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話音才落,葉木眸子果然瞪得老大,還使勁往後靠了靠,盡量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真的沒有什麽特殊癖好,比如喜歡男的?”
聞言君梵眯了眯眼,似乎認真地斟酌了一番,鄭重道:“男的也好,女的也罷,我覺得自己中意就好,其次,我是名醫生,男人或女人在我這裏也沒什麽本質上的差別,不過都是碳水化合物。”
碳水化合物……
葉木不由得嘴角一抽,待他重新發動車子,緩緩滑進車道後,又好心提醒,“君醫生,男人和女人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你們君家就你這麽一個孫子,萬一哪天你看上個男的,到時候老太太抱不上重孫,不得撕了你?”
“嗯,聽起來是挺嚴重的。”君梵點了點頭,“不過這個可能不需要擔心了。”
“……什麽意思?”
“我已經跟你妹妹訂了婚,不是麽?”說完君梵忽地擰起眉,糾結片刻,神情也嚴肅起來,“有件事跟你也坦白一下,我可能已經有一個兒子了。”
說著,他簡單地將自己的遭遇申訴了一遍。
葉木幾乎是掐著手心聽完,微張著嘴巴佯裝震驚,“不是吧,君醫生傾城之色,還有人狠心對你始亂終棄?”
始亂終棄?
這成語用的真好。
可不是麽,君梵心底冷哼,他也想知道那年她是怎麽狠下心揣著他兒子一走了之的。
“我一定會把她找出來。”咬了咬牙,他不慌不忙地說。
“那,找到她之後呢?”葉木小心翼翼地問。
“找到之後?”他終於把視線完全聚焦在她臉上,神色莫測地盯著她看了會兒,嗤地一笑,有幾分陰惻的味道,然後咬著牙齒一字一頓反問:“你說呢?”
那眼神太驚悚,帶著拷問直擊心靈,葉木心頭一顫,忙錯開眼。
“我怎麽知道。”她小聲嘀咕。
君梵音色沉了沉,語氣卻很輕描淡寫,“孩子肯定是要接回君家的,至於那個女人,你覺得把她扔進海裏喂魚怎麽樣?會不會太仁慈了?”
葉木完全沒注意到這人語氣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隻聽他說要搶走兒子,渾身的血液便噌噌往腦袋裏竄。
咬著牙,適才升起的那股心虛轉瞬消散。
搶她兒子,還想把她扔海裏喂魚?他還覺得自己仁慈!真敢想!
心中憤慨到極致,牙都快咬碎了,嘴上也隻能敷衍地說:“你滿意就好。”
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看的身旁的人差點破功,抬手摸了摸鼻子極力忍住,君梵點點頭,“我想了很久,覺得這樣對落落不公平,所以前幾天去了趟葉家,跟老爺子商量一下,想把婚約取消,卻被一口回絕了。老爺子當麵兒給落落打了個電話,沒想到落落也不同意。”
話題轉換的太快,葉木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明白這人究竟說了什麽。
提起那通電話,現在她還心有餘悸,就那麽巧,那日下午她也回了趟葉宅。
隔著鐵門,竟看見君梵和老爺子一塊兒坐在露台上。
君梵不知說了什麽,老爺子激動地站了起來。
葉木直覺性地沒敢往裏走,但隔著一段距離也聽不清兩人在說些什麽,依稀有她名字。
沒過多久老爺子進去了一趟,出來時拿著手機似乎在打電話。
接著葉木的手機便響了,低頭一看,她調頭便走。
走出老遠才接起電話,怎麽也沒料到那人是來坦白從寬問她要不要退婚的!
嗬嗬,她當然不要!
革命尚未開始便有幸縮短了一半,婚退了,她豈不是得從零開始,難度也很有可能成倍數上升?
想都別想!
“咳,你也是受害者。”她弱弱地說了句。
君梵淡淡地“嗯”了一聲,“老爺子他們也是這麽說的,不過我還是很奇怪,老爺子不介意就算了,畢竟也是看著我長大的。”
他抽空看了葉木一眼,語氣帶笑道:“你妹妹根本不認識我,居然也毫不介意。”
葉木:“……”
這個該怎麽解釋?
盯著那人完美的側顏看了看,覺得也隻能從他的臉上做功夫了,“那個,落落吧,顏控,她看過你的照片,滿意得很。”
“哦,是嗎?”趁著紅燈,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轉向葉木,挑起一側眉毛,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她,“她對我真的很滿意?”
葉木被盯得有些心驚。
他目光裏審視意味太強烈,就好像已經透過表象看到了本質。
此刻坐在他麵前的是葉木本人,他問的也是葉木本人那般。
一定是她想多了。
葉木定了定神,仔細看去時,綠燈亮起,那人已經轉了回去。
想起那一箱千瘡百孔的畫像,葉木暗自吐了口氣,革命尚未成功,身份萬不能被揭穿。
接下來葉木一路都十分安靜,君梵用餘光瞥了幾次,她始終規矩地坐著,原本不安分的手老老實實地擱在腿上,眼睛盯著腳下,時不時就皺皺眉,似乎在思考什麽人生難題。
是他前麵說的過火了?
轉念一想又勒令自己狠下心來,比起她對他做的,他不過嚇唬她一下算個什麽?
目的地很快到了,君梵解開安全帶下車,葉木也跟著開門下來。
埋頭跟著前麵的人走了會兒,葉木才想起來抬眼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小廣場上不少人,乍一看似乎都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侶?
還有人拿著戒指跪地求婚呢。
可看了一圈也沒發現這個地方有什麽特別的,就連中央的噴泉水池也低調的毫無特色。
隻除了前方目測二十多個台階之上那棟建築外麵……幾個醒目的紅字……
“北城市……婚姻登記處……”葉木被自己絆的一個趔趄。
豈料前麵的人聽到驚呼聲突然轉過身,她就這麽毫無預警一頭砸進了那人懷裏。
君梵反應迅速地扶住葉木的胳膊,依然被撞的往後退了一步才站穩。
低頭看著懷裏毛茸茸的腦袋,不免覺得好笑,“多大的人了,路都還走不穩。”
葉木被撞疼鼻子,半晌兒才緩過勁兒,抿著嘴抬起頭時眼底還帶著點霧氣,看起來分外可憐。
作為醫生,見多了生離死別,自然沒少看人哭,撕心裂肺的那種,卻都不及這會兒觸動大。
明明眼前的人隻微紅了眼眶,且很大可能是碰著鼻子,觸動周圍神經末梢,才導致的正常生理反應,他竟覺得看不了。
真是活見鬼!
前一刻還告誡自己要狠心。
“撞疼了?”情不自禁伸出手想給她揉揉,卻被一巴掌拍了回來。
葉木這會兒也顧不上鼻子,往身後指了指,“君醫生,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北城醫院在那邊。”
君梵抬眼往葉木身後看了看,搖頭,“沒走錯。”
沒,沒走錯?
葉木愣了一瞬,蹙了蹙眉,“敢問我們來這種地方是要做什麽?”
“領證。”君梵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動動唇,回答的輕飄飄。
“領什麽證?”
“結婚證。”
葉木:“……”
突然想起來老太太之前的確找她要過兩人的結婚證,說是放在她手裏才安心。
君梵出差回來那日,本來是要跟他商量這事兒,結果被他嚇得忘了。
弄個假的糊弄一下不就行了麽?怎麽還動真格的了?
抓“他”一個“男的”來領結婚證?怕不是腦子有病吧?
怔忪地看了看不遠處那幾個大字,又看了看眼前垂眸靜靜看著他的男人。
突然覺得今日這驕陽明媚的實在過分,照在這男人身上,竟反起了光,刺的她眼睛一陣陣生疼,連頭也跟著疼起來,而且疼得厲害!
拿她開涮呢,這是!
葉木轉身便走,邊走邊罵,“特麽的有病!”
才走了兩步,卻被身後的男人傾身給拽了回去。
“幹嘛?”她回頭惡聲惡氣地問。
君梵抬了抬眉,看著她七竅生煙的樣子,自己看起來竟格外賞心悅目,身心舒暢。
防止葉木再次掉頭走開,緊緊抓住她的手腕,“說了,領證。”
“……”葉木似乎被這人認真的語氣給震住,不可思議地瞪了他半晌兒才想起來自己的胳膊還在他手裏,掙了掙卻沒掙開。
“君梵,你到底要幹嘛?”
君梵好脾氣地再次重申,“領證。”
“你複讀機啊?我領你$%#&@……”
葉木劈裏啪啦吐出一串意語,君梵沒聽懂,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大概猜到是在罵自己。
他皺了皺眉,“不要說髒話。”
葉木:“……”
她都被他的莫名其妙嚇得快癲狂了,他卻淡定如斯地讓她不要說髒話?
真行!
連連深呼吸,才忍住沒拿腳踹他,葉木無力地歎了口氣,“領結婚證?”
那人點頭。
“我們?”
那人再次點頭。
“你有病?”
這次君梵終於搖了搖頭。
葉木瞅準機會抓著君梵的胳膊用力把手抽了出來,大抵是被氣得沒脾氣了,隻能耐著性子道:“我知道你孝順,變著法兒的想哄老太太,可是別忘了,同性婚姻在這裏是不合法的,跟爺領證?你還真敢想!”
君梵:“……”
怔了一瞬,他咬了咬牙,忽地偏頭笑起來,爾後看著葉木,眼中帶著戲謔,“誰說要跟你領證了?你願意我還不願意!”
葉木:“……”
“怪我沒說清,是跟落落領證。”說著他往口袋裏掏了掏,拿出幾個證件來。
葉木定睛看了看,錯愕地眨眨眼,她的戶口本和身份證!
“你,哪兒來的?”
“你妹妹寄回來的。”君梵淡定道。
葉木:“……我,妹妹?”
君梵點頭,“沒錯,既然婚約能繼續,我跟老爺子商量著先跟落落把證領了,沒想到老爺子卻提議讓你替落落過來,我尋思著也行,反正簽的是葉木的名字,我又忙的抽不開身。對了,老人家似乎對去羅馬找落落的事很抵觸,你們……”
他稍稍一頓,微微彎下腰,勾著唇玩味地看著葉木,未幾又直起身體,眼底的笑慢慢退去,“該不會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