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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化妝

  江大附屬的教學樓與行政辦公樓為九十度互相垂直的一體建築,在兩棟樓中間區域,是操場和升旗台。江問源四人一直等到高一高二的晚自習結束,教學樓和行政辦公樓的燈全部熄滅之後,才悄悄地離開宿舍。

  為了防患眼睛的接觸性感染,江問源幾人又穿回了冬裝的長袖長褲,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本來齊思遠嫌熱不願意穿,結果卻被江問源一句話「我會擔心」給搞定了。當時江問源也挺意外,後來想想也就明白其中原因,齊思遠估計是作死作過頭,基本沒得到過來自同伴的關心。

  他們沒有使用照明工具,借著微弱的月光,避開晚上巡邏的保安,悄悄地來到白天來過的行政辦公室。江問源早就想好要在晚上來辦公室一趟,白天和齊思遠配合摸走了劉主任的鑰匙。齊思遠運氣還不錯,劉主任那串鑰匙十多條,他只試過兩條鑰匙,就找對了行政辦公室的鑰匙,打開了行政辦公室的門鎖。

  齊思遠打頭,江問源墊后,單曉冉和呂琦妙走在中間。在江問源走進辦公室時,最後朝走廊的盡頭望了一眼,從走廊盡頭拂來一縷陰冷的微風,輕輕蹭到江問源臉上,走廊上沒有燈光,黑洞洞的通道就像是一個怪物巢穴,彷彿隨時會有怪物從那裡衝出來。

  面對走廊盡頭異常強烈的存在感,江問源沉住氣,他走進辦公室后,並沒有把門關上,而是將門靠牆敞開,扣到牆角的門吸鐵片上。如果這個時候因為害怕怪物追上來而把門關上,才是真正中了眼睛的陷阱。

  江問源徑直走到劉主任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他到京市之後,在休息時間跟著左知言的信息技術團隊學習電腦技術。江問源的專業就和電腦相關,電腦技術本來就是觸類旁通的東西,他學得還算快,現在破解普通的密碼已經不在話下。

  江問源用劉主任的賬號登錄學校管理平台,打開學生檔案庫,在檢索欄輸入司徒二字,搜索頁面中央的菊花旋轉數秒后,彈出兩條學籍信息。一條是司徒靜,女,高二(10)班,文科藝術類學生。第二條是司徒謙,男,高三(1)班,理科重點班學生。

  司徒靜和司徒謙的詳細檔案中記載了他們的獲獎、評優情況,無記過處分的記錄。家長聯繫欄留的緊急聯繫名字都是司徒,但聯繫方式並不一樣。

  江問源對正在調查檔案櫃的單曉冉和呂琦妙說道:「你們先查一下高二(10)班和高三(1)班的班主任工作報告。這兩個班上都有司徒。」

  行政辦公室里沒有開燈,單曉冉和呂琦妙調查檔案櫃用的光源是手機電筒。

  單曉冉掛在胸前的平板電腦響起純笑聲錦集的聲音,她顫抖著手,按照江問源所說的,打開標著班主任工作報告的檔案櫃。

  剛打開櫃門,單曉冉和呂琦妙便看到一隻瞳孔比籃球還大的眼睛,覆蓋沒放有檔案盒的隔斷板上。在那一刻,單曉冉條件反射地縮回手後退兩步;呂琦妙則本能地衝上去,彈出瑞士軍刀的刀刃,狠狠地一刀扎進巨大的瞳孔中,並握住刀柄用力地來回攪爛眼睛的瞳孔。鮮血從巨眼的傷口中噴濺出來,糊在呂琦妙身上。

  齊思遠根本無心尋找情報,他進入辦公室后,就開始在辦公室內地毯式搜索眼睛,卻始終都沒能找到的。班主任工作報告檔案櫃他也打開過,壓根就沒看到眼睛。當齊思遠眼睜睜看著呂琦妙兇殘地幹掉檔案櫃里的巨眼,卻來不及阻止時,他不由地發出一聲慘叫,「我的眼睛啊——!!」

  江問源抽抽嘴角,「扇子,呂琦妙,你們把高二(10)班和高三(1)班的班主任工作報告取出來,我們回去宿舍再研究。齊思遠你也別再逃避自己被眼睛嫌棄的現實了,跟在扇子和呂琦妙身邊保護她們,你才有機會遇到眼睛!」

  齊思遠非常不情願地承認了殘酷的現實,放棄尋找眼睛,走到單曉冉和呂琦妙身邊,對那隻變成一攤血糊的巨眼哀悼三秒。齊思遠就不信了,有單曉冉和呂琦妙這兩個餌食釣魚,還能沒有新的眼睛上鉤!

  成功轉移齊思遠的注意力之後,江問源把視線重新投向劉主任的電腦屏幕。

  21寸的電腦屏幕上,從中間裂開一條肉縫,上下眼瞼每跳一下,眼睛就張開一點。江問源已經和電腦屏幕上的眼睛對視了好幾秒,他還需要使用劉主任的電腦,不能讓電腦被齊思遠搶走,所以一直沒有採取行動。

  被電腦上的人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江問源心中的壓抑感不斷積累,不過這種程度的負面情緒還沒有達到呂琦妙所說的絕望。也許是辦公室的門敞開著,也許是辦公室里不止有一個人,眼睛對情緒的影響力受到削弱。

  江問源在心裡評估著眼睛的危險等級,對準電腦屏幕打開掛在手腕上的強光手電筒,在出發來辦公室之前,他就把手電筒的照明模式調整到強光聚焦的模式。電源接通,驟亮的熾白光束射進電腦人眼中。在強光引起的劇痛中,電腦人眼沁出血淚,它終究沒能扛住強光的刺激,哀怨地看了江問源最後一眼,才不甘不願地慢慢合上眼瞼。

  電腦人眼消失后,江問源從劉主任桌上的抽紙盒中抽出兩張紙巾,把電腦屏幕上血淚的痕迹擦掉,繼續查資料。

  等江問源查清想要的情報,朝齊思遠三人的方向看去,只見單曉冉已經關停搞笑視頻,神色複雜地看著齊思遠。呂琦妙打從呂英奇死後痛哭一場就變成了面癱臉,她現在看著齊思遠的表情,也相當地一言難盡。

  「你們在做什麼?」江問源起身走到齊思遠身邊,定睛一看,在齊思遠蹲著的牆角上,有兩隻並排長在一起的左眼。

  靠左的那隻左眼已經是半死不活的狀態,瞳仁渾濁,瞳孔輕微抖動,大量血淚順著眼角流下,糊滿牆角的地面。靠右的左眼體積稍小,以芭比粉和粉紫色的色號,畫出充滿少女心的立體眼影,深棕色眼線柔和地加深眼睛的輪廓,纖長濃密的睫毛呼扇,顯得眼睛可愛又無辜。

  化妝真的是一門堪比整容的技術,江問源和電腦人眼對視,收到的是滿滿的負能量。可是看著這隻經過齊思遠精心化妝的眼睛,它的眼神水汪汪的,所有的負能量全部被柔和成少女的一嗔一怒,完全無法令人產生害怕,反而給人一種可愛得想要呵護的感覺。

  齊思遠舉著他那面帶手柄的鏡子,把鏡面湊到右邊化過妝的牆面左眼前,愉悅的笑聲彷彿惡劣的魔鬼,「呵呵呵,以我小有所成的化妝技術,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一隻鋼鐵直男眼,怎麼樣,你的同伴對著鏡子把自己瞪廢了。來吧,發揮你的實力,讓我看看你有沒有本事也把自己瞪到報廢。」

  那隻眼睛想要合上眼瞼,卻不知道齊思遠使用什麼手段,它根本合不上眼。它被迫看著鏡中宛若純情少女的眼睛,作為怪物的尊嚴都丟掉,竟然活生生被一個活人給氣哭了。它不哭還好,這麼一哭,更加顯得它有種我見猶憐的氣質,要是把它的照片拍下來放到網上,絕對有一堆網友想要把它捧在手心裡呵護。

  江問源深深地扶額嘆氣,他真的是第一次對圓桌遊戲里的怪物產生同情心,「齊思遠,玩夠沒,我們該回去了。」

  齊思遠意猶未盡地結束了對帶妝眼睛的折磨,見其他三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冠冕堂皇地給自己的行為找借口,「這隻帶妝眼睛就留著吧,它的眼妝是我留下的標記。要是我們以後還能見到它,就證明這些眼睛並不是隨即模擬出來的假眼,而是由真正的人眼變成的。」

  雖然齊思遠給出的理由非常合理,可是江問源三人沒一個人相信他。

  四人離開行政辦公室返回宿舍,江問源走在後頭,回頭朝辦公室走廊盡頭看了一眼,他又看到教學樓五樓走廊鏡子上那個穿著校裙的長發女生,她低垂的腦袋比江問源下午見到的時候要抬高了一點,露出蒼白的下顎。確認那個女生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后,江問源若無其事地回過頭,跟上齊思遠三人。

  從摸黑的辦公樓走到灑滿月光的操場上,齊思遠借著月光整理他的工具,江問源這才終於看清他那多得誇張的化妝工具,「齊思遠,你現實里工作是化妝師?」

  齊思遠的遊戲態度一向任性,他完全沒想過把現實和遊戲完全割裂那麼麻煩的事情,江問源也是對他的性格看得明白才問出這個問題的。齊思遠語氣輕鬆地答道:「我不是化妝師。我的工作是搖滾歌手,我是吉他手兼主唱,只是我的樂隊沒有名氣,所以我還兼職了造型師、化妝師和道具師的工作。」

  托齊思遠的福,單曉冉對眼睛的恐懼感已經蕩然無存,雖然齊思遠經常不按牌理出牌,行事作風怪異得很,但也不妨礙單曉冉對他產生好感。單曉冉親切地問道:「你進入圓桌遊戲的願望是樂隊嗎?我手上有些資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回到現實之後你可以聯繫我。」

  齊思遠眼睛迸發出耀眼的光芒,「扇子,你說的是真的嗎?那真是太棒了!我也沒什麼可以回報你的,等我通關圓桌遊戲,打算把許願機會賣掉,如果扇子你有需要,我可以優先賣給你。」

  單曉冉愣了愣,「你不為自己的樂隊許願嗎?」

  齊思遠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我衷心熱愛著我的樂隊,為搖滾音樂瘋狂,為了實現我的音樂夢想,我的確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這的確是圓桌遊戲感召我的原因,它將我的願望評判為無法實現的願望,只有通關遊戲才能用萬能許願機會實現我的音樂夢想。可是對我來說,靠自己的努力和才能,再加上一點點機遇,慢慢接近我的夢想,這個過程對我來說同樣重要。即使最後我的夢想無法實現,我也不願意用萬能許願機會來救活它,那是對我的音樂夢想的侮辱。」

  江問源聽到齊思遠的話,不由想起陳眠被判定為「不良」的願望,「齊思遠,你這麼隨性的話,恐怕會被圓桌遊戲盯上。」

  齊思遠大概天生就不合適嚴肅,他這會又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他對江問源說道:「陳眠,我現實里那個叫陳眠的朋友,也和你說過類似的話。我剛成為圓桌遊戲玩家那會,無法接受我的音樂夢想被判死刑,也害怕自己會和大多數玩家一樣默默無聞地死在遊戲中,所以我徹底放飛自己,在遊戲里胡作非為,把遊戲搞得亂七八糟,甚至想要許願毀掉圓桌遊戲。

  後來有一輪遊戲,我差點被背叛者殺死,是另一個陳眠救了我。他知道我的情況后,建議我把許願機會賣出去,這樣就會降低遇到背叛者的概率。我按照他的建議安排好我的願望之後,遇到的背叛者確實減少了。不過我最開始的遊戲風格一直保持到現在,把圓桌遊戲當成普通遊戲來玩,還挺有意思。」

  江問源沒想到齊思遠和陳眠背後還有這麼一段故事,也難怪齊思遠看到呂英奇被眼睛反噬還那麼淡定,肯定是見得太多背叛者的下場,所以才見怪不怪。

  四人平安回到宿舍后,江問源把高二(10)班的班主任工作報告取出來,在床下課桌攤開資料,「我在學籍管理系統里查到的情況是,在2月29日,高二(10)班註銷了穆綿綿的學籍信息。3月2日,高二(10)班又註銷了10名學生的學籍信息。3月10日,高二(10)班註銷15名學生的學籍信息。3月11日後,高二(10)班剩下的30名學生保留原學籍,實則被拆散安插到同年級的各班。3月15日,第二圖書館的開工批文下來,正式開始動工。此後,高二(10)班的學籍信息還在持續減少,目前只剩下最後一條學籍信息。」

  江問源把高二(10)班班主任工作報告的一張學生簡介抽出來,正是司徒靜的個人簡介。「現在高二(10)班還存在著的學生,就只有司徒靜。其他55名學生的學籍信息,全部註銷。」

  奪走55名學生性命的悲劇,還要從情人節過後的一天,2月15日那天發生的事情說起。高二(10)班班主任工作報告中,詳細記錄了那天發生在穆綿綿身上的悲劇——

  在升上高二的新學期,穆綿綿因為某些班主任並不知道的原因受到霸凌。

  2月14日晚,穆綿綿被欺凌她的同班同學鎖在教室中,教室門外面的鎖鎖上后無法從裡面打開,窗戶上裝有鋁合金防盜欄,把穆綿綿鎖在教室里的學生還惡劣地把教室的電閘切斷,讓穆綿綿無法通過開燈向巡邏的保安求救。

  在冰冷的教室里呆一晚上,並不是最痛苦的事情。穆綿綿那天肚子不太舒服,無計可施之下,把教室的垃圾桶當做便池上了大廁。

  2月15日早上,終於有值日生來教室開門時,穆綿綿已經凍暈在教室里,她發起高燒,被值日生找老師來送到了醫務室,她沒能及時清理掉自己使用垃圾桶的痕迹。

  等穆綿綿在家養好病重返學校時,除了老師以外,再沒有人正經稱呼她的名字,便便女的稱號牢牢扣在穆綿綿腦袋上,並傳遍了整個江大附屬高中。無論穆綿綿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甚至從她身邊經過都要捏起鼻子,彷彿不這麼做就會聞到穆綿綿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

  2月28日,穆綿綿從教學樓頂樓縱身跳下,結束了她短暫的生命。

  2月29日,穆綿綿的學籍信息從高二(10)班的註銷。

  即使穆綿綿已經用她的生命來控訴那些對她施以**和精神暴力的人,依舊有人不知悔改地嘲笑著便便女。

  從那之後,噩夢便籠罩在高二(10)班上。

  一個又一個欺凌過穆綿綿的同學們相繼自殺,接著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同學,還有那些冷眼旁觀的學生。

  最後,高二(10)班只剩下司徒靜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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