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申屠川話音一落,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季聽恍惚間覺得,這道鐵柵欄門攔著的是潘多拉魔盒,如果她因為好奇將其打開,將會使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要看嗎?
季聽沉默片刻,掛上一個微笑:「算了,還是等你打掃乾淨了我再來吧。」
要看,但不能當著他的面去看,那東西不是人的肢體還好,萬一是了,豈不是將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申屠川點了點頭,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腦袋,但手剛抬起來就停下了,失笑道:「走吧。」
「……嗯。」
兩人並排往樓下走,明明只是一層的樓梯,季聽卻覺得像走了幾百里地一樣漫長。
四樓的小夜燈還亮著,昏黃的燈光滲著冷意,在令人不安的夜晚里染了一絲詭異。季聽渾身都是僵硬的,但走在四樓走廊里時,表情已經恢復成正常的樣子。
兩人一起經過申屠川的房門,到了季聽門口才停下,季聽開門后回頭看向申屠川,剛要說話,就借著房間里的光亮看到了他的手。
手上滿是泥一樣的東西,部分乾涸成了顆粒狀,像是比水泥細一些的材質,季聽眉頭微皺:「這是什麼?」
「目結土,之前喜歡上了做雕塑,就買了一些放樓上,剛才就是在收拾這些東西。」申屠川笑著回答。
季聽仔細打量他的表情,沒有發現一點不對,如果他真是什麼殺人藏屍的兇手,在看到自己上樓后,絕對不該是這個樣子才對。會不會是天太黑了,她沒看清楚?
她心下稍安,笑了笑道:「趕緊回去洗洗,以後別半夜跑去樓上收拾東西了,就是勤快也得挑時候不是。」
「嗯,我知道了,晚安。」
季聽微笑點頭,等他轉身回自己房間后,才回屋把門關上。門關上的瞬間,她倚著房門坐到了地上,捂著臉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雖然不信申屠川會幹出喪心病狂的事,可那個像極了人手的東西,卻讓她一直在意。
她在地上坐了會兒,起身拿了本雜誌到沙發上看,結果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只得又把書放下,抬頭看向了牆上黑色的鏡子。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心生一絲古怪,好像鏡子是只巨大的眼睛,她在盯著鏡子看時,鏡子也在看自己。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她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著鏡子里自己驚恐的表情,整個人都縮在了一起。她發現自從穿越時間線以後,自己老是腦補一些恐怖片內容嚇唬自己。
不管怎麼說,托腦補的福,她現在是相當的精神,不斷的在房間轉圈消磨時間,準備差不多了就出去。正當她盤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她無聲哀嚎,走過去開了門,果然是申屠川。
「就知道你還沒睡,喝點茶舒緩一下,然後趕緊睡覺。」申屠川說著,將手裡的溫茶遞給她。
季聽接過來嘗了一口,還是熟悉的生薑味,她一邊喝一邊嘴硬:「我本來已經睡著了,是你敲門吵醒我的。」
「是嗎?」申屠川笑笑,一副看透她的模樣。
季聽一飲而盡,把杯子還給他:「沒事的話你趕緊去睡吧,別跟我一樣都睡顛倒了。」這人一直不睡,她怎麼跑去樓上查看。
「嗯,晚安。」申屠川也不多停留,說完就轉身回屋了。
季聽輕輕把門掩上,不由得嘆息一聲,只能繼續等他睡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困意漸漸涌了上來,季聽接連打了幾個哈欠,眼角都溢出淚了。
眼看著越來越困,她只能強撐著自己去洗了把臉,稍微精神點后拿了工具,輕手輕腳的出門了。一出門就直奔樓上,由於不敢鬧出聲響,她只能慢吞吞的往前走,走著走著差點在路上睡著。
從房間到鐵柵欄門明明就幾步的距離,硬是讓她走出了萬里長征的感覺,且路上幾次都要睡去。
她的睡意來得太兇猛,季聽不是不疑惑,只是現在的精神不足以支撐她去想別的事,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那隻手。
好不容易到了柵欄門口,她拿出剛才在房間應急箱里找到的小手電筒,對著那隻手照出光亮。
手電筒亮起的瞬間,她犯慫地閉上眼睛,半晌才鼓起勇氣睜開一條縫,看到真是人手后嚇得呼吸都停了。但一秒鐘后意識到不對,這隻手的顏色是不是太紅了?
她使勁往前湊了湊,這才看清那是只人手不錯,可卻是一隻泥塑的手,外層的土已經裂開了,顯然做這東西的人是生手。季聽想起剛才申屠川說,他在收拾做雕塑的土,當即失笑了。
還真是個烏龍。
睡意朦朧中,季聽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覺得她有點太大驚小怪了,每次都把事情往各種詭異事件上想,要是申屠川知道了,指不定會有多不高興。
季聽困得頭像小雞啄米一樣不住的點,坐在樓梯上發了會兒呆后才想起自己該回去了,於是遲鈍的起身往樓下走。
越走腳下越飄,在經過申屠川房間門口時,直接腳一軟跌在了地上,幸好地板不算硬,她沒什麼疼痛的感覺。
一躺在地板上,睡意就更猛烈了,季聽渾身犯懶不想起來,任由身體在地板上越來越冷。
在她快陷入昏睡時,隱約看到面前的門打開了,一雙拖鞋走到了她面前,不等她抬頭看,她整個人就被抱了起來。季聽仰臉,入眼是申屠川無奈的模樣。
「我聽到門外有響動就知道是你,為什麼不睡覺?」
季聽嘴唇動了動,頭一歪就睡著了。
起初是一片虛無的黑甜,漸漸的意識好像回歸了些,只是身體不受控制。她整個人都彷彿泡在溫水中一樣,舒服得讓她想要嘆息,但她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微微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上方似乎有一個身影,這個身影太過眼熟,只是一時間有些想不起是誰。
對方似乎知道她醒了,單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季聽感覺似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她的唇,她下意識的咬了一下,一種奇異的感覺涌了上來,但她來不及思考,就再次睡了過去。
一夜好眠,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轉醒。
季聽看著天花板上的裝飾物,沉默許久掀開了身上的被子,解開睡衣檢查了一遍,昨晚沒有新的痕迹產生,先前的那些印子已經消個差不多了。她想起夢裡的一切,眼底劃過一絲不確定。
昨天的睡意來得太突然了,最後還做了那種奇怪的夢,雖然看不清夢中人的臉,但她十分確定那人是申屠川。
可能是她多想了吧,季聽揉了揉眼睛,將這件事拋在腦後。
接下來一連幾天,申屠川都沒有去上班,整日里在家陪她消磨時間,有幾次季聽忍不住問了,也只說平時就是這樣在家辦公,除非有事才會去公司。
兩人懶懶散散的過著日子,好像時間在這座別墅里都顯得模糊起來,轉眼過了一個星期,季聽把驅蟲葯還給了申屠川。
「這個一點用都沒有,家裡蚊帳在哪,我要掛蚊帳。」幸虧她只是怕鬼,並不怕蟲,否則就憑她這些年被咬的痕迹,她估計已經發瘋了。
申屠川放下書,掃了她一眼緩緩道:「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也沒見那些蟲這麼猖狂,怎麼你每次都被咬?」
「我哪知道啊,難道還欺生?」季聽頗為無奈,坐在他旁邊吃零食,「要不是這些蟲咬的不疼不癢,我肯定掘地三尺也要把它們全消滅了,話說你這麼愛乾淨一人,怎麼就不把蟲子都清理了啊。」
「外面不遠處就是山林,那邊蟲更多,要是能清理,早就清了,」申屠川說完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走吧,陪你打遊戲。」
季聽頓了一下,聲音小了點:「整天打遊戲,都膩了。」
申屠川抬頭:「你有別的想做的?」
「我們出去走走吧。」季聽忙道,自打她進了這別墅門,到現在都沒出去過,如果申屠川在她來之前就這麼宅的話,她也不難理解,為什麼這人會一直沒有幸福感了。
就這種毫無樂趣的宅,能有什麼幸福感。
申屠川沉默一瞬,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好啊,雖然我腿有些疼,但不耽誤跟你一起出去散步。」
「腿怎麼疼了?是不是這兩天累到了?」季聽擔憂的問,這幾天她偶爾還是會聽到樓上的動靜,但每次都是深夜或凌晨,她困得睜不開眼,聽到聲音也沒有當回事,現在想想,肯定是他總是幹活才會腿疼的。
申屠川點了點頭:「可能吧,樓上雜物太多,我一時半會兒清不完。」
「等一下我去幫你收拾吧,你歇著。」季聽提議,暫時忘了想出去玩的事。
申屠川看向她,黑色的眼睛猶如深夜無風的大海,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半晌,他輕笑一聲:「不用了,我自己清理就好。」
「……那行吧,那你以後悠著點,別總是累到自己。」季聽妥協了。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隱隱感覺到申屠川不想她上五樓,從他每次都把鑰匙收得很仔細就能看得出來。季聽雖然對五樓愈發好奇,但為了尊重他的**,想來想去還是沒有再去查探。
反正知道他沒藏屍就夠了。
季聽想到自己的底線如今已經這麼低了,沒忍住自己先笑了。
申屠川掃她一眼:「什麼事這麼好笑?」
「啊,沒事沒事,」季聽眼睛彎了起來,「不想打遊戲,我們去看個電影吧。」
「好。」
轉眼到了晚上,季聽像以往那樣到申屠川房間,等他沏好茶主動拿了一杯,坐在沙發上慢慢的喝。
「現在天還沒冷下來,就喝這種暖身的茶是不是早就點。」季聽說著,把一杯全喝了。
申屠川把杯子收了起來,轉身到水台前清洗,垂眸緩緩道:「冬病夏治,養生越早越好。」
「行吧,你這思想是越來越老派了,不過我最近確實有點不太對,每次到晚上九點多就突然困得不行,簡直跟訂了鬧鐘一樣。」季聽失笑,起身到他旁邊看他刷杯子,突然注意到旁邊沒來得及刷的茶壺裡,還剩下大半茶水。
好像每次都這樣,他泡一壺茶,最後倒掉的比喝掉的多,而且每次都是她一個人喝,雖然申屠川會倒上兩杯,但他那杯幾乎沒動。
「說明你生物鐘已經形成,這樣對身體很好不是嗎?」申屠川看向她。
季聽眼眸微閃,頓了一下笑笑:「說得也是,早睡早起也不錯。」說著話,熟悉的困意又一次襲來,她打了個哈欠,眼神開始朦朧。
「去睡吧,明天見。」申屠川溫和道。
季聽點了點頭,懶洋洋的轉身朝門外走,路過申屠川牆上的黑色鏡子時頓了一下,快速略了過去。可能是跟這鏡子磁場不合,她每次經過都會覺得這裡怪怪的。
回到屋裡倒頭就睡,很快陷入了黑甜的夢境,不知過了多久,再次聽到了樓上重物落地的聲響。她睡得很死,聽到這種聲音卻能短暫的清醒,可以得知上面的動靜有多大。
季聽眼皮動了動,卻沒能睜開眼睛,費力的隱隱想著,明天一定要去問問他,到底每天跑樓上是在清理什麼。
這麼想著,她再次入眠,沒有多久身上傳來熟悉的壓迫感,耳邊是悶悶的呼吸聲,似乎在努力剋制著什麼。季聽指尖動了動,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來是被外面的動靜吵醒的,季聽起來后睡眼惺忪的走了出去,穿過長長的走廊后看到申屠川背著一袋什麼從樓上下來,四目相對的瞬間兩個人同時停了下來。
申屠川看到她后頓了一下,接著目光落在了她光著的腳上,他立刻放下袋子,大步朝季聽走來,給季聽一種要找她興師問罪的感覺。
季聽看到他危險的神色,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正要說什麼,卻被他直接抱了起來。
她驚呼一聲:「幹什麼?」
「不怕生病?」申屠川神色淡淡的,半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能不能注意點,生病了不還是麻煩我。」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由於是近距離看他的表情,所以非常清楚的看到他從冷漠變成溫和,彷彿一個天生沒有五官的人戴上了面具,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了起來。
申屠川把她抱到她房間的沙發上,看到她呆愣的表情頓了一下:「我嚇到你了?」
「沒、沒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季聽表情正常起來,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我就是聽到外面有聲音,所以出去看看,結果睡迷糊了忘了穿鞋,」季聽好奇的歪了一下頭,「你剛才背的是什麼啊?」
「都是一些不要的東西,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清理,今天準備帶出去扔了。」申屠川耐心解釋。
季聽眼睛一亮:「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不行,我丟完垃圾就去公司了,可能沒辦法帶著你。」申屠川溫聲拒絕。
季聽肩膀一垮:「那行吧,你路上小心。」
「嗯。」申屠川笑笑,轉身離開了。
他一從房間離開,季聽臉上的笑就消失了,想起剛才一瞬間他表情的不對,心裡感覺越來越古怪。
自從穿越時間線以後,她的生活里就處處充斥著違和感,雖然一切順利又正常,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季聽癱在沙發上,思索許久都沒個頭緒,乾脆就不去想了。穿越時間線后她就開始懶得思考,畢竟在她看來,現在任務之所以一直沒成功,無非是因為申屠川一個人的生活枯燥無聊,她只需要儘可能的豐富他的生活,等到他不覺得無聊了,任務自然就成功了。
至於別的,沒必要一定去查出個一二三來。
季聽嘆了聲氣,拿了本雜誌翻看,她的手機從穿越時間線時就壞了,申屠川沒說給她買,她也不好意思要,平時除了打遊戲看電影,就只剩下讀書這一個娛樂活動了。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不知不覺中,她被禁錮在這座像金絲鳥籠一樣的奢華別墅中已經許久了。
在別墅這麼多天,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申屠川陪著,只看了一會兒書就覺得無聊了,乾脆放下書四處轉悠。轉到申屠川房間時,看到他桌上的茶杯,突然起了自己泡茶的興緻,於是跑去找工具。
在學著申屠川的樣子把花茶泡好后,她打開最底層的柜子,找到熟悉的黃色粉末,努力回想了一下他放的比例,結果什麼也想不起來,乾脆隨意放了兩勺。
攪拌好后,等溫度合適了,她將杯子里的茶一飲而盡,喝完長舒一口氣,又開始覺得無聊。
她拿著杯子準備去洗一下,結果剛走到水台旁邊,眼前突然一黑,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睜開眼,天已經黑了下來,申屠川坐在她旁邊,看到她醒來后將她扶起來,拿了一杯清水遞到她嘴邊:「還暈嗎?」
「我這是怎麼了?」季聽疑惑。
申屠川等她喝了幾口水,才緩緩開口:「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忘記吃早餐了?」
「……好像是。」
「我才一天沒盯緊你,你就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申屠川無奈,「難怪會低血糖昏倒。」
季聽定定的看著他,半晌無語的捂住臉:「我就一頓沒吃……」
「下次不要這樣了,三餐定時吃知道嗎?」申屠川教育道。
季聽應了一聲,又開始覺得困,申屠川見狀把溫著的粥端了過來,一勺一勺的喂她,季聽吃了大半才覺得不好意思:「我自己來吧。」
「乖,坐好。」申屠川聲音平靜,卻帶著特有的強勢。
季聽只得讓他喂,吃的時候時不時瞄一眼他的眉眼,心想真是顛倒了,以前都是她哄著他,現在卻被他牽著鼻子走。
一頓粥喂完,季聽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申屠川扶她躺下,幫她蓋好被子后緩聲道:「睡吧,明天醒來就好了。」
季聽想問他怎麼知道明天醒來就好了,但已經困得說不出話來,一沾枕頭就睡死過去。申屠川在床邊陪了許久,直到天邊泛亮,才轉身離去,回到房間把柜子里的粉末倒進了馬桶。
季聽是被餓醒的,睜開眼睛后沒有立刻起床找吃的,而是像睡著時那樣一動不動,腦子裡全是昨天的事。
申屠川出去了所以不知道,她是吃過東西的,只是沒吃他留好的早餐,而是在自己的零食里挑了幾個小蛋糕,絕對的高熱量,不可能低血糖。而她之前也沒有過這種突然暈倒的經歷。
……等一下,不知道上次在申屠川門口睡著算不算?
季聽想起自己這次昏倒前入口的最後一樣東西,是申屠川放在柜子里的茶,接著想起上次好像也是喝了茶,才突然開始困得不行。
思緒就像一團丟在角落裡的亂糟糟毛線團,先前沒在意,就一直丟在那裡,等開始在意就拿過來整理,扯出線頭就有不斷的線被扯出來。
她最近的作息實在是規律的詭異,雖然申屠川說是生物鐘作祟,但仔細想卻諸多不對,她之前二十幾年的生命里,從來沒有過這麼準時的生物鐘。
倒是喝茶的時間挺準時。
季聽後背出了一層薄汗,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如果真是茶有問題,那申屠川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季聽最想不通的地方,他對她的歸來坦然接受,與她相處的時間也非常愉快,實在沒有給她下藥的理由啊。
還是說是為了五樓的東西?季聽心頭一跳,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之前雖然也喝茶,但不是準時準點的,自從她說聽到樓上有響動,他就開始按時讓她喝茶了,而每次她聽到響動都想去看看,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難道是覺得自己上去的話會妨礙他,所以才下藥的?季聽抿唇,覺得如果真是這樣,未免也太偏激了些。
不管怎麼樣,她決定按兵不動,先確定了是不是茶的問題再說。
在她的粉飾太平下,又過了平靜的幾天,終於等到了申屠川出門的時候。「又要去倒垃圾啊,你這樓上是垃圾堆嗎?怎麼又背了一大袋。」季聽無語的看著他,通過袋子的形狀看得出來,裡面還是跟上次一樣的硬土塊。
申屠川拖著袋子往外走:「十年沒有扔過了,東西是多了點,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來。」
「……哦。」
季聽目送他離開,接著跑到窗邊看著他的車出了院子,等他走得看不見影后,趕緊去他房間找東西。
到他房間時,看到他的手機放在茶几上沒帶走,想來會很快回來,季聽不敢耽擱,直接奔了主題。
粉末跟茶葉還放在原先的位置,似乎沒有動過,季聽拿起粉末聞了聞,氣味跟之前一樣。她捏了一小撮,把其他的放回原位,接著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把粉末跟茶葉混在一起泡了。
茶晾涼后,她端起杯子,十分確定自己是不困的,如果喝完會困,就說明這東西有問題。
季聽深吸一口,正要喝時外面突然傳來了門鈴聲,她下意識的顫了一下,茶水都灑出去不少,意識到是客廳大門處傳來的后,頓時一陣無語——
她搬進來少說也快半個月了,就沒見有人按過門鈴。
來人肯定不是申屠川,但能找到這裡且直接進院子的,估計也是跟他關係很好的人。季聽放下杯子下樓了,看到是李拓后一臉瞭然。
李拓似乎心情不錯,門一開剛要說話,看到季聽后瞬間噤聲了,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小心的問了句:「季聽?」
「好久不見啊,李拓。」季聽微笑。
「真的是你?!」已經成熟許多的李拓,露出了相當驚訝的表情,「你怎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十年你去哪了?申屠他找了你很久,你當初為什麼會消失?」
「進來說吧。」季聽側身讓路。
李拓立刻跟了進去,和她一同到了客廳,剛一坐下就問了:「快告訴我,你這些年都去哪了?」
季聽沉默一瞬,緩緩開口:「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
「嗯,我只記得自己去買菜,回來后就腦子一暈,後面的事都忘了,只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三十三歲了。」季聽把之前對申屠川的說法又說了一遍。
李拓怔了一下:「你這是失憶了?」
「應該是吧。」季聽小心的笑笑。
或許是自己也經歷過的原因,李拓很容易就相信了她的話:「這麼說,你也不知道這十年發生過什麼?」
「嗯,不知道。」季聽見他信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李拓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頓了頓后嘆息:「不管怎麼樣,回來了就好,你不知道,這些年申屠為了找你,太苦了。」
季聽心頭一動:「不是說那個時候有殺人犯在我們小區出沒,懷疑我被殺了嗎?怎麼還會找我?」
李拓一愣:「申屠是這麼跟你說的?」
「……什麼意思?」季聽聽出了不同的意味。
李拓抿了抿唇,半晌垂眸:「對,就是這樣。」
「李拓,我希望你別騙我,」季聽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猜到這件事上申屠川撒謊了,當即一臉誠懇的看著他,「如果你們一直瞞著我,我就不知道小川他為我做過多少事,這樣對他不公平。」
這倆人是最好的朋友,她相信以李拓的性子,必然會心疼申屠川。
果然,李拓聞言為難片刻,還是開口了:「根本沒有什麼殺人犯,他這麼說,估計只是為了隱瞞這些年受的苦。」
季聽眼皮一跳。
「你失蹤的時候小區門口一路的攝像頭都壞了,根本找不到你的任何痕迹,警察那邊一直在查,但還是成了懸案。申屠不死心,直接輟學找你,花光了積蓄后就把房子賣了,用賣房得來的錢懸賞。」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覺得有點聽不懂他的話。
「他的懸賞金引起了跟我們有過過節的人的注意,那些人騙他到偏僻地方,威脅他把錢交出來,但他認定那是能找到你的唯一方法,死也不肯給,最後被打到奄奄一息,那些人才怕出事離開。」
「他受傷后發了高熱,直接在重症監護室住了很久,直到醫院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這一切,然後就是回國跟他一起找你,但始終沒有你的消息。」
李拓說完頓了一下,眼底的難過幾乎遮掩不住:「這十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為了籌集找你的資金,瘋一樣的賺錢,為了一個像你的影子,可以天南海北的飛,有好幾次都差點死在路上。」
「最近這兩年,他突然放棄了,開始愛上了建築設計,這棟別墅就是他親自設計的,每一個小裝飾品都是他做的,我以為他終於要開始新生活了,直到那天因為一直聯繫不到他來了這邊,才知道……」
季聽心臟一顫,聲音都低啞起來:「怎麼了?」
「你回來這段時間,去過五樓嗎?」李拓溫和的看向她。
季聽沉默一瞬,半晌搖了搖頭。
李拓苦澀的笑笑:「你去看看吧,看完你就知道了。如果當初不是他在五樓昏倒,我也不會發現這個秘密。」
「……好。」所以五樓的秘密是跟她有關吧。雖然知道這是任務世界,可當聽到李拓口中的一切后,季聽還是覺得難受起來。
她實在無法想象,尋找一個人將近十年的感覺是什麼樣的,更無法想象他這段時間面對她時是種什麼感覺。
她真的太蠢了,申屠川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完全沒有用腦子思考,但凡他半點不在乎自己,這棟房子里又怎麼會有屬於自己的一個房間,家裡的餐具之類的又怎麼都是成對的。
「其實……還有一件事。」李拓遲疑。
季聽回神:「什麼事?」
「算了,沒什麼,」李拓溫柔的笑笑,「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些事就不提了,你只需要知道,這些年他一直沒有放棄找你,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也是你就好了。」
李拓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季聽什麼都不知道的臉上,不由得嘆了聲氣。
當年季聽失蹤后,他才知道在申屠心裡,季聽有多重要。眼看著這十年申屠這些年過得有多苦,他就知道,申屠這輩子都別想從季聽失蹤的陰影里走出來。
事實上他想的也沒錯,足足十年,申屠過得可以說是暗無天日,在他以為申屠要孤獨終老時,沒想到季聽竟然回來了。
季聽直覺他沒有說出口的,才是最重要的事,更欲追問,就聽到了外面有車子駛入的聲音。李拓看向她:「既然申屠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你能當做不知道嗎?」
「嗯。」不用他說季聽也會如此,畢竟這十年的時光對於申屠川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些,她能理解他為什麼沒有說出口,如果是她,經歷了太多,恐怕也無法說出來。
兩個人說話間,申屠川已經快步走了進來,步伐匆忙得幾乎失了氣度,等到客廳看到季聽如常的面色后,才不動聲色的放緩了腳步:「在聊什麼?」
「在聊季聽是怎麼出現的事,你也太不厚道了,她回來的事為什麼不跟我說?」李拓笑著起身。
申屠川也露出一絲淺笑:「這段時間有些忙,實在沒空,下次要來之前記得給我打電話,萬一走空了就不好了。」
李拓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從懷裡掏出請帖:「給你打了,你沒接怪誰,我也忙啊,請帖也只能抽空來給你送,三個月後記得來參加婚禮,帶著季聽一起啊。」
「你要跟容晶結婚了嗎?」季聽驚奇的問。
李拓眼底滿是幸福:「是啊,都十多年了,證早就領了,就是她一直在忙,現在才有時候賞我一個婚禮。」
季聽羨慕的看著他,心想申屠川如果有他一半幸福,估計任務早就成功了。她也是沒想到,當初的叛逆少年,竟然真的會執拗的找了她十年。
兩人一起把李拓送走,申屠川問要不要一起去書房,季聽覺得自己還需要單獨消化一下,於是拒絕了他的提議,自己往樓上去了。
申屠川跟她一起走到了二樓,含笑看著她上樓后,這才轉身去了書房。
季聽回房后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但腦子裡卻是什麼都沒想,只是怔怔的坐在那裡發獃。不知坐了多久,目光落在了剛才沒來得及喝的茶上,卻沒了試一下的心思。
如果申屠川心裡還愛著自己,應該不會給自己下藥吧。季聽這麼想著,端著杯子到洗手間,正要倒進洗手台時,突然看到鏡子里自己脖子上的紅色瘢痕,想起剛才就是以這副姿態去見李拓的,當即有些不好意思。
……等一下,她為什麼會覺得不好意思?
季聽猛地驚醒,這東西,是不是有點太像吻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