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憤憤地說完，果見君梵的臉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去，葉木仍嫌不夠，輕嗤一聲，指著他繼續道：“你看你看，又生氣了，難得這麽好看一張臉，生氣就不漂亮了，來，給爺笑一個，爺心情一好，絕對賣力演出，保證把你們家老太太妥帖地糊弄過去……”
話還沒說完，對麵的人已經咬著牙，鐵青著臉轉身離開了。
看著那道身影消失，葉木噗嗤一聲，笑倒在沙發上，許久才又爬起來，戳戳柯苒的胳膊，吊著眉梢，一副大仇得報的樣子，“你哥，還挺好玩的。”
柯苒：“……”
柯苒氣結，這瘋女人，進門前還想落跑，突然間是向天借了膽麽，明目張膽出言挑釁她哥！
扮成個女的去葉家給我當媳婦……
來，給爺笑一個……
君梵當時那臉色，她都不敢正眼看，有那麽一刻，她甚至以為葉木要被原地去世了。
結果，她哥隻是瞪著葉木一陣磨牙謔謔後，偃旗息鼓一言不發地撤退了。
盯著仍沉浸在幸災樂禍裏不可自拔的葉木看了看，柯苒突然就覺得，這女人才是君梵的劫數啊！
“哎，你緩衝完沒？”
葉木“啊”了一聲，一時反應不過來。
柯苒白了她一眼，“你不是說需要一點時間做心裏緩衝，才能收拾你那張臉麽？現在緩衝完沒？”
緩衝完沒？葉木收起笑，認真想了想，“完了，吧。”
柯苒點點頭，從包裏拿出一個迷你化妝盒，“那就來吧，我家老太太還等著你的精彩表演呢。”
這就來了？！葉木撓撓臉，心跳不覺加速，“這裏？不用回避一下？”
“回避誰？”柯苒挑眉，環視一圈又道：“秦姨回老家了，下午才能趕回來，奶奶在裏頭睡著，至於我哥，氣的夠嗆，短時間內估計不會出來，請相信我的專業技術好嗎？上個淡妝而已，分分鍾搞定！”
葉木本身皮膚和氣色就好，柯苒隻弄掉了她臉上的偽裝，稍稍噗了粉，塗了點唇彩。
雖然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已經很熟悉，柯苒也忍不住要驚豔一番，頂著這等另天光失色的顏值不去娛樂圈兒混個風生水起，真是浪費了。
葉木意興闌珊地睜開眼，抿了抿嘴巴，下一秒舌尖傳來的淡淡的香味，讓她不適地蹙了蹙眉，“這玩意兒就不能不塗？”
“當然不能！”柯苒理所當然地白了葉木一眼，又從包裏翻出一枚小鏡子遞過去，“看看，保證你愛上自己！”
“……”葉木嘴角微微抽了抽，接過鏡子漫不經心地看了兩眼，卻被裏麵走廊邊突然出現的身影嚇了一跳，定睛看了看，迅速扔了鏡子，把從臉上撕下來的用來假扮葉沐的道具塞進柯苒包裏。
出現的可真是時候！
柯苒也沒料到君梵這麽快就又出來了，看著對自己磨牙的葉木，她訕訕地笑了笑，小聲道：“那個，估計奶奶醒了，所以被趕出來了，反正他什麽都沒看到，怕什麽。”
說完，她站起身，盯著君梵已經陰沉到極致的臉看了看，明知故問道：“奶奶醒了？”
等了會兒沒等來回答，柯苒無謂地聳了聳肩，對葉木使了好幾個眼色，卻始終無果，她嘖了一聲，一把將人給拉起來，並轉了過去。
“怎麽樣？這下可以了吧？可惜你沒見過葉木，否則一定會被我魔法般的化妝技術給震撼？簡直就是如葉木親臨！”
難道隻是如她親臨麽？尷尬了幾秒，葉木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抬起頭。
就見對麵的人，明顯一怔，接著瞳孔驟縮。
葉木心間一顫，不覺握緊雙手，用盡十二分定力遏製住心底油然而生的那股逃跑的衝動，一瞬不瞬地看著那人緊盯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明明極輕極慢的步伐，葉木卻覺得，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自己的心髒上，極重極重，呼吸都開始不順暢。
直到君梵在她麵前停下，一步之遙的距離居高臨下盯著她的，眼睛。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落入眼裏的光都覺得變灰暗時，葉木終於耗盡耐力，偏頭掩唇咳了一會兒。
怕什麽，別說他不可能認出自己，她車禍了都還沒恢複呢？
再抬頭時，一改緊繃的狀態，她微微往前傾了傾身體，饒有興致地挑眉看著君梵，“那個，君醫生，我知道我現在這張臉看起來挺禍國殃民的，可你也不用這麽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吧……”
她頓了頓，勾起一側唇角，笑得好不妖媚，然後把聲音切換為自己的原聲，帶著戲謔，輕輕緩緩道：“我都要以為你對我一見鍾情了呢！”
此言一出，身後的柯苒無辜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驚悚地瞪著葉木的後腦勺，她捂著嘴咳個不停。
“我去看看奶奶。”雖然很想留下來看戲，可怕被有些人的作死行為波及，柯苒明智地繞過兩人，奔老太太房間去了。
諾大的客廳轉瞬就剩下兩個人，靜悄悄的，連那幾束陽光穿過窗紗碰撞地麵時的聲音似乎都被聽見了，細細柔柔的。
本著我來度你脫離苦海，作一下你沒必要奈我何的臭不要臉精神，葉木壯足了熊膽，墊著腳湊近，盯著君梵的臉仔細瞧了瞧，“你不會，真的和外麵議論的那樣，是個……”接著她誇張地後退一大步，瞪大了眼睛驚悚道：“小爺我可是直的！”
君梵：“……”
許久，君梵就這麽陰惻地看著葉木，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他良好的自我修養，在這一刻無疑遭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他偏過頭閉著眼冷笑了一聲，下一秒，果斷拎著葉木連同行李箱，一起給扔出了客廳，砰地摔上門。
他站在門後，雙手插著腰，舌尖用力頂了頂後槽牙，而後突然嗤笑起來，好的很！
然而君梵還沒來得及平複被輕易激怒的情緒，一轉身便看見自家老太太被柯苒攙著，正怒氣衝衝地向這邊走來。
“你小子又犯渾是不是？敢把我孫媳婦扔出去，想氣死我是不是？”
說著幾步走過去，一把推開君梵，重新把門打開。
葉木就站在台階下，腳邊躺著滾了一身水漬的行李箱，見著老太太她立馬嘴巴一扁，眼底迅速聚集起來的霧水，在陽光下散發著可憐的光。
然後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君梵一眼，才萬般委屈地對著老太太叫了一聲，“奶奶。”
壓抑的聲音，帶著些許哭腔，聽起來可憐極了。
老太太暢快地答應了一聲，便甩開柯苒的手，急匆匆地就奔了下去，心疼地拖著葉木問長問短。
柯苒抱著胳膊站在門旁，嘴角抽搐地看著戲精附體的葉木曲著食指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我的天，跪了啊，這丫一副被她哥欺負慘了的樣子，也裝的太像了吧？！忍不住要鼓掌了都!
撓了撓下巴，偏頭便看見她無辜的大哥正擰著眉，神色不明地看著她。
柯苒幹巴巴地笑了笑，正準備解釋這不關她的事，純屬葉木自導自演，君梵卻已經一個轉身，上樓去了。
“……”氣的沒脾氣了？！
柯苒怔怔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樓梯，回想著君梵最後看她的那個眼神，突然覺得背脊有些發涼。
正出著神，老太太拉著葉木走了進來，“你哥呢？”
柯苒指了指樓梯，“上去了。”
“去叫他下來，我有話跟他說！”老太太哼了一聲，便拉著葉木往沙發走去。
柯苒站在原地權衡了一下，比起樓上那位，這會兒眼裏隻有寶貝孫媳婦的老太太才更惹不得，於是她憤憤地瞪了努力賣乖的葉木一眼，低垂著頭，磨磨蹭蹭地上了三樓。
臥室門沒鎖，一推就開，柯苒扒在門邊往裏看了看，君梵正單手插著腰站在小客廳外的露台上，他不時地抬手點開手機，似乎在等什麽重要消息。
站了一會兒，柯苒敲了敲門，裏麵的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恰巧有信息過來，他又轉了回去，點開手機查看。
柯苒撇了撇嘴，靠在門邊低著頭靜靜地等，許久才聽到有腳步聲傳來。
“奶奶叫你下去。”她笑嘻嘻地道。
君梵卻是停在了她麵前，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柯苒很快被看得心裏發毛，抬手撓了撓臉，“咳，快走吧，一會兒奶奶等急了，又要鬧脾氣了。”
然而才轉身就被君梵叫住，“等一等，我有事問你。”
“啊？什，什麽事？”
君梵沒急著回答，再次點開手機，微微眯著眼盯著屏幕看，半晌兒才抬頭，“葉木五年前出了車禍，現在還沒完全康複？”
“啊？”柯苒一怔，不太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含含糊糊地又“啊”了一聲。
“嗯。”君梵古古怪怪地頷首，將手機反轉過來，食指在照片上點了點，他一字一頓地問：“那這個女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