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收屍人萊爾
收屍人暮氣沉沉的吆喝一聲高過一聲,直叫人脊背發涼。
這時就算新人女玩家還想玩宮心計,白梅也沒心思奉陪,她衝到窗邊,鎖定推著獨輪車朝旅館靠近的收屍人。雖然白梅早就知道怪病的癥狀,可知道和看到完全是兩碼事,當她親眼目睹屍體手臂上那一排排陰森森的白牙,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又白了兩分。
白梅搖搖欲墜地扶住窗沿,咬緊牙根強撐著沒暈過去,江問源背上藥箱,「去村長家之前,我想先和那位收屍人聊兩句。白梅,你動作快些。」
新人女玩家本來還想繼續爭取一下住進來,江問源的話成功堵住她的嘴,他對熟悉的女性同伴都那麼斯巴達,她住進來恐怕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新人女玩家保持微笑,「我還要通知其他玩家,就不打擾你們了。」
白梅回頭看向新人女玩家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江問源那張缺乏表情的臉,「我馬上就來!」
江問源和白梅下樓時,已經有三五個玩家站在旅館門口,朝收屍人的方向張望。收屍人從上到下嚴嚴實實地將自己包裹起來,只留一張臉露在外面,他推著獨輪車在旅館門前停下,神色麻木地看向玩家們,「外鄉人?」
礙於那些恐怖的屍體,沒人敢輕易上前與收屍人攀談,心想著總會有不怕死的人去的。江問源就是他們心中所想的那個人,他走出旅館,「先生你好,我們是為摩那裡加疫病而來的醫生。我能向你詢問一些問題嗎?」
收屍人聽說他們是醫生,眼底終於泛起一絲波瀾,但很快又恢復死氣沉沉的模樣,「我還要趕在太陽下山之前掩埋屍體。」
江問源低頭思索片刻,「我能與你同行么,正好我也想對屍體進行檢查。」
「可以。」收屍人推著獨輪車走到位於旅館隔壁的酒館,一具被黑布草草裹著的屍體像垃圾一樣被扔在門口,收屍人停好獨輪車,把地上的屍體搬上獨輪車。
江問源沒有立刻跟過去,他對嚇得快要掉色成石膏像的白梅說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跟旅館老闆去村長家,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他對白梅耳語交代完任務內容,正要跟上收屍人,玩家當中有人出聲喊住他,「陳眠。」
江問源朝聲源望去,竟是第一輪險些把他給坑了的左知行。左知行穿著寬鬆的墨藍色純棉睡衣,平日一絲不苟梳起的背頭垂下來,非常減齡,難怪江問源一直沒發現他。左知行繼續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江問源笑了笑,「那還等什麼。」
在其他玩家驚悚的目光下,兩人沒什麼緊張感地大步跟上收屍人。
相比起江問源,收屍人對擅自跟過來的左知行就沒那麼好的態度了,但左知行是什麼人,大寫的大佬,他的場面話說得很漂亮,「摩那裡加疫病的治療刻不容緩,我可以幫你分擔吆喝的工作,還請你在路上盡量回答我同伴的問題。」
收屍人陰鬱的臉色稍稍緩和,他平穩地推著獨輪車前行,「醫生,你們想知道什麼?」
江問源邊走邊問:「疫病是什麼時候爆發的,到目前為止患病規模如何,有多少人死於疫病?」
收屍人的語氣充滿悲傷,「最開始患病的是三個孩子,在一個多月前,那三個孩子像往常一樣在風車附近玩耍,結果回家之後就病倒了。他們高燒不止,眼睛冒出牙白,刺到眼球。孩子們的家人嚇壞了,把那些怪齒拔掉,然而沒過多久怪齒又重新冒出來。他們一次次拔掉怪齒,孩子們沒熬多久就死了。從那以後,很多人都在不該長牙齒的地方冒出牙齒。現在村民們都閉門不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患病,但是……死去的人已經超過全村的半數。」
江問源走在獨輪車旁,戴著白梅帶入遊戲的醫用手套,執起一位死者的手,「他手臂上的傷口是怎麼形成的,是患病後自行開裂嗎?」
收屍人的視線落在手臂上彷彿在露齒大笑的傷口,「怪病不會導致皮膚開裂,這些傷口都是他們自己割開的。怪齒會最優先從傷口中冒出來,當眼睛或者其他地方長怪齒時,在皮膚上切開傷口后,這樣就能把眼睛保下來。」
江問源把死者的手臂放回黑布中,「我們現在走的方向,不是去教堂後面的墓地吧。」
收屍人又從一戶人家收了兩具屍體,「墓地葬不下那麼多人,村長讓我把屍體葬在村子西面遠離水源的旱地。」
收屍人推著滿滿一車的屍體,帶著江問源和左知行來到埋屍地,那裡有一個新挖的土坑,是收屍人白天剛剛挖好的。江問源把一對新手套遞給左知行,「尊敬的先生,我們能否借兩具遺體進行檢查。向上帝發誓,我們的檢查是為了找出治病的方法,絕對不會侮辱屍體。」
「叫我萊爾吧。」收屍人看屍體都看得麻木了,「你們隨意吧。」
江問源和左知行從獨輪車上搬出一男一女兩具成年人的屍體,左知行選擇男性那具,動作麻利地檢查起來。江問源默默對手下那具女性屍體道過歉,便伸手在她身上摸索起來,只要摸到怪齒的地方,就掀開衣物數怪齒的數量。
江問源把女屍從頭頂到腳趾縫全部數過,「她身上一共有兩百零六顆怪牙。」
左知行那具男屍體型要大許多,在數牙的同時還順便檢查了一些別的地方,「我這邊也是兩百零六顆。長牙需要大量的鈣、磷、蛋白質和維生素,我觀察他的身體癥狀,有缺乏這些營養元素的初期癥狀,傷口也沒有炎症,我找不到他致死的原因。」
兩個聰明人無聲地交換眼神,找不到致死原因,反而更接近真相。
兩百零六,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數字,成年人身體的骨骼一共有兩百零六塊。
江問源掏出拔牙鉗,分別在兩具屍體上拔下十顆牙齒,裝進透明的密封袋中。兩人幫萊爾把屍體投入土坑中,拿起鏟子幫忙填土,「萊爾,疫病爆發之後,很多村民都逃跑了吧,現在人手不夠,你的工作一定很辛苦。」
「逃跑?」萊爾停下填土的動作,「先生,我們熱愛著這片土地,摩那裡加不會有人逃跑。」
江問源連忙說道:「對不起,是我失言了。你們一定很愛摩那裡加,旅館老闆也是,明知村裡爆發疫病,也義無反顧地回到摩那裡加。」
萊爾表情僵硬,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天色暗下來了,你們回去吧。」
萊爾的態度突然變差,其中一定有問題,不過江問源和左知行深知什麼叫放長線釣大魚,很痛快地和萊爾道別,回旅館去了。
左知行說道:「醫用手套,拔牙鉗,密封袋,你準備得很齊全嘛。」
「我的同伴用玩偶預知了這輪遊戲的內容。」江問源知道瞞不過左知行,乾脆實話實說,「你呢,怎麼會穿著一身睡衣什麼都不帶就進遊戲,總不會是因為睡糊塗了吧。」
左知行完美的面癱臉出現一絲裂痕,「這輪不是我的遊戲,我的死對頭拿到一個可以強制玩家隨機進入三輪遊戲的玩偶,他把玩偶的能力用在了我的身上。」
江問源默默腹誹,以左知行愛坑人的性格,被坑回去真的一點都不奇怪,「你要不要和我組隊,我們房間還有兩個床位。」
左知行:「謝謝你的邀請,不過這輪遊戲我不會和你組隊。」
江問源:「理由?」
左知行:「我是GAY,不想和女人同房。除非你和那個叫白梅的散夥。」
江問源:「…………」沒想到你也是GAY,居然半點同類的氣息都沒感覺到,一定是個深櫃。
他們回到旅館時,去村長家的玩家早就回來了,幾個玩家正在一樓用餐,看到他們回來,那眼神就跟飛刀似的齊刷刷地射過來。白梅從村長家回來之後就一直坐在樓下等江問源,她見到江問源就立刻跑過來,「你可總算回來了!」
左知行那個死面癱,在白梅接近時一點都沒表現出他的深度厭女症,若無其事地對江問源說道:「我先上樓了,要是遇到什麼問題,歡迎隨時找我交流。」
左知行走後,落在江問源身上的眼刀就更多了,江問源就算心再大也沒辦法在這種環境下好好吃飯,他打包好晚餐和白梅回房去。那些玩家可能是害怕江問源已經染病,一個來搞事的都沒有。
旅館的條件簡陋,連桌椅都沒有,江問源只能坐在通鋪上,捧著碗用餐,「你們去村長家這一天有什麼收穫?」
白梅回想起村長的模樣,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搓搓手臂,「村長的口腔里長了十多排牙齒,沒說幾個字就把舌頭咬得血肉模糊。我們讓他用手寫,他伸出手,兩隻手的指縫也密密麻麻地長著牙齒,根本拿不動筆!我們什麼都沒問出來。」
江問源放下餐叉,「他的身上沒有長牙的傷口嗎?」
白梅不解,「沒有,他畢竟是村長,被保護得很好,沒有外傷。」
江問源在心中默默給萊爾的名字劃上重點,「我交給你的任務呢。」
白梅答道:「現在就差那個想住我們屋的女人和你那個熟人,其他人我都問了,這批玩家沒有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