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程然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已經走到梁見空面前:「難得遇上,不如喝杯酒?」
「謝了,我不想喝酒。」說著,梁見空悠悠地咬了口魷魚串,隨手把空酒瓶再次拋進垃圾箱。
阿豹帶著其他幾個人都不由上前幾步,眼裡帶著兇狠,這幫兔崽子整天暗裡藏刀,尤其這條程狗,成天亂吠,早想逮住他們狠揍一頓了,只可惜這裡是大馬路,不能真刀真槍,不然……
程然迎上來,笑得非常自然:「跟我這麼見外,聽說你這回又死裡逃生,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傷到哪裡了?」
梁見空不理會程然顯而易見的挑釁:「你這消息從哪裡得來的,聽錯了吧。」
「沒有嗎?我還聽說你逃命時,還報廢了一輛邁巴赫?」
「早就送人了,怎麼你打算送我一輛?」
「沒問題啊。」程然大方地攤手。
「先謝謝了。」梁見空答得不咸不淡。
「我剛才好像看到有個女人在這裡,轉眼就不見了,女朋友?」程然話鋒一轉,說完還故意朝周圍張望起來。
「這麼黑,你都看得見?」
「哈哈,這不是好奇么,我們的萬年大佛身邊也開始有女人了。」
梁見空不動聲色地笑道:「我哪有你有女人緣。」
程然滿臉不贊成:「別這樣說,誰叫你每次組局都不來,不然……」
他還沒說完,手機響了,背過身接了個電話,不多時轉過來說:「老爺子叫我回去了,下次約吧,記得叫上美女,今天我們就各自散了吧。」
程然先行一步,梁見空站在原地,手裡的手機轉啊轉,阿豹半晌不敢跟他說話,梁見空雖然表面無異,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不妙了。
很快,阿豹接到電話,看到來電顯示,他便知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掛了電話后,他立即跟梁見空彙報:「果真如二爺所料,那家餐廳起火了。」
「人呢。」
「當然不在那裡,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們。」
「東西呢。」
「安排好了。」
「尼泊爾的事不像是他乾的,到底是誰雇了那幫雇傭兵設下埋伏呢?」
「日本人,但跟他也脫不了關係。」
程然只不過是借刀殺人。
「二爺,程然,會不會對許醫生出手?」
阿豹問出這話后就立刻後悔了,這話顯然是越矩了。
片刻后,梁見空才發話:「看著點吧。」
梁見空不再說話,阿豹也不敢再問,只是他越來越看不懂老闆對許醫生的意思。
程然,這個名字緊跟著梁見空,幾乎捆綁式銷售,雖還不至於令人聞風喪膽,但足以令人敬他三分。程老爺子年事已高,有些力不從心,而這個圈子是很現實的,你走下神壇,就有人踩著你的骸骨上位。十年前,程然還很年輕,就開始幫忙打理家業,這兩年算是真正子承父業,他人聰明,也夠狠,剛繼位的時候,一幫老傢伙跳得老高,嚷嚷著要拔了他的黃毛,可不出半年,歸西的歸西,痴獃的痴獃,剩下的都乖乖在家養老。
程然說,都是現代社會了,別搞老一派的打打殺殺,玩點高明的,好嗎。說是這麼說,實際上殺得最狠的是誰,大家都知道。
相較於程然的狂妄,梁見空看起來溫和得多,大多數人第一次見面都訝異於他的英俊和文雅,尤其是這些年梁見空有意低調。但那只是看起來,要問如果在程然和梁見空之間選一個做對手,大多數人會果斷選前者。開玩笑,跟一隻會叫的狼犬斗還能搏一把,和梁見空對上,什麼時候被扭斷脖子都不知道。
程然上位后出手很快,本身程家最強的便是毒,生物製藥公司是他們最好的遮羞布,然而程然的野心不止於此,他把觸角伸向了軍火。而這便觸及了李家的敏感的神經。不僅如此,這幾年,程然單方面仇殺梁見空,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血雨腥風就沒停過,梁見空有一次在美國,程然對其毒殺,險些命喪黃泉,好在他命不該絕。而這次足以讓李家這邊殺氣衝天,不輕易發話的李家老大李桐深夜召集全員緊急密會,出離憤怒的他敲碎了一張玉石桌案,下令三天之內連端了程家在金三角的幾個核心制毒窩點,更狠的是發出追殺令,這簡直是明殺程然唯一胞弟,還偏偏不讓他死全,至今他弟弟還躺在病房裡做著植物人,程老爺子氣得心臟病突發,險些閉氣。膽敢沖李家拔刀,還將刀鋒刺向梁見空,不把你碾死就不叫李桐!
可梁見空和程然的梁子並不是這幾年結下的,據說真正的導火索是八年前震驚道上的「青山焚」事件,這件事許多人至今都沒搞明白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各種流言不絕於耳,但可以肯定的是,兩家的仇結得萬分結實,兩個人一見面,兄弟你好兄弟我好,私下裡來來回回捅了對方几刀都不知道。今年以來,程然更是將這些事擺到了明面上,我就是幹掉了你的心腹,我就是要截你的軍火,怎麼樣!
不怎麼樣,你幹掉我的心腹,我就滅了你的親人,你要截我的軍火,我就讓你沒毒可賣!
簡直是生死相隨,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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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Z城后,許輕言立即接到了曹勁的飯局邀請,這位大俠定是破了大案,全身倍兒爽。
想想無事,她便決定赴這個約。
約見的地點是一家日料店,安排在這麼高大上的地方,想必曹警官的心情就是解放區的天晴朗的天啊。
許輕言到的時候,曹勁已經到了,還點了一桌子的菜。
曹勁見到她,趕忙招呼她:「趕緊的,你再不來,我忍不住要開動了。」
許輕言笑著搖頭:「曹大頭,你也太能吃了吧。」
曹勁把菜單推給她:「這點算什麼,你再看看,愛吃什麼,點!」
許輕言有一個多月沒見到他了,每次見到這人,臉上難免帶傷,這回臉上不算,左手也挂彩了。
「你的手怎麼了?」
曹勁吸了吸鼻子,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一陣痛快后,說:「沒事,小意思,過兩天就好了。」
「飲酒傷身,你還受著傷呢。」
「知道了,許大醫生,趕緊吃吧!」
曹勁把壽喜鍋的火調大,底湯不一會滾起泡泡。許輕言也不跟他客氣,敞開肚子吃起來。
曹勁又給自己倒了杯清酒,給許輕言滿上茶水,說:「過兩天,新聞就要出來了。」
「什麼?」
「嘿嘿。」
曹警官這是樂傻了吧。
「我們抓到了這個。」曹勁壓低了聲音,朝許輕言豎起了中指。
許輕言:「……」
曹勁立即意識到不對:「我呸,不是那個意思,是指老三,三把手!哈哈,這還不奶奶的斷了他們一隻胳膊,讓他們猖狂,讓他們販毒。」
曹勁的工作有很多機密,他也不會過多地透露,但許輕言也從一些新聞里知道,他們重案組聯合掃毒組在追查一批國際販毒案。雖然細節不甚了解,但能抓到三把手,依曹勁所言,不死也重傷了。
曹勁笑得眉飛色舞:「現在還在審呢,我覺得這回不能連根拔起,也夠他們痛不欲生。我都不得不佩服我們,不容易啊,埋伏了這麼多年,逮到一條大魚。」
許輕言知曉曹勁工作的艱苦,危險也是不言而喻。沒有一份執著的信仰,是無法堅持下來的。
曹勁自顧自念叨著:「最近各幫派勢力都不安分,我看好兩家都殺起來了。正好,讓我們來個漁翁得利。」
許輕言眉心一跳。
以前曹勁偶有提及工作任務,但她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沒有當回事。此時聽來,竟是令人心驚肉跳。
幹掉十二切三文魚,兩盤子銀鱈魚,三盤子鵝肝壽司,四盤子大甜蝦,還有滿滿的壽喜鍋,曹勁還是覺得不夠味,許輕言已是吃得有點發撐。
許輕言放下筷子,偃旗息鼓:「我去下洗手間。」
這家日本料理並不大,裝潢也極為質樸,但貴在地道,日風極濃,大廚和助手都是日本人,食材從日本空運,一切都旨在最純正地道的日本料理。聽曹勁說,這個位子他一個月前就定下了。許輕言默默覺得這事還是別告訴凌俏好,不然這吃貨指不定能廢了曹大頭。
小店有兩層,女士洗手間門口排起了長隊,男士一人沒有,男女差別極大。這邊女士還未開門,那邊男士已經有人走出。許輕言眼角掃到一眼,忽地定住了,呼吸都在這一瞬間被遺忘。
對方似乎沒注意到她,在洗手台洗手,回過身的時候,恰好對上許輕言的視線,片刻遲疑后,立即展開笑容:「我們在哪見過嗎?」
他這麼問,許輕言有些尷尬:「醫院。」
對方又想了想,露出個恍然的表情:「許……醫生?」
許輕言看著他,腦子反應慢了大半拍,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好巧,上次你給我配的葯很管用,謝謝。」
程然穿了件簡單的T恤,外面罩了件休閑西裝,他本就長得唇紅齒白,斯斯文文,這麼看起來越發像剛畢業的大學生。
程然顯然比許輕言放得開,立刻攀談起來:「可我對保養很頭疼,你一周幾天坐診,我來掛你的號。」
許輕言為難道:「論保養這塊,你不妨問診中醫……」
程然適時打斷她:「老中醫那一套,我不太有耐心,我想了解些日常注意的東西。」
許輕言覺得也沒什麼問題,說:「我周一到周三都有門診,不過是普通號。」
「這可有點麻煩,我周一到周三都抽不出時間,這樣,」程然從內袋中拿出一張名片,「方便交換下聯繫方式嗎?」
許輕言猶豫了,她不是個熱絡的人,對待病人求得也是問心無愧,畢竟有一層醫患關係,私下裡多有交集未必是件好事,以前也從未出現這類情況。但當許輕言再次對上那雙鳳眼時,心窩上像是被人捏了一把,下意識地點下頭。
她也將號碼告知程然,程然立刻錄入到手機里,臨走前還衝她搖了搖手機:「回頭聯繫,再見。」
程然直接上了二樓,他走後,許輕言垂眼看了看名片:博瑞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CEO,程然。
這麼年輕的CEO,好大的名頭。
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若非他根本不認識她,她幾乎就要認定,這個人就是他。
回到位子上的時候,曹勁又吃過一輪了,這時也已經收了筷子,靠著椅子,悠哉消食。
許輕言將名片收好,從曹勁這個角度應該隱隱能看到洗手間門口的情況,不知他有沒看到程然,許輕言起初想告訴曹勁,她遇到了程然這麼個人,可立即壓下了這一念頭。
不過是個很像的人罷了。
曹勁吃飽喝足,侃完大山,開始了另一項任務:「你都多久沒回家了,找時間回去看看吧。」
許輕言端起茶杯抿了口,又輕輕放下,不做聲。
曹勁知道許輕言比看上去倔強得多,可沈月初是他好兄弟,難道他不難過嗎?
人總要往前看,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
「吃完了嗎,走吧。」
察覺到許輕言明顯的冷淡,曹勁無奈地抓了抓頭髮,只好作罷。
曹大警官對誰都能說一不二,唯獨碰上許輕言,一身力氣沒處使。
兩人一前一後向門口走去,而二樓程然也正好下樓,他倏然停住腳步,抬手示意後面的人停下。
吳巨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見程然不說話,他又朝前看去,正好看到許輕言走出大門。
程然的目光除了在許輕言身上轉了圈,也注意到了曹勁,隨即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沒什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