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莫名的試探與誤解（二合一）
身下的觸感非常堅硬，像是躺在地板上似的，由此傳遞而來的晃動感彷彿有著某種律動，一陣又一陣，讓梅倫恍忽懷疑，自己可能正處於海上。
然後等他腦子清醒之後，就發現，不用懷疑，自己的確是在海上。
而且，還是在一艘輪船的客房當中。
下方並不是什麼地板，而是一張硬板床，此刻正隨著船隻的晃動嘎吱作響。
抬起手來到眼前看了看，五指胖乎乎的，與手背交接處還有著不太起眼的小窩，證明他此刻的身體已經完全變了。
「我還以為是因為天國之泉。」
梅倫對此有些失望。
之前那突如其來的昏睡感出現在與泉水有關的實驗之後，令他很自然的就將兩者猜到了一起去，結果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穿梭時空，變成了安東尼！
與往常需要和一號進行靈契不同，這次竟然簡簡單單就進來了……
「是因為這具身體睡醒了，所以我才會被突然拽進來的？」
從床上坐起身來時，感受著頭腦困頓中醞釀出的一縷清明，以及身體內充滿活力的蠢蠢欲動，梅倫已經有了猜測。
這種情況，屬於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
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了一具身體，等於是擁有了一個錨點，比之前而言，自然會有所變化。
不過這樣一來，就完全可以證明，這種穿梭能力是以自己為主的，而不是一號。
然而，一號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呢？
思索之餘，梅倫已經穿戴好了衣物。
離開客房時，他發現船艙區域頗為安靜，掛著的油燈光芒昏暗，彷彿天還沒亮似的。
順著階梯來到甲板上瞧了瞧，視野盡頭有黎明微光展現，只是周圍海浪聲很大，且狂風肆虐，證實著現在不是什麼適合出去的好時候。
又觀察了一下其他的細節后，梅倫有了一個猜測。
規則的變化不只限於進出。
在這之前，他以為自己扮演的這個安東尼的身份，大多時候是「AI接管」狀態的，他只能有規律的一年附體一次，如同修女附體少女時代的莉迪亞那般。
可現在看來，這種規律並沒有用作在他身上。
因為他這次進來的時間，和上一次相隔只有一晚上。
也就是說，上次他在用這具身體睡過去之後，回到了天國中，而剛剛這具身體再次醒來，就又把他的意志拽了過來。
「初步判斷，我在這裡睡后能夠離開，而睡醒了又會進來，這種進入帶有一些強制性。」
重新回到客房中時，梅倫不由蹙眉。
正常的睡眠進出其實沒什麼，畢竟有規律可以讓他去遵循。可如果遇到了特殊情況，比如這具身體在睡覺時，突然被什麼事給驚醒了，那麼他豈不是會被立即拽進來？
換句話說，進出的規則真要以安東尼的身份為主，那麼他的真身，豈不是隨時都有可能因為這種事而昏迷過去？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梅倫心想。
雖然真身所在的天國目前沒什麼危險可言，但目前沒危險不代表一直不會有危險。
那天國泉水中的污染是哪來的？
它的出現是偶然，還是有什麼陰謀在內？
身為天國之母的希爾薇對此稀里湖塗，他卻不能不在意。
於是梅倫根本沒有心思去思考，這種規則為什麼會以安東尼為主，而不是以自己真正的身體為主。
他現在琢磨的，是如何避免這種規則。
然後梅倫突然心思一動。
「進入規則已經改變了，那麼莉迪亞呢？」
「她還與之前一樣，一起進來了嗎？」
想要弄清楚這點，在此之前會很麻煩，不過現在就沒什麼難度了。
心思沉入領域當中，仔細傾聽花包里的響動，沒多久，梅倫就能夠肯定，目前的修女，並沒有穿梭到這個時空當中。
於是他有了一個延伸的思路。
「之前我能和她共用一具身體，那麼現在呢？」
「如果花包醞釀的是一扇門戶，那麼……」
身處於歷史的時空當中，一切應當都是註定了的。
而不出意外，梅倫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遵循這種既定的軌跡，將目前還是切爾西家族小姐的莉迪亞，一步步引誘墮落，最終變成一個惡毒的女人。
這個過程中也許會發生許多事，但不會有什麼意外可言，因為目前面臨的情況，他也不可能將這種事交給「ai」去做。
也就是說，他需要親力親為的，耗費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去做一件不會有別的結果的事情。
這必然會很枯燥。
可現在，梅倫見到了別的可能性，也許還可以順便解決他無法抗拒的被拽進來的情況。
他對此若有所思。
只是目前花包還沒醞釀完成，所謂的門戶到底如何不能肯定，所以這種思路暫時沒辦法去實踐。
安東尼狀態的梅倫於是決定繼續睡覺，看看睡過去后，能否回到真身裡面去。
結果，也不知道是這個時空的修正，還是這具身體實在沒有睡意的緣故，無論他怎麼做，甚至拿起魔杖念叨催眠咒，竟然也都睡不著！
不遠處客房的木門，反倒在他折騰自己時，突然被敲響了。
誰會來找我？
梅倫對此有些奇怪。
他在這艘船上，應該沒有什麼認識的人才對，而且目前這個時間，外面天還沒亮呢……
想到這裡，梅倫心思一動，重新躺回硬板床上，假裝在沉睡。
於是敲門聲響了半天，沒獲得回應后，就突然銷聲匿跡了。
再然後，本來緊閉的房門，悄然開啟了一個縫隙。
一道於暗澹環境中，看不清長相的朦朧身影，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
隱隱的幽香隨之蔓延而至，讓梅倫感到有些熟悉。
但還沒等他分辨出這香味的來歷，潛入進來的身影就抵達了他躺著的硬板床前。
沒有睜開眼睛，梅倫卻可以察覺到，對方正以一種審視的目光在打量著他。
隨後沒多久，輕微破空聲驀地響起，金屬的銳利氣息疾速臨近，彷彿來人正手握一柄匕首，將要割開他的喉嚨。
梅倫還是沒動。
於是冰冷的殺氣抵達脖頸邊緣后戛然而止，停頓少許，復又消散一空。
又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幽香遠去，伴隨著敞開的房門悄然關緊，終於全都不見了痕迹。
梅倫睜眼一看，客房內的情況和他之前閉上眼睛時一模一樣，彷彿從未有別人來過。
「這是在試探嗎？」
他有些納悶。
雖然沒睜開眼去看，但剛才那位的身份，梅倫已經猜到了——尹莎貝拉·切爾西，他那位在這個時代，尚且年幼的老師。
可是，如果沒記錯的話，他以安東尼身份在這艘前往巫師學校的輪船上，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之前雖然與老師交流過，但過程平澹且和諧。
怎麼會招來對方的試探？
這件事透露著古怪，梅倫因此暗暗留了心。
隨後他並未再嘗試進入睡眠，而是拿出歸屬於原本安東尼的密語之書，查探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之後，就將一些事情上報給了他的「上級」。
這是因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除了被動的遵循既定軌跡，看看莉迪亞是會像歷史中那樣墮落，還是能夠有所變化之外，梅倫決定在這裡去做另一件事。
那就是弄清楚切爾西姐妹那位疑似黑騎士的母親，到底是在做什麼。
可他雖說因為領域的緣故，能夠變身成戰鬥力強悍的神秘騎士，但這種變身用來打鬥還行，用作調查，就沒什麼優勢了。
因此，仰仗外力是很有必要的。
安東尼背後的存在是一位前魔王，這點他早就知道，而這位前魔王則是聖靈克里斯汀的盟友。
這個盟友的身份不代表可以信任，不過只限於利用的話，倒是很合適。
「根據莉迪亞提供的信息來看，她的母親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病死了。」
拐彎抹角的彙報了一番后，梅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她真的是一位黑騎士，那就根本不可能因病而死。被刺殺？或者乾脆是因為暴露身份所以假死？」
一切都是不能肯定，梅倫琢磨著，也許自己應該拋下手頭上的這點事，去就近觀察一番？
……
「你去哪了，姐姐？」
安靜的房間里突然響起一道充滿好奇的詢問聲音，讓試探某人完畢，剛剛走回來的少女腳步一頓。
隨後她輕輕關上身後的房門，語氣澹定地道：「出去看日出。」
「可現在似乎還不到時候？」與她相似的聲音頗為沙啞，又充斥著少女的活潑與元氣。
「去早了，所以才會回來。」
「這樣啊……」
這是一間輪船客房，但比梅倫那間簡陋的木屋子要豪華的多。
如同寶石鑲嵌的魔法吊燈釋放著溫馨卻不刺眼的暖黃色微光，做工富有藝術氣息的古典傢具與田園油畫整齊擺設在這裡，塗一層蠟的地板光鮮亮麗，角落處還有獨立的盥洗室。
兩位金髮少女長相相似，像是一對雙胞胎。
身為妹妹的莉迪亞穿著袖口有精緻蕾絲點綴的潔白睡裙，此刻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瞧著進入屋子裡的姐姐時的眼神，好奇中夾雜著狐疑。
尤其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隨著對方靠近，在熟悉的身體氣味之外，竟還有一縷額外的陌生味道跟隨傳來。
這氣味……
身為妹妹的莉迪亞因此愣了一下。
「怎麼了？」
正在將外套脫下掛在衣架上的姐姐尹莎貝拉，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異常，不由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沒，沒什麼。」
少女莉迪亞忙回應，隨後故作困頓地打了個哈切，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既然姐姐回來了，那我就繼續睡覺去了，沒事別打擾我。」
「不一起看日出嗎？」
「航行時間要一個禮拜呢，用不著今天看呀。」
「那隨你。」
簡單的交談過後，莉迪亞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內，然後臉上隨意的表情瞬間有了變化。
「姐姐是天還沒亮就出了門，還是昨晚早就出門了，現在才回來？」
她有些驚疑不定地喃喃自語。
前者能夠說明一些問題，後者更能說明一些問題，而如果事情是後者，那麼問題要比她想象中的嚴重的多。
身為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她很自然就猜測起了，會不會是姐姐交往了男朋友？
乃至於做出這種偷偷摸摸的舉動？
「會是誰呢？」
「那道氣味……」
從小就很靈敏的鼻子讓她自認為掌握到了充分的證據，而姐姐有了男朋友這件事，在她看來，顯然是一個了不得的大事。
可惜，仔細回想了一番之後，她並沒有從記憶中檢索出對應那氣味的目標來。
於是少女糾結了半天，最終將懷疑的對象放在了一個陌生人身上。
那個陌生人是今天上船時，唯一與姐姐有過長時間交談的，沒猜錯的話，甚至是姐姐主動跑過去搭訕的。
當時她就對此感到很好奇了，但也沒多想。
然而現在看來，那真的是一個陌生人嗎？
如果是完全陌生的，以姐姐的性子，又怎麼可能主動去交流呢？
但如果說，他其實是姐姐的秘密男友，這件事就能夠說得通了……
越想就越有疑心，少女最後決定，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試探一番那個圓臉微胖的少年。
……
這個機會來的很快。
在外面天色徹底放亮之際，她跑到甲板上呼吸新鮮空氣時，就突然降臨了。
目光掃過甲板邊緣的護欄處，那個疑似姐姐男朋友的存在，赫然正趴在那裡看風景。
少女躊躇了一番，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踏步走了過去。
她倒不是想要揭開這個秘密或者做些什麼搗亂的舉動，只不過是很好奇罷了，好奇一向眼高於頂，對男人不假顏色的姐姐，能夠看上什麼樣的男人？
當然了，在這之前，她要先確定自己沒有弄錯，不然直接認定他就是姐姐男朋友的話，可是會鬧出笑話來的……
另一邊，靠在甲板護欄處的梅倫其實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周圍環境上，而是在關注著自己的領域。
或者說，關注領域裡那顆巨大的花包。
他本來還猜測，這東西醞釀「門戶」可能會很漫長。
結果卻並不是這樣。
只是稍微在這裡呆了幾個小時，那收攏著的花包，就已經緩緩向外綻放了。
隨著這一過程的開始，梅倫能夠感覺到，自己與「門」后的那些人之間的聯繫愈發緊密。
甚至莫名有了一種奇妙的掌控感。
如同之前預計的那樣，彷彿只要他想，就能將對應的某個人給拽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