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時禮不錯眼珠的盯著沈驚衍的肩膀,成功將他盯醒了。沈驚衍看到她直勾勾的對著自己,便伸手將人撈進懷裡,開口時還帶了些初醒時慵懶的氣息:「怎麼了?」

  「……我怎麼覺得你的肩膀不太對勁?」時禮疑惑道。

  沈驚衍本來就心虛,聞言僵了一瞬,這才不動聲色道:「跟之前一樣啊,哪裡不對勁了?」

  「我先前幫你包紮時記得很清楚,分明是傷在右肩,可現下一看,你怎麼包在左邊的位置?」時禮蹙起眉頭。

  沈驚衍喉結動了動:「……我一直傷的都是左肩,你是不是記錯了?」

  「沒有吧,我怎麼可能連左右都分不清?」時禮否認。

  沈驚衍一臉篤定:「你就是記錯了,有時候你們凡人就是這樣,不一定什麼時候種下個錯誤觀念,之後哪怕事實擺在眼前,也會堅持自己的判斷,所以才會動不動就被擾亂心神。」

  「是這樣嗎?」時禮見他堅持,也開始對自己起了懷疑,可她心裡始終覺得,他傷的應該是右肩。

  沈驚衍怕她繼續思考,急忙痛哼一聲,時禮忙問:「怎麼了?」

  「我現在很疼。」沈驚衍虛弱道。

  時禮:「……怎麼突然開始疼了?」

  「可能是因為陰天吧,你知道的,有些人就是會在陰天的時候疼。」沈驚衍一本正經。

  時禮皺了皺眉頭,看了眼窗外陰沉沉的天,有些擔憂道:「那該怎麼辦,要去山上泡靈湖嗎?」

  「那倒不必,你親親我就好了。」沈驚衍哼哼唧唧的撒嬌。

  時禮嘴角抽了抽:「別鬧,有病治病,你這樣該疼還是會疼的。」

  「我不疼,只要你親親我,我就不疼了。」沈驚衍忙道。

  時禮斜了他一眼,似乎不打算動。

  沈驚衍沉默一瞬,突然低落了:「算了,我不該勉強你的,你又不喜歡我,每次親我的時候應該都是折磨吧,也是,像我這樣的廢蛇,誰會喜歡呢?」

  「不過是沒親你,不必上綱上線吧?」時禮無語。

  沈驚衍苦澀一笑:「怎麼會是上綱上線呢,我只是有感而發而已,想當初我身子骨健全的時候,尚不能讓你喜歡上我,如今殘廢了,恐怕你更看不上了,還肯和我在一起,應該只是同情吧。」

  「……若不是知道你只受了皮外傷,聽你這話還以為你要怎麼了。」時禮哭笑不得。

  沈驚衍幽幽看她一眼:「皮外傷?你家皮外傷是一劍兩洞的?」

  時禮頓了一下,驀地回憶起那日眼睜睜看著男主的劍刺穿他肩膀的場景,心臟頓時鈍鈍的疼起來。她沉默許久,抱住還在低落的蛇,溫柔的吻了上去。

  沈驚衍本來只是想騙個親親,不曾想會在她吻自己時,不經意間感受到她一點莫名的情緒。她這樣的情緒叫他心臟瘋狂的跳動,想搖搖她問問是不是已經愛上自己了。但他到底沒這麼做,只是抱緊了時禮,加深了這個吻。

  兩個人在床上廝磨半日,總算是起床了。時禮扶著勞累過度的腰,看向一臉饜足的男人,頓了一下后問:「為什麼你都這麼疼了,還和以前一樣不知節制?」

  沈驚衍驚了一瞬,忙回答道:「這是我作為蛇的尊嚴。」

  ……哦,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可又隱隱覺得哪裡不對。時禮只覺得今日的自己自打發現他的繃帶在左肩,便生出了無數的小問號,而且每個小問號看似都得到了解答,仔細想想卻依然疑惑。

  難道是她閑著沒事太多心了?時禮蹙了蹙眉頭,竭力讓自己不再計較此事。然而有些事不是她不想,就可以不再關注的,自打起了疑心,她便總時不時的觀察沈驚衍,這才發現他每次包紮時自己都剛好不在,所以已經很久沒看到傷口的長勢了。

  肩膀上的傷要每兩日換一次葯,這頻率算得上頻繁了,他們又一直在一起,每次都剛好沒讓自己看到,確實有點太古怪了。

  時禮越想越覺得可疑,便思索找個機會一探究竟,還沒等她想出查探的辦法,沈驚衍就自己送上門了。

  「今日八月十五,咱們共飲一杯吧。」太陽一落山,沈驚衍便端著幾壺酒回房了,興緻勃勃的拉著時禮想要共飲。

  他今日出門溜達的時候,聽到一群男人聊天,都說酒是增進感情的好東西,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試試。

  時禮看著桌上酒壺,頓了頓后道:「我記得你先前吃酒釀圓子,直接昏睡了三日。」

  「……沒辦法,蛇一般很少喝酒,酒量自然會差些,所以今日你多喝點,我少喝兩口。」沈驚衍提議。他今日的目的是讓時禮對自己增進感情,所以得把她灌暈乎,至於自己,已經很喜歡她了,就算喝再多酒,也沒有可以進步的空間了。

  時禮斜了他一眼,本想說就算他只喝一杯,恐怕也是會醉的,但轉念便想到了別的事,於是欣然同意。

  「我給倒上。」沈驚衍殷勤的倒了一杯酒。

  時禮到他身邊坐下,看到他只倒了一杯,有些無奈的說:「為什麼不倒兩杯,是你自己不打算喝,還是要我自己倒。」

  「這杯是我的,」沈驚衍忙將杯子往自己那邊拉了拉,又把剛倒過一杯酒的酒壺遞到時禮面前,「這壺是你的。」

  「……沈驚衍,你能要點臉嗎?」時禮又好氣又好笑。

  沈驚衍腆著臉道:「我這不是酒量不行么,若是酒量好的話,肯定是要同你多喝幾杯的。」

  時禮輕哼一聲:「可我的也太多了,這樣吧,你把壺裡的再喝兩口,剩下的歸我。」

  「這樣我會醉吧?」沈驚衍一臉擔憂。

  時禮揚眉:「不會,只是兩口而已。」

  沈驚衍斟酌片刻,順從的將酒接了過去。

  一刻鐘后,他臉頰緋紅的倒在桌子上,嘴裡哼哼唧唧的說著不清楚的話。時禮半哄半拖的將人弄到床上,看著他剛包紮好的紗布深吸一口氣,這才動作輕緩的將其一層一層解開。

  沈驚衍纏了很厚的紗布,時禮費了好大的力才全部去除,然後就看到他肩膀上一塊浸了棕色葯汁的方塊布,此刻正安安靜靜的待在他的肩膀上,將傷口擋得十分結實。

  時禮深吸一口氣,將方塊布拿了起來,然後便看到下面一片光潔,除了白皙的膚色染了一點葯汁的顏色,其餘連個螞蟻大的傷口都沒有。懷疑了幾天的事情突然落實,時禮沒有想象中那麼生氣,只是腦海中回憶起他這段時間又白蓮又矯情的種種行為,眼睛漸漸眯了起來。

  呵,狗男人。

  沈驚衍這次足足睡了五天才醒,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他下意識的看了眼肩膀上的紗布,看到還完好后才鬆一口氣,然後繼續忍著頭疼躺在床上。

  時禮從外頭推門進來,看到他睜著眼睛后笑道:「你醒啦?」

  「我睡了很久?」沈驚衍試探。

  時禮無奈:「是啊,五天,若是個凡人,恐怕都要餓死了。」

  沈驚衍:「……」以他這個酒量,看來是別想拿酒增進感情了。

  他從懷裡掏出乾坤袋,扒拉半天找到一顆解酒藥,吃下後腦子瞬間清明了,他這才運行靈氣一周,等身子恢復正常后才緊張的問:「這幾日你幫我換藥了?」

  「還說呢,你雖然醉了,可卻不怎麼老實,我哪有那個能耐幫你換藥,你現在既然醒了,就自己去換吧。」時禮隨口道。

  沈驚衍沉默一瞬:「我還耍酒瘋了?可我怎麼不記得。」

  「醉酒之後是會斷片的。」時禮淡淡道。

  沈驚衍瞬間接受了她這個說法,確定她沒看到自己的傷口后,眉眼彷彿都帶了笑,找時禮撒嬌道:「也就是說我五日沒有好好看你了,難怪我方才醒來時會那麼想你。」

  「喲,你還想我吶?」時禮驚訝。

  沈驚衍認真點頭:「自然是想的,過來給我親親。」

  「親什麼親,趕緊起來走走吧。」時禮果斷拒絕。

  沈驚衍頓了一下,突然失落的垂下眼眸:「我知道,你終於對我不耐煩了是嗎?也是,我一條廢蛇吧啦吧啦……」

  時禮幽幽掃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

  沈驚衍說了半天見她沒接話,便走到她跟前繼續:「你如今已經連話都不想同我說了嗎?難道就這般厭煩我?是不是我要……」

  「是啊。」時禮打斷他的話。

  沈驚衍噎了一下:「……是什麼?」

  「沒人會喜歡怨夫吧,」時禮淡定的說著非常渣的話,「你這幾日昏睡不醒,都不知道我有多清凈,如今你一醒來,便在我耳邊喳喳個不停,知道多惹人心煩嗎?」

  沈驚衍這次真的受打擊了,一臉震驚的睜大雙眼:「你覺得我煩?」

  「是覺得你總是一副怨夫的樣子很煩,對你本蛇我還是不煩的。」時禮一本正經的安慰他。

  沈驚衍卻沒覺得有多受安慰,剛想跟她爭辯一二,但一想到她不喜歡自己嘮叨,便憋屈的閉上了嘴……不行,不能再多說了,她本來就不怎麼喜歡自己,若是再和她爭論,她更不喜歡自己了怎麼辦?

  ……只是以前都說妖怪無情,如今一看還是凡人更勝一籌。沈驚衍委屈吧啦的坐在時禮旁邊,這下成了一個真正的怨夫。

  時禮假裝認真看賬本,其實餘光里全是他,見他彷彿受了多大刺激一樣,便剋制不住想笑的衝動,但最後還是生生忍住了。

  這條蛇雖然陰晴不定,可心思卻意外的簡單,所以她從一開始便知道,他裝傷一直沒好不過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順便讓她對自己再好一些。正是因為清楚他在想什麼,所以時禮一開始就沒有特別生氣,經過這五天的沉澱,更是沒什麼氣憤可言了,如今看到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只覺得可愛又有趣。

  既然這麼可愛,那很難不讓人多欺負兩把啊。時禮心裡嘖了一聲,默默做好了打算。

  晚上的時候,沈驚衍早早就把自己洗乾淨送到床上,打算等時禮過來之後,身體力行的證明自己不止是個怨夫,在某些方面還是能讓她得到快樂的。

  然而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終於忍不住起來去找了。他循著她的味道進了偏院,到一間寢房門前敲了敲。

  沒一會兒時禮便過來開門了,看到他頓時一臉驚訝:「你怎麼還沒睡?」

  「我在等你,」沈驚衍莫名有些緊張,「天色不早了,你怎麼還不回房休息?」

  「哦,忘了告訴你,今日起我便在偏院睡了。」時禮淡定的丟下一顆炸.彈。

  沈驚衍愣了愣,突然睜大眼睛:「為什麼?!」

  「你先前昏睡的時候,我去諮詢了一下大夫,大夫說你如今傷口一直沒好,就是因為咱們兩個行房過多的緣故,所以我想了想,為了你儘早恢復,我這段時間還是不跟你同住了。」時禮打著為他好的旗號道。

  沈驚衍聞言只想說他的傷早就好了,然而一對上時禮的眼睛便冷靜下來,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我、我們可以不行房,只睡在一起就好了,以前不是經常這樣么?」

  「不行啊,我睡覺你也知道,總是枕在你的胳膊上,一不小心就壓到你傷口了,所以為了你的身子考慮,我們還是分開一段時間吧。」時禮把他的話堵回去。

  沈驚衍想也不想的拒絕:「不行,我不跟你分床!」

  「不行也得行,」時禮一副不打算和他商量的模樣,「你之前答應過我,要一切都聽我的,怎麼,你如今想反悔了?」

  「……我沒有。」沈驚衍立刻軟了。

  時禮勾起唇角:「所以啊,你回去吧。」

  沈驚衍:「……」

  時禮見他不肯挪動,便先一步將門關上,心情舒爽的去床上躺下了。沈驚衍在她門口站了小半個時辰,見她確實不打算開門了,才死心的離開。

  他一走時禮立刻吹熄了燈,蓋上被子閉上眼,等待睡眠降臨。

  一刻鐘過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時禮幽幽睜開眼睛,看一眼旁邊空空如也的位置,深深的嘆了聲氣。她怎麼也沒想到,沒有了沈驚衍,她竟然睡不著了。

  ……現在該怎麼辦,把沈驚衍叫過來?時禮剛冒出這個念頭,便自己先給否決了,剛才把人攆走的是自己,如果這個時候把人弄回來,也實在太丟臉了些。

  時禮為了面子,決定繼續失眠,反正熬到一定程度肯定就睡著了。她抱著這樣的信念重新閉上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等著睡意降臨。

  不知等了多久,睡意沒有來,沈驚衍倒是來了。

  因為偏院平日不住人,所以很少打理這邊,門和窗早已經老化了,哪怕沈驚衍再小心,推開門時還是發出吱呀一聲響。

  原本就沒睡著的時禮耳朵頓時支棱起來,接著板起臉問:「你怎麼來了?」

  「你還沒睡?!」沈驚衍被嚇得不輕。

  時禮輕嗤一聲:「我睡眠淺,被你吵醒了。」

  「不可能,我聲音很小,肯定是你之前就沒睡著。」沈驚衍否認道。

  時禮:「……少廢話,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不是讓你在屋裡好好睡嗎?怎麼又來找我了?」

  「我睡不著,」沈驚衍可憐兮兮道,「我不跟你一起睡,你讓我在這裡坐一會兒好不好,我絕不打擾你。」

  這回是真可憐了,聲音里都透著緊張和無助,和先前裝出的矯情樣子有著鮮明的對比。

  時禮的心都要化了,沉默一瞬后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過來。」

  沈驚衍眼睛一亮,忙朝她跑了過去,像是怕她反悔一般撲通躺到床上,只是躺的位置離她有些遠,彷彿怕自己碰到她一般。

  時禮唇角上揚,聲音卻是淡定:「這麼著急做什麼,當心你的傷口。」

  一聽她提起傷口,沈驚衍頓時又不說話了,靜了片刻之後小聲道:「我方才一直沒睡,便獨自想了很久,覺得你不是那種會在我受傷時說風涼話的人,你今日說那些叫我傷心的話,應該是故意的。」

  時禮揚眉,倒沒想到他會這麼聰明。

  「你……是不是已經發現了?」沈驚衍回去想了好久,都覺得她的態度有問題,要是真的厭煩自己,那早就該厭煩了,怎麼偏偏在他醉酒之後開始厭煩,想來想去都覺得應該是醉酒的時候出了問題。

  可除了發現自己的傷是假的,還能出什麼問題呢?

  時禮輕哼一聲:「我該發現什麼?」

  沈驚衍原本還不確定她有沒有發現,但一聽她反問自己,便一下子就確定了,於是慌忙坦白從寬:「對不起,我不該為了讓你寵著我,就假裝身上的傷沒有好,讓你白白擔心這麼多天,都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吧,就、就是別跟我分床好嗎?我受不了這個。」

  他的聲音丟掉了全部驕傲,只是委屈兮兮的同自己說著話,時禮的心軟得不能再軟,哪還捨得欺負他。

  但不欺負歸不欺負,該立的規矩還是得立的,不然他以後仗著自己不是凡人之身,成日拿這種事跟她胡鬧怎麼辦?

  這般想著,時禮再次開口:「這次便算了,若是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我必定不要你了。」

  沈驚衍心裡一緊:「不會的,我再也不敢了……你別不要我。」

  時禮咳了一聲,默默往他那邊挪了挪,兩個人的胳膊碰在一起時,她清楚的感覺到沈驚衍的緊繃,不由得放軟了聲音:「既然你都做了保證,我就不同你一般見識了,你把那紗布拆了吧,整日裹在身上都不嫌熱么。」

  「你真的不生氣了?」沈驚衍小心的問。

  時禮應了一聲:「不氣了。」

  沈驚衍頓時開心了,急忙將紗布給解開,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試圖將她抱住。時禮也不矯情,直接鑽進他懷裡,枕在了他的胳膊上,一邊用手指在他身上划來划去,一邊嗔怪道:「你騙我那段日子,我真是心焦死了,生怕你出了什麼問題。」

  「都是我的錯。」沈驚衍小意討好。

  時禮淺笑一聲,閑適的同他聊天:「你確定只瞞了我這一件事嗎?再沒別的了?」

  沈驚衍想了想,小心道:「其實還有一件事。」

  「什麼?」時禮隨口問。

  沈驚衍訕訕道:「其實那日桂安門大弟子從背後襲擊我時,我在你之前便已經覺察到,可當看到你擔憂的神色,我、我就……覺得有點高興,想讓你多擔心我一下,而且他的劍並沒有什麼限制,一切都是我騙你的……」

  剩下的話他沒有再說,但時禮已經明白了,沉默許久才涼涼開口:「沈驚衍,你可比我想的要厲害多了。」

  「不生氣不生氣,」沈驚衍不住的在她臉上親來親去,「剛剛和好,再生氣多傷感情吶。」

  時禮本來是想生氣的,可被他狗子一樣舔來舔去,頓時什麼脾氣都沒了,又是嫌棄又是好笑的躲他:「放開我,滾開……」

  沈驚衍能滾開才怪,當即趁熱打鐵將人給辦了,於是兩個人難得的一次大矛盾,在開始後幾個時辰內便以生命大和諧的方式結束了。

  這日以後二人的生活便恢復了正常,像所有凡間普通夫妻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沈驚衍很喜歡盯著時禮看,若是條件允許,他能一連盯上十幾個時辰,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一般。

  時禮對他這種行為很是無奈:「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就是好看。」沈驚衍認真回答。

  時禮斜他一眼:「你如今覺著好看,是因為我還年輕貌美,等再過個幾年,我的眼角長了皺紋,嘴角也開始向下,你就不覺得好看了。」

  沈驚衍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該不會不知道凡人會衰老吧?」看到他這麼震驚,時禮愣了一下。

  沈驚衍張了張嘴,半晌艱難道:「我忘了……」兩個人一直在一起,他便經常忘記自己是蛇,或者忘記時禮是人。

  「沒事沒事,這不是現在擔心的事情,再過幾年我們再想辦法就好。」時禮頓時後悔提這件事了。先前眼看著仇恨值所剩不多,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部消失,現在突然跟他說這個,萬一他憂愁太過,仇恨值不降了怎麼辦?

  沈驚衍眉頭微蹙:「不行,我得好好想想。」

  「……想什麼?」時禮一臉擔憂。

  沈驚衍擺擺手:「我來想辦法。」

  時禮見他不肯說,更是擔心了,於是不停的追著他,想幫他儘快轉移注意力,結果他倒好,直接把她關在寢房裡,自己則不知道去哪了。

  時禮等了三天,他才在夜間風塵僕僕的回來,一到家便鑽進了她的被窩。他身上還帶著外頭的寒氣,時禮直接冰醒了,看到他回來后鬆一口氣,緊接著一股委屈湧上心頭,抱著他便不肯放了:「你去哪了?」

  「我去想辦法了,現在已經想到了。」沈驚衍溫聲道。

  時禮頓了一下:「什麼辦法?」

  「讓我們能一生一世的辦法。」沈驚衍認真回答。

  時禮沉默一瞬:「不會是要把我做成傀儡之類的吧。」

  「……你為什麼這麼想?」沈驚衍無語。

  因為你本質病嬌啊,時禮敷衍的笑了一聲。

  沈驚衍也不追問了,只是催促道:「把手伸出來。」

  時禮聽話的將手伸出去,只見他眸色微沉,接著她的手腕上出現一道細微的傷口,血液從傷口中流了出來,而沈驚衍也同樣如此,兩個人的血線在空中交匯,時禮的身體出現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兩個人有什麼東西因為這條細到幾乎看不到的血線綁在一起了一般。

  這個儀式的時間比她想象得要久,她都忍不住睡一覺醒來了,糾纏在一起的血線才突然分開,各自回到身體里,而手腕上原本的傷口,也在此刻癒合如初。

  時禮還有些睏倦,身體卻說不出的舒服:「這到底是什麼?」

  「將我的壽命分給了你一半。」沈驚衍回答。

  時禮愣了愣:「什麼?」

  「你是完全沒有靈根的普通人,這輩子都別想修仙得道了,你要一直留在凡間,我自然也不打算飛升了,天地萬物皆有定數,若是不飛升,那我能活多少歲,就是固定的了,我將壽命分你一半,這樣只要不出意外,我們便能白頭偕老,」沈驚衍說完眯了眯眼睛,「定然不會出什麼意外,我雖然不打算飛升了,但修為還在,旁人休想欺負你。」

  時禮靜靜的聽著他說話,眼眶在不知不覺中開始發燙,心臟彷彿泡在溫水裡,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瀰漫全身。

  「你不高興?」沈驚衍見她不說話,立刻警惕起來。有一些凡人性子古怪,不喜歡活得太久,也許時禮就是這種人。

  時禮聞言笑了一聲,只是眼角卻有些紅了:「你體內的鴛鴦咒是不是很難受?」

  沈驚衍見她不肯回答自己的問題,心底便有些憂慮,但還是乖乖回答她:「還好,不過是個小咒法而已,用靈力壓制之後便沒什麼感覺了,只是偶爾會突然湧出燒灼感,但片刻之後也會降下去。」

  「一直壓制也不是辦法,肯定會對身體有影響的,要不我們解開它吧。」時禮溫柔道。

  沈驚衍嘆了聲氣:「除了傾慕者的心頭血,沒有別的法子能解,你又不喜歡我,我總不能為了解咒故意讓別人喜……」

  他話說到一半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一臉震驚的看著時禮。

  時禮被他看得臉頰緋紅,半晌小聲道:「我也不確定,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試試。」

  「好,試試。」沈驚衍激動的抓住她的手,半天才意識到這個時候不該是握手,而是做些別的,於是解開她的衣裳,鄭重的取了兩滴血在手心。

  他施咒的時候,時禮便在一旁緊張的看著,等血滴在他手心消失后,她忙問:「怎麼樣了?」

  沈驚衍睜開眼睛,眼底還帶了一絲恍惚。

  「……沒解開嗎?」時禮突然沒信心了。

  沈驚衍抬頭看向她,兩個人瞬間對視。

  男配仇恨值:1%

  時禮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解開了對嗎?」

  「……早知道把壽命分給你,你就願意愛上我,我就早點分了。」沈驚衍恍惚道。

  時禮被他的話逗笑了,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傻子。」

  沈驚衍總算徹底回神,當即朝她撲了過來,時禮慌亂的扶住他,接著便被堵住了嘴唇。兩個人瘋狂的纏綿,一直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沈驚衍心滿意足的抱著時禮,親親她汗津津的頭髮:「這是我最滿足的一次,謝謝你。」

  「……不謝,就當是那些壽命的報酬了。」時禮有氣無力。

  沈驚衍大狗一般湊到她面前:「我修為這麼強,怎麼也還有幾千年能活,分給你那麼多,你只給這些報酬?」

  時禮橫了他一眼,一個字都不想說。

  沈驚衍見她累極,便開始一個人暢想未來,只不過想的都是兩人老了之後的事,比如要找人將他們埋在一起,或者直接把屍身煉成兵器,怎麼重口怎麼說。

  時禮本來還想跟他溫存一會兒的,結果光聽他講處理屍身的事了,最後忍無可忍的打斷:「何必麻煩別人,我都能替你收屍。」

  「你和我同生共死,當然不行。」沈驚衍立刻反駁。

  時禮揚眉:「你別忘了,我還有作為凡人的幾十年壽命,現在你的又分我一半,等於我這幾十年是多出來的,還不能替你收屍?」

  沈驚衍:「……」大意了。

  「所以不準再聊屍體的事。」時禮氣惱道。

  沈驚衍果然不說話了,只是沉默的抱著她,時禮在他懷裡蹭了蹭,漸漸的起了困意。不知過了多久,她都快睡著時,突然聽到沈驚衍幽幽道:「我死之前一定要殺了你,我們一起走。」

  時禮:「……」還惦記著吶。

  沈驚衍說完,又有些後悔,小心的問她:「你會不會覺得我心狠?」

  時禮沉默許久,在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時,才輕哼一聲道:「何必這麼麻煩,等明日醒來,我再將自己的壽命分你一半就是。」

  「真的?」沈驚衍眼睛一亮。

  時禮聽到他驚喜的聲音,忍不住好笑的看向他:「你分我幾千年,我才分你幾十年,佔便宜的是我,你高興個什麼勁?」

  「我就是高興。」沈驚衍咧嘴笑了起來。

  時禮定定的看了他許久,在他唇角輕輕吻了一下:「晚安吧,小朋友。」

  「晚安。」

  時禮抱著他的腰,沉沉的進入夢鄉。

  她好像睡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睡到意識都有些清醒了,卻還是無法睜開眼睛。她好像整個人都陷入了黑暗中,不管怎麼掙扎都無法動彈。

  「時禮……孩子……」耳邊傳來焦灼的呼叫聲,時禮恍惚的覺得耳熟,卻想不起這是誰的聲音。

  太耳熟了,好像認識一般,可會是誰呢,誰會在她耳邊這樣叫她的名字呢?時禮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窒息感也越來越重,直到聽到對方凄厲的叫了一句:「閨女!」

  她才猛地睜開眼睛,意識到剛才是媽媽在喊她。

  黑暗中時禮睜大了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到,她試圖去找身側的沈驚衍,然而手一伸卻撲了個空。她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身在虛無之後……那個她曾經最逃避的世界,竟然就這麼結束了。

  時禮愣神許久,才久違的問腦海中那東西:我是在傳送途中嗎?

  ――是的。

  時禮:我還沒和他告別。

  ――……

  時禮垂下眼眸,想看一眼自己的手腕,卻發現什麼都看不到。她靜了許久突然道:我這次不想被回收情感,我要保留這個世界的所有感情。

  她剛冒出這個念頭,手腕上便傳來灼熱感,更加堅定了她的想法。

  系統靜了許久,才給出回答:回收情感是為任務者考慮,避免任務者在任務途中……

  時禮忍無可忍的打斷:「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不需要你為我考慮,我要保留這個世界的情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告別,此刻的她心裡揪成一團,近乎執拗的想保留關於他的一切。說來可笑,明明當初最恐懼最排斥的是他,如今最想留下一切的也是他。

  系統這次很快給了答覆:系統無法給任務者單一世界的情感,若任務者執意要回感情,只能將全部情感都取走,屆時大概率會出現情感紊亂……

  「給我。」時禮再次打斷。

  系統沒音了,一分鐘之後,大量的情感起伏都開始往時禮腦子裡鑽,對各個世界男配的感情不斷糾纏,讓她的大腦幾乎要裂開一般疼痛。

  時禮痛苦的嗚咽一聲,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正當她以為自己要死了時,手腕處突然亮了起來,她恍惚間好像看到幾個花瓣融成了一體,再之後那種疼痛就消失了。

  不等她緩過神,她便出現在封閉的水箱里,原本修長的腿也變成了魚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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