這東西的。」丫鬟不算靈光的腦袋,總算是聰明了一回。

  時禮見提點的差不多了,於是點了點頭,繼續對著銅鏡梳妝。

  丫鬟見她不甚熟練,便幫著挽髮髻,一邊挽一邊問:「夫人,這大晚上的,大人也不過來了,您為何還要打扮得如此好看?」

  「自然是要逼他過來。」時禮慢條斯理道。既然沈驚衍今晚沒來找她道歉,說明暫時想明白了她之前那些話基本都是詭辯,她今晚肯定不能讓他一個人待著,萬一越想越明白怎麼辦?

  打鐵就是得趁熱,她私奔的事,他活兒太爛的事,乾脆都一併解決了,也省得跟定時炸.彈一樣,時不時就把仇恨值往上炸幾下。

  時禮一臉篤定,瞄了一眼丫鬟懵懂的臉后,不緊不慢的說:「屋子裡有些悶了,你去把窗子都打開吧。」

  「是。」丫鬟順從的去了。

  時禮趁她走開的空檔,從梳妝台下拿出一小盒薄荷油,不要錢一般抹在了眼皮子下邊,很快就熱淚盈眶了。

  丫鬟開完窗子回來的時候,看到她通紅的眼睛嚇了一跳:「夫人,你怎麼了?」

  「無事,不過是想起了一點傷心事。」時禮一邊說,一邊偷偷將薄荷油放回原位,同時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覺得十分滿意。這薄荷油還是沈驚衍叫人給她送來的,塗在身上十分清涼,卻沒有薄荷那種濃郁的味道,算得上王孫貴族最喜歡的解暑物件。

  丫鬟看著時禮的樣子十分不解,不懂她家夫人剛才還好好的,為什麼這會兒突然悲傷清涼。不過她很快就顧不上懂不懂了,因為她忙著一邊鬼哭狼嚎的拉著時禮不讓走,一邊喊人去叫沈驚衍。

  沈驚衍很快被後院的響動驚動,皺著眉頭趕了過來,看到時禮背著一個小包袱后,頓時臉色都變了:「你想去哪?!」

  「離開這裡,回我的茅草屋。」時禮的眼眶越來越紅,眼淚刷刷的往下掉。

  她天生是個美人坯子,如今眼眶又紅又腫也不難看,反而被白皙的膚色襯得像個水汪汪的水蜜桃,叫人看了就想咬上一兩口。

  沈驚衍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未開口心底的怒氣便少了一半,威脅斥責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他冷著臉將時禮的包袱奪走,本想把人弄回房,結果時禮往後退了一步,傷心絕望的說:「我並未拿沈家財物,這裡頭都是些貼身衣裳,我若是不帶走,其他人也不能用了,大人連這點東西都吝嗇給我嗎?」

  「……沒說不給你,你先隨我回房。」沈驚衍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時禮肯跟著他回去就怪了,他往前一步她便往後退一步,兩個人當著那麼下人的面,一個往前走一個往後退,莫名的有些滑稽。

  「……你給我過來!」沈驚衍忍無可忍。

  時禮吸了一下鼻子,鼻尖白裡透紅好不可愛:「不過去,大人,就此別過了。」

  說完,她瀟洒的轉身離開,沈驚衍氣惱的追上去,將人一把扛在了肩上,時禮頓時掙紮起來。

  她雖然瘦小,可怎麼也有百十斤,不安分時即便沈驚衍力量大她許多,也沒辦法將人完全制住,一時間有些狼狽了。

  沈驚衍出了一身的汗,抬頭看到下人們都盯著他們看,不由得把憋了一天的火全發他們身上了:「看什麼看!滾!」

  眾人馬不停蹄的滾了,沈驚衍寒著一張臉將時禮扛回屋,直接丟在了床鋪上。時禮早就做好了準備,被他丟的時候就調整了姿勢,落在床上后還不忘滾兩圈,一下子退到了床鋪最角落。

  「你好大的膽子,我要你走了?」沈驚衍目光沉沉。

  時禮抿了抿唇,一個字也不說,眼淚珍珠一般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她鬧起來十分讓人惱火,可當她安靜的坐在那裡哭時,又叫人剋制不住憐惜之心。

  沈驚衍費了好大的精力,才勉強保住表面上的怒氣:「以後我不會再提你私奔的事,你也不準再離開,否則我就把你關起來,讓你一輩子都別想出去!」

  時禮當他說了個寂寞,繼續演繹傷心的女人。

  沈驚衍深吸一口氣:「說話!」

  時禮這才看他一眼,接著悲傷的低下頭:「就算不提,你不還是心裡惦記……你看不起我,覺得我臟,何必還勉強自己?」

  「……誰看不起你了?誰覺得你髒了?你不要把你對我的看法,強行轉為我對你的心思。」沈驚衍理了一晚上了,此刻絕不會再被她的說法牽著鼻子走。

  時禮咬了咬唇:「我沒看不起你……我只是不喜歡你去花樓。」

  「我說了,以後不會再去。」沈驚衍語氣強硬,說出的話卻處處透著妥協。

  時禮忍住笑意,輕哼一聲別開臉:「那又怎麼樣,你不去了,只會心裡更不平衡,定然動不動就想,我都能私奔了,你卻連花樓都不能去,憑什麼?越是這麼想,你便越看我不順眼。」

  「去不行,不去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沈驚衍氣惱。

  時禮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無辜的看向他:「我想好了,你去吧。」

  沈驚衍:「?」

  「但是只准去一次,找個乾淨點的花娘去住一晚,就當咱們扯平了。」時禮歪頭看著他,眼底清澈一片。

  沈驚衍愣了愣,隨後簡直要氣炸了:「你要我去找花娘?」

  「對啊,你不就是覺得我跟人私奔,所以對不起你么,我現在也准你對不起我一次,你去吧,不過你得記住,我當初連手指頭都沒讓那男人碰一下,你這次卻是要將人家花娘從裡到外碰個遍,所以說起來還是你對不起我更多,我也不同你計較,」時禮假裝沒看到他都快被自己氣瘋了,一本正經的繼續道,「只要你能徹底放下私奔那件事就行了。」

  沈驚衍氣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了,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諷刺的笑了一聲:「我家夫人可真是大方,竟然主動要我去找花娘。」

  時禮抿唇。

  「我若是去了,你可會有半分難受?還是只覺得我們之間扯平了,平白少了愧疚心?」沈驚衍逼近她。

  時禮嘴一撇,又要哭。

  沈驚衍眼底是濃濃的自嘲:「你今晚鬧得這麼厲害,就是為了讓我們之間『扯平』對嗎?可你想清楚了,即便我去了,我們之間就能真正的扯平?你能做到如我待你一般待我?」

  他曾將她看得比命還重,她卻連靠近他都覺得厭惡,如今更是為了自己心裡好受,寧願把他推給別人,感情上的付出如此不平等,她有什麼資格同自己說扯平?

  時禮聽到他的話心頭一動,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了。

  沈驚衍見她沒有反應,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既然你這麼想把我推給別的女人,那我便如你所願。」

  他說完,轉身便往外走,結果剛走了沒幾步,身後便傳來一陣撞擊,他的身子一僵,只感覺一團熱騰騰的氣息從後面將他緊緊抱住。

  「不準走,我才不要把你讓給別人。」時禮抱緊他的腰哽咽道。

  沈驚衍心頭一晃,怒氣沒出息的減了三分,只是說出的話依然冷硬:「方才不是你說的嗎?」

  「我、我那是因為不想你再對我隔著一層,不想你每次想起我,便總是怨恨大過情意,所以才會這麼說……但我心裡,一點也不想把你讓給別人。」時禮哭唧唧。

  沈驚衍的氣又消三分,卻沒那麼容易被她哄好:「話倒是說得好聽,你若是真這麼在意我,為何、為何一直排斥我?」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身後人僵住了。自認戳中了她的痛處,沈驚衍冷笑一聲:「承認吧,你根本就不喜歡我,若是給你重來的機會,你也絕對不會選我做夫君。」

  時禮默默放開了他,沈驚衍瞬間感覺腰上空空蕩蕩的,連帶著心裡也跟著空蕩起來。

  時禮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回頭,便轉身到了梳妝台前,將小瓶子拿了過來,當著沈驚衍的面問:「夫君可知道這是什麼?」

  沈驚衍被她的一聲『夫君』恍了心神,定下心后才看向瓷瓶。瓶身沒有什麼特別的,屬於爛大街的物件,他看了片刻沒看出什麼端倪,一臉淡漠道:「看不出來。」

  ……就知道你看不出來。時禮心裡輕嗤一聲,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如果他是花樓常客,肯定會認識這種瓶子,既然他不認識,便說明他真的不常去那種地方。

  她就說么,一個連家裡侍妾都不碰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喜歡去碰外頭的女人。時禮忍住笑意,將瓷瓶上的塞子拔掉:「夫君,喝了吧,喝完我便告訴你,為何一直排斥你的碰觸。」

  這個男配心思九曲十八彎,若是自己偷偷給他下藥,即便解除了誤會,他以後可能也會對她起疑心,所以她乾脆堂而皇之的拿出來,直接要他喝下去。至於之前為何要讓丫鬟保密……若是不保密,那人人都知道她從花樓買了這東西,沈驚衍提前有了戒心,不肯喝了怎麼辦?

  沈驚衍頓了一下,蹙眉問:「這是什麼?」

  「喝吧,沒有毒,」時禮說完猶豫一下,「你若是不信,叫人送幾根銀針來,我們先驗……」

  話沒說完,沈驚衍就把瓶子拿走一口飲下,時禮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草率,一時間眼睛都直了。

  「喝完了,現在可以說了。」沈驚衍面無表情。

  時禮咳了一聲,雙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我、我們到床上去說。」待會兒藥效發作,她怕自己弄不動他。

  沈驚衍蹙眉跟著她去了,二人盤腿坐在床上,看起來不像夫妻,倒像是兩軍交戰時的敵軍將領。

  「現在可以說了。」沈驚衍淡淡的看著她,倒要看看她還能撒什麼謊。

  時禮咽了下口水:「等、等一下。」她得等藥效發作了,不然自己說了實話,他忍不住揍自己了怎麼辦?

  沈驚衍皺起眉頭,剛要問等什麼,就感覺身體漸漸乏力,他的表情沉了下來,心裡卻不怎麼慌亂:「你給我喝的到底是什麼?」

  「就、就是一種非常普通的,讓你渾身無力反抗不了,但是又不影響你其他方面的葯。」時禮儘可能的解釋。

  沈驚衍:「……」怎麼聽起來不太正經?

  「是的,確實不怎麼正經,因為是我在花樓買的。」時禮誠實的告訴他。

  她這麼實在,沈驚衍反而不知道該怎麼發火了,等被她一根手指戳躺下后,有些無語的問她:「為何要對我下這種葯?」

  「因為我想證明,我不是排斥你。」時禮認真解釋完,便開始去解他的衣裳。

  沈驚衍完全沒想到她的行動,大腦頓時空白起來,等他反應過來時,衣裳已經被脫得差不多了,大半身子暴露在空氣里。

  她的小手在他身上作亂,她卻渾然不覺,只是吭哧吭哧的繼續解他的衣衫,惹得他遍地著火,簡直要將自己燒灼。

  罪魁禍首將他扒了個乾淨,這才心滿意足的跨到他身上坐下,沈驚衍的身體瞬間響要爆炸了一般。

  「……胡鬧。」沈驚衍沒有別的女人,可也知道沒有誰會像她這樣放肆。

  時禮深吸一口氣,忽略越來越紅的臉頰,一臉認真的開口:「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排斥么,我現在便告訴你,因為你……太大了。」

  她可沒那麼傻,直接告訴他活兒不行,而是換了個角度和他溝通。

  一個是男人都會非常接受的角度。

  果然,沈驚衍在聽到她的話后頓時愣住了,而臉上也不見什麼惱意。

  「每次行房,我都很疼,而且次次要歇息幾日才能下床,你只說我不像別家夫人一樣對夫君,可你有沒有想過,別家夫人也不會像我一樣,每次行房都跟受刑一般?」時禮說起這件事,簡直是氣悶得緊。

  沈驚衍怔怔的看著她,像是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了。

  時禮輕哼一聲,俯身枕在他的心口上,她的頭髮搔得他臉有些癢,他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何皇上會信我的話嗎?」時禮聲音低落,「我只說身上紅印,並未告訴你,那些嬤嬤看完我的身子,知道我受的傷很重,還以為你故意凌虐我,才會斷定你和正常人不同的,你若是有心去查,自然會查得到。」

  沈驚衍的喉結動了動:「我查了,只是沒有細問……」

  「夫為妻綱,夫君想做什麼,妻子就該配合才是,我一直都很疼,卻也不敢告訴你,只能默默忍受,可我也是人,也會疼啊,你還怨我對你不夠好,」時禮越說心裡越委屈,「你還要我對你怎麼好?」

  「我不知道……」沈驚衍還處在震驚的情緒里,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往日時禮只要撒謊,十次有九次他都能一眼看出來,她說真話也是如此,所以他非常確定,現在的她並沒有說謊。

  「我本來不想說的,是你一直逼我,」時禮嘆了聲氣,抬頭吻上他的唇,一邊吻一邊低聲道,「我為了回答你的問題,也為了解決這件事,所以特意看了許多話本,知道這種事會疼,有時候是因為你太用力的緣故,所以今日去花樓找你時,才向裡頭的姑娘打聽到這種葯,卸了你的力道,由我來試試……」

  沈驚衍還沒反應過來,床幔便落了下來,遮住了一室風光。

  事實證明上面那個是比較累的,至少時禮只努力了半個時辰,便有種腰要斷了的感覺,好在沈驚衍後來藥效消失,總算是化被動為主動。

  她的話像是被他聽進了心裡,不再像以前一樣用蠻力,會時時注意她的感受,她稍微一皺眉,他便停下來不敢動了,可謂是相當的……難受了。

  好在沈驚衍的學習能力不錯,折騰著折騰著,也察覺到了和以往不同的趣味,把時禮翻來覆去的吃了個乾淨。

  時禮翌日依舊是臨到晌午才醒,睜開眼睛時沈驚衍已經不在了,倒是丫鬟一臉緊張的盯著她,她頓了一下默默低頭,看到身上已經換了清爽衣物后,默默鬆了一口氣。

  「夫人,您可有什麼不舒服?」丫鬟緊張的問。

  時禮活動了一下,除了荒唐過後正常範圍內的酸軟,其他的一切正常,原本做完就會不舒服的地方,如今也沒有那種疼痛感了。

  「我挺好的,怎麼了?」時禮疑惑。

  丫鬟鬆一口氣,這才解釋:「是大人要奴婢仔細看著您,若您不舒服的話,便叫大夫進來看診,現下您既然沒什麼事,那奴婢送大夫回去吧。」

  「……大夫一直在外面等著?」時禮無語。

  丫鬟點了點頭:「可不就是,大人一大早出門的時候,便讓人去叫大夫了。」

  時禮失笑,片刻后想到一個問題:「大人出門的時候是什麼表情?」

  丫鬟想了想:「和平時差不多吧,但是能感覺到心情很好,奴婢恭送他的時候,他還賞了奴婢一塊銀子。」丫鬟說完獻寶一般拿出來給時禮看。

  時禮覺得她可愛,也賞了她一塊,丫鬟歡天喜地的拿著銀子走了。

  時禮在床上翻滾一圈,也心情不錯的起來了。她本以為想教會沈驚衍,得花上很長一段時間,畢竟有些事的習慣是不好改的,誰知道人家天資聰穎,進步刷刷的,早知道如此,她又何苦受那麼久的罪。

  時禮輕嘆一聲,一個人去用了午膳,接著回到寢房補眠。如今天氣逐漸熱了,寢房裡雖然放了冰,卻還是有些悶,她躺下沒多久便開始出汗,連帶著睡得也逐漸不踏實了。

  就在她掙扎著要不要醒時,突然身體一片清涼,時禮的眉頭瞬間展開,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這一覺睡得簡直舒爽,醒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時禮長嘆一聲,知道今晚估計又要睡不著了。

  「醒了?」沈驚衍的聲音響起。

  時禮頓了一下看向他,眼睛瞬間亮了。

  男配仇恨值:35%

  只一晚上的時間,掉得未免太快了些。時禮看著他黑沉的眼睛,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

  沈驚衍心情也不錯,起身到她面前坐下:「沒發覺屋裡和之前有什麼不同?」

  ……有什麼不同?時禮疑惑的看著他,半晌突然想到了:「好像涼快了許多。」

  「是你身上被子的功效。」沈驚衍解答她的疑惑。

  時禮愣了一下,看到身上蓋的是一條銀色被褥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這種布料是冰蟬絲所制,觸之生涼,你最怕熱,便先用這被子,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叫人將寢房中能換的都換成這種料子。」沈驚衍緩緩道。

  時禮無語的看向他:「能不要嗎?」

  「你不喜歡?」沈驚衍蹙眉。

  時禮:「……」能喜歡嗎?她可記得原文中,沈驚衍便是因為勾結皇商,私下制這種勞民傷財的布料,再高價賣給有權勢的人家,最後被男主發現,然後順藤摸瓜找到了他結黨營私的其他證據,最後一舉揭發了他。

  這玩意哪是被子啊,分明是索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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