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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可憐的母子

  集裝活動房的質量是真的不好。

  張辰用鐵片隨便撬幾下,梁哥房間的窗戶就開了。窗戶一開,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江問源和張辰忍住生理反應,翻窗進屋,把窗戶重新合上。

  梁哥的房間條件要比玩家的宿舍好一些,一米五帶床墊的四柱單人床,兩個大衣櫃,桌椅,梳妝台和一個簡易馬桶。可是讓人非常難受的是,滿屋子的傢具都布滿血跡,江問源很難想象一個人流了那麼多血還能沒死。

  血跡大部分集中在兩處,一個是床上,另一個則是靠牆角擺放的其中一個衣櫃。

  張辰到底還是有些不服輸的,他咬咬牙,把書桌上的手機塞給江問源,「我去調查衣櫃。」

  梁哥的手機是那種舊式的星號井號解鎖的帶按鍵手機,沒設密碼。

  江問源把他的通話記錄和信息快速翻過一遍,發現一條兩年前的古怪信息。信息的發件人是梁雪晴,上面寫著:「哥,我覺得他就在我的身邊。他們都說我瘋了,我沒瘋,潘戈也死了,就死在那條鐵路上,自從那事發生之後他明明再也不靠近鐵路,也不坐火車的。你說這是不是報應。我們當時就不該玩那個遊戲……」

  張辰那邊也有所收穫,衣櫃里放著香燭、桃木劍、黑狗血、黃符、佛珠等雜七雜八的東西。這些東西上都沾有不少血跡,梁哥一定在受傷之後一遍又一遍地打開衣櫃,用這些東西來尋求安全感。

  江問源和張辰還想多調查一會,屋外卻傳來三短兩長的敲擊,這是他們和左知行約定的暗號,梁哥回來了!

  江問源貓著腰靠近窗戶,舉起左知行給他的一面小鏡透過窗戶查看外面的情況。梁哥不是走大路回來的,當左知行發現他時,他已經快要走到宿舍了。梁哥的頭浮腫起來,青白交加的臉色讓他看起來根本已經不像個活人了。

  「你站在我房間門口想要做什麼?」梁哥陰沉地看著左知行。

  也虧得左知行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他面不改色地對梁哥說道:「我知道梁哥需要養傷,可是有件事無論如何我也要告訴你。你給我們指定的臨時土方堆放點,那附近有幾個墳墓。我覺得把清理出來的土方堆在那裡是對死者的不敬,所以想請教梁哥,能不能另外找個地方堆放土方。」

  梁哥浮腫的臉抽搐了一下,「你等我回屋拿點東西,再帶我去墳墓那裡看看。」

  屋裡的江問源和張辰不由地緊張起來,只能祈求左知行想辦法把梁哥帶走。哪知道左知行卻一口應下來,「好,我等梁哥。」

  張辰一臉完蛋的表情,他用唇語問江問源,「我們要不要把梁哥給做掉算了?」

  其實對他們來說,麻煩的不是梁哥這個人,而是被梁哥趕出搶修隊。

  江問源搖搖頭,他緊緊盯著門口,等了好一會,梁哥竟然一直沒有進來。

  屋外再次傳來梁哥遲疑的聲音,「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我剛才在等梁哥的時候,好像看到你房間里有個高大的影子,可是敲門也沒人應。應該是我看錯了,大概是老鼠吧。梁哥進屋要小心些。」左知行的語氣特別真誠,要不是江問源和張辰就在屋裡,都要相信他的鬼話了。

  梁哥的聲音染上懼意,「反正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拿不拿也無所謂,我們走吧。」

  江問源用化妝鏡確認左知行和梁哥走遠,連忙和張辰撤出梁哥的房間。

  張辰剛才還被嚇得一驚一乍的,回到他們的宿舍后,竟有心情開起玩笑來,他整個人呈大字攤在床上,「我真沒想到,知行哥那麼嚴肅的人,居然還有演戲的天賦。」

  江問源站在窗邊等左知行,他有些僵硬地說道:「也許他不是有演戲天賦,而是在說實話呢……」

  在宿舍前面的林子里,晃過一個人影,那人衣衫襤褸,體型壯得像座小山,他的腦袋上頭髮稀疏,一條巨大的肉疤橫穿腦袋,他咧開嘴,露出一嘴的爛牙,沖江問源招招手,「來玩遊戲啊。」

  「怎麼了?」張辰意識到不對,立刻爬起床跑到窗邊。

  那個怪物般的人體型龐大,動作卻十分靈活,張辰只看到虛影一晃,那人就不見了。

  沒過多久,左知行去而復返。

  張辰躲在窗戶邊用餘光偷瞄外頭,「怎麼不見梁哥和你一起回來?」

  「他去和搶修隊協商更換土方堆放點。」左知行在自己的床上坐下,「他看到墓碑上的名字時,臉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你們應該有所收穫吧。」

  江問源把他們的調查結果對左知行複述一遍,「現在可以確定,梁哥和梁雪晴是兄妹或堂兄妹關係,他們和潘戈三人多年前在鐵路上與未知人物玩了某種遊戲,導致惡劣的後果。多年後,未知人物對三人進行報復,空白的墓碑應該就是留給梁哥的。」

  左知行輕蹙眉頭,「未知人物?為什麼你們會得出這個結論,而不是墓碑上的何芳?」

  「信息里對未知人物的稱呼是男性的他,還有一塊墓碑上的名字是何芳,排除梁雪晴書寫錯誤或男用女名的小概率事件,對梁哥他們進行報復的應該是個男性。」張辰依舊站在窗戶邊警戒著外面的動靜,他有些僵硬地說道,「而且我們剛剛和他打過照面,就在宿舍對面的林子里……」

  張辰的闡述很充分,左知行認可了他的推斷。「這輪圓桌遊戲的玩偶應該和對梁哥進行復仇的未知人物有密切聯繫。」

  「玩偶?」江問源低聲重複這個關鍵詞。

  張辰終於肯從窗外移開視線,他看向江問源,「圓桌遊戲的通關條件只有一個,在遊戲中找到圓桌上收取入場券的玩偶,只要能活到那一刻的玩家,都能回到現實。每輪遊戲的玩偶都不相同,並且在遊戲中有著各自的特殊作用,遊戲通關之後,玩偶將歸屬第一個拿起它的玩家,但是玩偶是可以易主的,所以一定要小心保護好自己在現實中的信息,免得一些在現實中有權勢的玩家用手段迫害你。」

  江問源故意冒用男友的姓名,沒想到誤打誤撞還做對了,估計張辰和左知行之的名字,多半也是假的。「謝謝提醒。那我們要怎麼找到玩偶呢?殺死那個怪物嗎?」

  左知行接過話茬,「殺死怪物的確是一種獲得玩偶的方法,但不推薦使用。我們和現實中的能力保持一致,也無法將熱武器或者毒藥等的殺傷性物品帶入遊戲,而遊戲中怪物比玩家強幾倍、十幾倍甚至百倍。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更傾向通過解謎的方式完成遊戲。比如這輪遊戲,我們的通關方法,可能是幫未知人物完成復仇,也可能是幫梁哥逃脫未知人物的復仇。」

  江問源大概明白了遊戲規則,「那我們得儘快找出未知人物的身份。梁雪晴的簡訊里沒提到何芳,這是個突破口。」

  午飯時間。

  江問源照舊數一遍人數,除去秦高志,十三位玩家到齊,大家又平安地度過半個白天。可是有個奇怪的地方,今天掌勺打飯的人不是昨天的十四歲男孩,換成了陳旭。江問源記得他,他的工作和秦高志一樣,都是搬運土方。而他也清楚地記得,梁哥說過玩家不允許更換工作。

  左知行非常毒舌,「那是個蠢貨,不用在意。」

  左知行沒點得很透,但江問源很快就想明白了,陳旭應該是用玩偶的能力奪走男孩的工作,所以才沒被梁哥發作。玩偶的特殊能力絕大部分都是一次性的,能違背規則的強大力量,居然浪費在這種地方,陳旭多半真的是個蠢貨。

  幫廚的玩家換人之後,午飯也變得慘烈起來,他們餐盤上的每一個菜都非常難吃。張辰忍無可忍地棄了筷,捂著抽搐的胃部,虛弱地朝江問源說道:「我真的錯了,我今天早上不該在什麼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就斷定現在的孩子四體不勤。」

  張辰現在懺悔為時已晚,為了少受些生化武器的折磨,張辰下定決心早日通關遊戲,他提議趁著中午陽氣最足的時候,跟著給飯堂提供食材的大叔一起去他的菜園看看。本來那個大叔還不樂意,多虧張辰強大的自來熟能力,他才答應下來。

  大叔的菜園離隧道不遠,一路走來,張辰不停地和大叔套近乎,「我們的宿舍就在隧道附近,感覺怪可怕的,大叔住得這麼近,不覺得害怕嗎?」

  大叔聲音很爽朗,「住在這是很晦氣,但這是我家,我還能咋辦,總不能把家給丟了吧。」

  張辰由衷地流露出敬意,「大叔可真厲害!」

  大叔被誇得身心舒坦,大笑道:「小夥子你是大男人,膽子可不能那麼小。」

  大叔有兩畝地,一畝種水稻,一畝菜地,還挖了一個小池塘養魚,以及一群雞鴨幾頭豬,小日子過得真不錯。在大叔的院子對面,有一座荒掉的泥磚屋,但屋子前面的地不荒,立著幾棵長勢喜人的果樹,還種有一些黃瓜、西紅柿等可以生吃的菜。

  左知行觀察菜地的布局,篤定地朝大叔說道:「對面院子里的菜也是你種的吧。」

  大叔對左知行的印象不怎麼樣,他拉長臉,「是我種的又怎麼樣,你還想說我非法入侵嗎?」

  「怎麼會!」張辰非常有眼色地介入兩人的話題,「大叔的菜園子那麼大,光是打理自己的地就很累了,你還費心打理對面的菜地,一定有您的良苦用心。」

  大叔被順毛成功,不再沖左知行生氣,但也開心不起來,他點上煙,深深抽一口。

  「住在對面的一家,很可憐。在三十多年前,他們家的小孩在隧道附近玩鬧,被火車撞了。那時候的火車沒有現在的厲害,小孩沒死,但是腦袋被撞出問題,智力有障礙。小孩的治療和復健掏空他們家所有積蓄,沒過多少年,他們家的男人就死了,後來就靠小孩他媽一個人撐著。直到五年前,她被查出肝癌晚期,她一時沒想開,就扔下兒子撞火車自殺了。她自殺之後,她的兒子也失蹤了。」

  「她的兒子是個智障,又能跑多遠呢?有段時間我發現我的地里老丟菜,才發現是對面家的兒子,他還記得這裡是他家。我也是見他可憐,才往他們家種些菜,幫他們打理果樹,這樣等他回家時,也不至於餓肚子。」說完,大叔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煙,他回屋拿出一張照片,「我還留有他們母子的照片,你們看。」

  江問源拿起照片一看,母子倆挨著站在一起,母親瘦得就像一條細竹竿,表情麻木,她身邊的兒子和江問源在林子里看到的怪物一樣,很胖,腦袋有疤,沖鏡頭傻笑著流口水。

  看來,他們找到何芳了。

  說過何芳母子的事,大叔心情低落許多,他對三人下了逐客令。

  江問源把大叔落下的照片小心地放進工服的口袋裡,「我們去他們家看看吧。」

  沒等他們行動,何芳母子的屋裡傳來慘叫聲,兩個臉色慘白的人從屋裡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是另外兩個和他們一起挖土方的人,江問源一下沒想起他們的名字。

  「快跑,跑!有怪物!」跑在前頭的人朝江問源三人喊道。

  左知行當機立斷,「跑!」

  江問源和張辰都不懷疑他的判斷,立刻跑起來。

  沒跑出去多遠,一聲更加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江問源耳邊炸響,滾燙的血肉淋在他的後背上,而他的耳後,卻感覺有人呵出一口冰涼的氣息,與後背滾燙的觸感形成強烈對比。江問源不受控地回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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