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申屠川學壞了,開始不再像以前那樣,想要什麼都採取強取豪奪的方式,而是更圓滑老練,一點一點侵蝕你的底線,季聽最近為此心力交瘁。
在又一次被他變著法的佔了便宜后,季聽把他那本《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東西》沒收了,堅決不肯讓他再看這種亂八糟的東西。
然而不讓申屠川看了,她卻在沒收后不久,沒忍住翻開看了看,然後十分鐘後面無表情的把書闔上了。
就看了幾頁,滿眼鑽石玫瑰接吻土味情話,她後悔為什麼不早點沒收,這樣申屠川也不會變得奇奇怪怪的。
「小聽,你要這個嗎?我給你買。」申屠川把伸到她面前。
季聽看到上面鴿子蛋大小的鑽石,沉默一瞬堅定的開口:「不要。」
「不好看?」申屠川蹙眉。
季聽斜他一眼:「少爺,您好歹也是智商超高的天才,為什麼會信那種蠢不拉嘰的書呢?」
「因為你不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只能自己想辦法,」申屠川把拿了回去,劃了兩下后又給她看,「這個好看嗎?」
季聽還在因為他上半句話愣神,聞言下意識的看過去,結果又看愣了。太漂亮了,她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項鏈,上面的紅寶石顏色純粹形狀完美,簡直可遇不可求,再看價格,嗯,果然也很好看。
「……少爺,我覺得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多關注這種和自身財力不匹配的東西,有多大胃口端多大的碗,老是看這些,以後很難有幸福感的。」季聽艱難的把目光從項鏈圖片上移開。
雖然自從知道作者在埋下的伏后,季聽隱隱覺得讀者似乎弄錯了男主和男配,作者坑了之後,這兩個人的主次關係就更是成了謎。
但不管誰是男主,總歸最後得到家產的是顧值,申屠川就算有能力,離開申屠家後起點也不會太高,要想買得起這個項鏈,總得過個十年八年的。
申屠川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低頭開始看。季聽蹙眉:「少爺,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嗯,聽到了。」申屠川緩緩回答。
季聽對他現在這種聽話的態度又欣慰又頭疼,欣慰的是他終於能像正常人一樣溝通了,頭疼的是這種能溝通的狀態,竟然是那本土到掉渣的書的功勞。
申屠川發完消息,就把放下了,抬眼看向季聽:「好餓。」
「……這才十點多,我們不是剛吃過早餐嗎?」季聽疑惑。
申屠川眼眸動了動,伸把人撈進懷裡,不等她反應過來,在她發間深吸一口氣,然後飛快放開了她:「飽了,果然秀色可餐。」
「……」她要把那本《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什麼》給燒了,再打聽到作者地址寄刀片,看把好好一病嬌變成了什麼奇怪的物種!
在兩個人氣氛還算不錯的相處時,申屠家的整體氣氛卻奇怪起來,家人人小心謹慎,連空氣都有些繃緊,但表面上又一切平靜。直到有一天,申屠山因為一件小事對顧值發了脾氣,而顧值一反常態的開始頂嘴,家裡的平靜徹底被打破。
慢慢的風言風語都出來了,說他們父子鬧了矛盾,很可能關係已經破裂,總之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而申屠川在這些流言蜚語,已經『病』得形銷骨立,似乎到了生命的末期。
先生和顧值少爺吵架冷戰,少爺又快死了,整個申屠家好像突然搖搖欲墜,雖然大多數人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人人自危,一時間申屠家的風氣反而好了起來。
季聽為了打聽申屠家的情況,最近一直去廚房拿餐,為的就是多偷聽兩句。這段時間大家都沒心思搞霸凌欺負那一套了,偶爾也會有人跟她說上兩句話。
又是一次去拿午餐,季聽到了廚房,就看到幾個人正湊在一起嘀咕什麼,她故作無事的走了過去,空氣安靜一瞬后,那些人又開始討論了,如往常一樣對她沒有防備。
「聽說了嗎?顧值少爺要召開股東大會,想架空先生呢。」一個年輕女孩說。
「怎麼可能,先不說顧值少爺平時有多孝順,就說這種事,你一個家裡的傭人怎麼可能知道?」年紀大點的立刻表示懷疑。
女孩不服氣:「你還別不信,這是我對象告訴我的。」
「她說的肯定是真的,你忘了她男朋友是顧值少爺的司啦?」另外一個人提醒。
剩下幾個人立刻附和,女孩十分得意,聲情並茂的描述了申屠山和顧值吵架的現場,引得其他人嘖嘖稱奇。
「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顧值少爺還有這麼無情的時候,先生養了他那麼多年,還給了他那麼多會,他現在竟然要架空先生,是不是有點白眼狼啊?」
女孩男朋友是顧值的司,她還指望著顧值成了董事長,好給男朋友提升職位,一聽這話當即不滿意了:「得了吧,有點資歷的誰不知道先生不是做生意的料,早年把家業已經敗個八八了,要不是顧值少爺,申屠家可能都撐不到現在。」
那人想反駁她,被其他人拉了一下,想到顧值真要是成了當家人,得罪這姑娘沒好處,當即不敢多說了。
女孩還不滿意,帶著點驕矜的語氣開口:「你們還不知道吧,這次顧值少爺拿了一個國際項目,前景特別好,但是先生怕顧值少爺搶了他的風頭,就堅決反對做這個項目,其他股東不願意放過賺錢的會,這才支持顧值少爺的。」
「是嗎……」
接著又是一波熱鬧的討論,季聽耳朵支棱半天都累了,沒再聽到什麼有營養的話,乾脆就拿了餐箱準備走。
「喂。」
季聽走到門口時有人叫了一聲,她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是叫自己的,扭頭看向他們:「怎麼了?」
「少爺真病的那麼嚴重?」那人問。
季聽想了一下,無奈的嘆了聲氣:「看樣子有點危險。」
「都這麼嚴重了,怎麼不去醫院?」有人忍不住問。
季聽笑笑:「少爺自己不想去,先生和顧值少爺又忙著爭董事長的位置,哪有人勸得動他。」
她說完就轉身回去了,其他人面面相覷,半晌一個年紀大些的女人嘆了聲氣:「其實說起來,還是少爺最可憐。」
「可不就是,顧值少爺不是親生的,都能繼承先生的事業,少爺這個親生的,卻連命都保不住。」
……
季聽一臉沉重的拿著餐箱回到小樓,一進院子腳步就輕快起來,踮著腳尖輕盈的穿過院子。
申屠川從她走後就坐在窗邊,看到她回來后眼神微緩,再看她像蝴蝶一樣飄進院子,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分,這才把窗戶關上。
窗子關上一分鐘后,季聽拿著餐箱到了樓上,一眼就看到她『病得形銷骨立』的少爺。嗯,這段時間養得不錯,臉上總算有點肉了。
見他乖乖坐在沙發上看書,季聽不由得表揚一句:「少爺沒有開窗戶嗎?今天表現得真好。」
最近天氣越來越涼,申屠川感冒發燒不斷,身體就沒完全好過,季聽盡量不讓他開窗戶,就算開,也得先換上厚衣服下樓暖著,再讓沒人的卧室通風。
申屠川掃了她一眼,不悅道:「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他就是太寵她,導致她說話越來越放肆。
季聽笑笑,沒有接這個話茬:「少爺,我拿了西湖牛肉羹,你趁熱喝點吧。」
申屠川緩緩起身走到她身邊,看到餐箱里豐富的午餐,稍微有些意外:「你又偷東西?」
「……什麼叫又,我總共就偷了那一次好不。」季聽斜他一眼,給他盛了碗湯,「少爺喝吧,暖暖身體。」
申屠川伸去接,兩個人的指碰在一起,季聽眼神瞬間眯了起來。申屠川知道不好,飛快的接過湯,此地無銀百兩的說了句:「你回來之前,我用涼水洗了。」
「……原來是涼水洗了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少爺穿著薄睡衣開窗戶吹風了呢。」季聽假笑。
申屠川頓了一下,抿唇從她里接過勺子,動作生疏的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不準生氣。」
季聽知道他這是道歉的意思了,無奈的坐到他對面:「少爺,不是不讓你透氣,但是你身體不好,就不能多注意點?」
「知道了。」申屠川用最冷漠的表情,說最慫逼的話。
季聽這才坐下,把他喜歡的菜夾到他碗里。自從申屠川看了那本奇怪的書之後,她就被逼著一起吃飯了,好在她對這種情況無比適應。
兩個人吃著飯,季聽把今天聽到的事說了一遍,感慨:「果然跟你說的一樣,顧值已經開始動了,申屠山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這會兒估計要被氣死了吧,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董事會那些人會更信任顧值啊?」
按理說申屠山當了一輩子的家,總得有自己的人吧,怎麼這會兒被顧值一逼,感覺就慌了神。
「顧值擅於鑽營結黨,加上出色的工作能力,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會更信任他,而不是執著守成的申屠山。」申屠川談論起這兩個人時,輕蔑始終不減。
季聽理解的點了點頭:「也是,那些人都成精了,肯定會選看起來更有利的一方,和申屠山這麼多年的情分,哪比得上現實的利益。」
她說完沉默一瞬,心情有些不好了。
申屠川抬眼看向她:「怎麼了?」
「……沒事。」她只是有點替男配可惜,顧值得到的一切,本該都是他的,可是最後卻什麼都沒有。
申屠川勾起唇角,把自己碗里的蝦仁夾到她碗里:「放心,該是誰的,從來都只會是誰的,任何人都奪不走。」
「對,壞人總是會有報應的。」季聽笑了起來,小說世界也要講基本法的不是,這裡的男主心思歹毒,總有一天會遭報應,不然這書為啥叫《痴痴虐戀》,總有天使替他們虐他。
季聽收拾好情緒,笑眯眯的跟他繼續聊天:「現在看來,顧值應該很快就把申屠山擠下去了,我們是不是該準備搬家的事了?」
「還不急,顧值多疑,申屠家一天沒徹底落在他里,他就一天不踏實,我們再等一段時間,等他把財產轉移了再走也不遲。」申屠川安撫。
季聽想了一下,覺得他是覺得現在的報復程度還不夠,想看到申屠山無家可歸了再離開,於是她點了點頭:「沒事,我不著急,只是你可能要一直裝病了。」
「你不覺得難熬就好,」申屠川說完,起身去了保險箱前,按了密碼后拿了一個盒子出來,「這個送你。」
「什麼啊?」季聽一臉天真的接過來,一打開就一抹亮眼的紅映入眼帘,她愣了一下,看清楚是什麼后驚道,「你真買了?!」
盒子里,可不就是前兩天他給她看的紅寶石項鏈。
申屠川見季聽沒有像他想象那麼高興,反而皺起了眉頭,他指尖動了一下,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這個我當時看的多少錢來著?一千多萬還是兩千萬?你哪來那麼多錢買這個!」季聽覺得頭都要大了,感覺這些天的金錢教育徹底打了水漂。
申屠川審時度勢,緩緩開口:「這是假的。」
季聽還有一堆話要說,聞言舌頭瞬間打結:「什、什麼?」
「假的。」申屠川一臉堅定。
季聽眨了眨眼,怒了:「你騙誰呢?這麼好的品相你跟我說是假的?!」
「仿得比較真而已,價錢也就兩……兩萬。」他本來想說兩百萬,但看著季聽的表情,淡定的又減了一個零。
季聽懷疑的看著他,半晌又看了看里的項鏈,還是覺得不對,最後是申屠川一句話打消了她的疑慮:「你知道,我沒那麼多錢的。」
……也是。
季聽瞬間平息了怒火,雖然兩萬也很貴,可跟兩千萬比起來,就相當的不值一提了。她指戳了戳項鏈,覺得這東西仿得確實真,怪不得要賣兩萬多。
申屠川看著她彆扭的表情,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本來可以讓她直接看存款,但那樣就勢必失去了被她擔心的權利,所以維持現狀就好。
「我給你戴上?」申屠川提議。
季聽咳了一聲:「那個……錢從我工資里扣。」
申屠川蹙了一下眉,到底不想破壞現在的氣氛,沒有吭聲走到她身後,從她背後伸出去拿項鏈,在季聽面前打開了盒子。
申屠川這個動作,直接把季聽虛抱在懷裡了,季聽稍微動一下就會碰到他,整個人都有些僵硬起來。
申屠川彷彿不知道她的彆扭,不緊不慢的把項鏈拿出來,繞過脖頸給她戴上,因為動作生疏,他低頭扣了許久,才把後面的環扣上,在這個過程,他的始終貼在她後頸上,下細膩的觸感不斷擾亂他的心神,讓他扣好了還不捨得放。
「還沒好嗎?」被人摸著脖子的感覺太奇怪了,季聽始終沒辦法放鬆。
「嗯,稍等。」
申屠川說話時,呵出的氣息落在季聽後頸上,然後他就看著那裡蒙上了一層淺紅。他眼神暗了暗,伸捏住了那裡。
季聽:「?」
她猛地回頭,掙脫申屠川的后和他對視,接著意識到項鏈已經戴好了,不由得皺起眉頭:「你騙我?」
「沒有,剛戴好。」
「那你掐我幹嘛?」季聽不解。
申屠川沉默一瞬,緩緩道:「聽說捏住貓的後頸,貓就不會動了,我試試。」
「……所以,是什麼讓你覺得,跟你相處這麼久的人是只貓的?」季聽覺得愈發不懂他在想什麼了。
申屠川心情不錯的看她一眼,轉身去沙發上坐下了。季聽趕緊去拉他:「剛吃完飯,別總是坐著,我帶你去院子里走走。」
「……不是不讓見風嗎?」申屠川不太想動。
季聽耐著性子解釋:「那是因為你在屋裡穿的少,開窗會著涼,我們下去的時候多穿點,不會有事的,還能多鍛煉一下。」
申屠川還是不想去,但被季聽磨了會兒后,還是勉強站了起來。
天氣是越來越涼了,之前至少午的時候還是熱的,但現在的午後卻只能算是溫暖,還是在加了一層外套的基礎上。
隨著天氣變冷的,還有申屠山和顧值之間的關係。在顧值拿下那個傳聞的大項目后,他終於如願當上了董事長,而申屠山也因為被逼退位病倒了。
其實顧值想上位本來不是這麼容易,但申屠山自己當初作死,在顧值成年時送了他一成股份,他又拉攏了其他股東,加上大項目在他里握著,這才逼申屠山退下來。
也正是因為被自己當做親生兒子的顧值背叛,申屠山這次的病來得又急又凶,幾乎連床都沒辦法下,可以想來受的打擊有多大。
他好像一夜之間老了下來,就連眼神都開始渾濁。躺在床上無事可做的日子,他開始回憶往事,回憶這些年發生的事,而想的最多的,竟然是他的原配和親生兒子。
在顧值這個白眼狼的襯托下,他強勢的原配和不爭氣的親生兒子,似乎也變得沒那麼討厭了,他們雖然不討人喜歡,可至少不會傷害他。
申屠山越想心裡的悔意就越重,對申屠川的愧疚突然湧上心頭,之前就知道申屠川這次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可他忙著跟顧值鬥法,一直沒能去看他,現在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他坐在床上,不住的嘆息。
顧值從公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看申屠山,看到他突然白了的鬢角后,含笑走了過來:「爸爸,今天身體好些了嗎?」
申屠山冷冷的看向他,半晌含混的說了一句:「白眼狼!」
「看來精神不錯,都會罵人了。」顧值笑了起來,轉身幫他把葯拿了過來,「葯還是得按時吃,不然沒辦法快點好起來。」
「白眼狼!」
「爸爸,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我只是想把項目好好完成,可你非要阻止,我只能先代替你做決策,等項目成了,我再把位置還給你好嗎?」顧值把葯遞到他邊。
申屠山冷哼一聲,但還是把葯接了過去,他再和顧值置氣,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尤其是在吃完葯確實精神好了許多的前提下。
顧值看著他把葯吃完,嘴角揚起一個欣慰的笑,只是眼神冰冷一片。
「不是我不讓你做,而是你這個項目有很大的風險,搞不好會把申屠家賠進去。」申屠山吃完葯喘息。
顧值笑笑:「怎麼會呢,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不可能會失敗。」
申屠山冷笑一聲,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顧值冷漠的盯著他,坐了片刻後起身離開。
在他走到門口時,申屠山淡淡道:「小川怎麼樣了?我想去看看他。」
顧值的猛地握緊,語調卻沒有絲毫改變:「等您身體好一些,我就帶您去看他。」他說完就離開了,整個房間里只剩下面色越來越差的申屠山。
之後這段時間,顧值突然加大力度改革公司,在申屠山不在的日子,把他的舊部都換成了自己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申屠家的百年基業,恐怕要改姓了。
申屠川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越來越想去看申屠川,可顧值總是推脫。在他又一次提出來后,顧值把幾份件交給了他:「爸爸,你先把這些簽了,我就讓您去看他。」
申屠山顫著接過去,看到是財產贈送的合同后,眼前頓時一黑,他用盡全身力氣把合同砸到顧值身上,喘著氣怒道:「你想都別想!」
他當初真是眼盲心瞎了,才會把這人當親生兒子養。
「為什麼想都別想?你當初不就決定讓我繼承家業了,難道現在是後悔了?」顧值不懂。
申屠山恨恨的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值嘆了聲氣:「爸爸,當初如果不是你引誘我媽出軌,我親生父親也不會在找我媽的路上出車禍,現在我只是想要一點小補償,為什麼你不答應呢?」
申屠山眼神一變,啞聲開口:「你、你竟然……」
「我不該恨你嗎?」顧值輕笑,「簽了吧,你只要肯簽,我就放申屠川一條活路,否則為了能更好的繼承家業,我只能讓他先你一步死了。」
申屠山怔怔的看著他,半晌灰敗著臉色搖頭:「我不簽,我不簽……他本來就時日無多,你就是想騙我簽字……」
就算簽了字,以申屠川的身體狀態,也無法活下去,他的兒子會理解他的,他不能簽字。
顧值目露憐憫:「虧你這段時間一直念叨他,我還以為你真對他愧疚了。」
申屠山渾身發抖,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他是真的愧疚了,可他也是真的不會在財產和申屠川選後者。
顧值嗤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申屠川病情加重了,已經無法在家裡待下去,他被顧值送到了自己的療養院里,身邊有八個護工看管照顧,申屠家的大權徹底落在了顧值。
不透風的卧室里,濃郁的藥味混合著茶葉香,形成一種奇怪的味道。
顧值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申屠川緩緩道:「按照我們的約定,我不會動申屠山,還會讓他頤養天年,但前提是,你簽了這份放棄財產的合同。」
申屠川冷笑一聲:「看來你是覺得,以後都用不到我了?」
「也不是,只是先簽了比較放心,畢竟你這個身體一直不好,萬一出了什麼事,你母親那邊的親戚要是來扯皮,還是挺麻煩的。」此時的顧值面對申屠川時,多了一分自信和從容,毫不遮掩的表露自己的目的。
申屠川垂眸,掩下眼底的不屑,半晌開口道:「看好申屠山,別讓他輕易死了,好戲那麼多,總要一點一點的看才行。」
「你放心,我肯定會讓他看到,我是怎麼一步一步把申屠家吃下去的。」顧值看著他把合同簽了,滿意的拿著合同起身。
申屠川勾起唇角,眼底透著晦澀不明的光:「是嗎?那就讓他好好看吧。」
顧值笑笑,轉身出去了,在樓梯口遇到打掃衛生的季聽,走上前低聲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季聽看他一眼,客氣道:「不辛苦,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做的很好,等再過一兩個星期,我就給你調崗。」顧值向她保證。
季聽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再過一兩個星期調崗,意思是他確信申屠川身上的『藥量』,只有幾天的活頭了嗎?
敷衍完顧值,季聽忙進到卧室里,只見剛才還在床上虛弱躺著的申屠川,已經不耐煩的去開窗戶了,季聽趕緊拿了件外套給他披上:「你就不能先去客廳,讓我來通風嗎?」
「太臭了。」一股顧值身上的人渣味。
季聽無奈:「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要演,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隨時都能離開,沒必要還假裝在他圈套里。」
「還得再演一段時間,不能讓他對我產生警惕心。」提起這件事,申屠川就有些不耐煩。
季聽疑惑:「你現在不打算走嗎?」
「嗯,再等幾天。」
「可是顧值好像已經確定,你最近吃的那些葯夠害死你了,你到時候總不能詐死吧?」季聽皺眉。
申屠川頓了一下:「他說了期限?」
「說了,一兩個星期。」
申屠川沉思許久,點了點頭:「足夠了。」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事瞞著我啊。」季聽挑了挑眉。
申屠川勾起唇角:「你想知道嗎?」
「想啊,什麼事?」季聽立刻問。
「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
「親吧。」
「……其實也沒那麼想知道。」季聽閑閑的看他一眼,捧著一顆好奇到快要爆炸的心臟,故作平靜的離開了。
兩天後,她頂著一對黑眼圈,聲音無力的懇求:「你到底瞞了我什麼啊,快點告訴我。」
「先親一下。」明明已經變得很好說話的申屠川,這回一點都不動搖。
季聽忍了忍:「我現在是關心你才問的,你要是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但是我以後有什麼秘密,你也別想知道!」
「你能有什麼秘密?偷拿公款買了兩百多塊錢的零食藏屋裡那事?」提起這件事,申屠川的聲音都涼了。
季聽驚訝:「你怎麼會知道?」說完才意識到說漏嘴了,趕緊找補,「不對我根本就沒買,我我你別冤枉我!」
「大前天,下午點,誰抱了一大袋子吃的鬼鬼祟祟的跑回來?」
季聽震驚:「你監視我?」
「只是剛好在窗口看風景,湊巧逮到了。」申屠川不會告訴她,她每次出門自己都會在窗口看著外面,直到她回來。
季聽一聽,吭吭哧哧的解釋:「我、我那是自己的錢買的,再說我那是光明正大的好嗎?要不是你身體不好不能多吃,我肯定就拿出來分享了,我才不是吃獨食的人……」
她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來,停頓一瞬后皺眉:「不對啊,我不是不讓你開窗戶了嗎?你怎麼又偷偷開?」
「……我的秘密你還想知道嗎?」申屠川怕她又開始糾結這件事,趕緊把話題引回來。
季聽果然點了點頭:「想知道。」
「那就親我一下。」
「……」
「快點。」申屠川配合的俯身。
季聽嫌棄的往後退了一步:「你沒完了是吧?」
「不想聽?那算了。」申屠川說著就要直起身。
季聽哪是不想聽,她簡直想聽瘋了,否則也不會連續兩天都睡不好,見他要走,急忙攬住他的脖子,對著他的唇親了上去。
兩個人的唇相觸的瞬間,申屠川的身體綳了一下,接著在她要離開時,一把握住了她的腰,狠狠加深這個吻。
季聽的眼睛瞪大,雙去推他的胸膛,卻被他抱得更緊。季聽急了,當即咬了他一口,申屠川悶哼一聲咬了回去。
季聽:「……」都這種時候了還不肯吃虧,是人嗎?
一個不太順利的吻結束,季聽推開申屠川,扶著椅子輕喘,呼吸順暢些了才怒道:「申屠川,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是你親上來的。」申屠川伸,幫她拭去唇角的水漬。
季聽皺著眉頭別開臉:「我只是要親一下,沒有要這麼、這麼……」她有點說不出來。
「你間都沒離開我,確實只是一下,只是這一下有點長而已,」申屠川見她又要生氣,立刻換了話題,「你不是想知道我瞞了你什麼嗎?」
季聽抿了抿唇,氣鼓鼓的坐下:「那你說吧。」正事要緊,這賬先記著。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跟著坐到了她對面,目光在她殷紅的唇上流轉一圈,這才說正事:「他最近在做的項目有問題。」
「嗯?」季聽一時間沒聽懂。
申屠川頓了一下,換了個更簡單的解釋:「顧值為了把申屠山趕下台接的那個項目,是有問題的,稍有不慎就會賠上整個申屠家。」
「你能確定百分百的出問題?」季聽不解。
申屠川揚起唇角:「如果是顧值沒有經過我的,我不能確定,但現在……」
季聽愣住了。
「那個項目是多線并行,也快到集體出狀況的時候了,所以這段時間我要繼續裝,不能讓顧值對我產生警惕,進而對我的方案產生警惕,我要他面對狀況措不及。」
季聽腦子飛快的轉,當即指出一個問題:「可是,你怎麼確定他沒有一開始就對你產生警惕?」
「我幫他這麼多年從未出過差錯,可不是白幫的。」申屠川意味深長。
季聽懂了,合著這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顧值,那他這麼長時間還表現得這麼大義凜然……但顧值到底是男主,她怕申屠川會白忙活一場。
但這種擔心沒有持續多久,就以顧值紅著眼睛衝進小樓告終了。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顧值瘋了一樣抓著申屠川的衣領。
季聽立刻拿著掃把沖了過來:「你放開他!我已經報警了,你要是敢動他我就讓你牢底坐穿!」
顧值一愣,看了季聽一眼后,又注意到申屠川的臉色似乎很好,完全不像毒的樣子,瞬間一切都明白了。
「申屠川,你可真厲害啊,我竟然一直都沒看出來。」顧值指發顫。
申屠川像趕蒼蠅一樣推開他的,一臉厭煩道:「那還真是我的榮幸,看你這樣子,我的目的應該已經達到了,你自己慢慢玩吧,我就不奉陪了。」
「這是你家的產業,爛攤子得你來收!」顧值說完自己愣了一下。
申屠川嘲諷:「看來你想起來了,現在這裡是你的,就算是負債,也只能你來負。」
「申屠川,我真是小看你了。」顧值雙眼通紅,徹底明白他不是為了拿到家產,而是要徹底毀了這一切。他根本不會幫自己解決爛攤子。
季聽怕他做出什麼事,趕緊道申屠川身邊守著。申屠川摸摸她的頭,低聲道:「去收拾東西,我們現在離開。」
「收拾什麼?」顧值冷著臉打斷他的話,「這個家裡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之前簽的協議里,就包括你從申屠家得到的私有財產,包括你母親的錢。」
「顧值,你不要太過分,他的東西你憑什麼不讓帶?」季聽的臉色有些不好了。
顧值看向她,如果說他此刻最恨的是誰,無疑就是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的計劃也不會失敗。
「就算沒有她,我真的被你毒死了,你想要的也保不住。」申屠川清冷的聲音響起,竟是像看穿了他的內心。
顧值冷笑:「你現在活著又能好到哪去,申屠家不會因為一個項目就倒了,倒是你,我看哪個公司敢招你,我倒要看看,沒了申屠家,你還能幹什麼。」
「不用你操心,我會照顧他,」季聽不耐煩的看著他,「麻煩你讓一下,不要阻礙我們奔向新生活。」
顧值風度盡失,狠狠瞪了季聽一眼后看向申屠川:「你就這麼走了,不怕我對申屠山動?」
「你覺得我會怕?」申屠川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顧值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笑了一聲:「你和申屠山果然是父子,就連做事都是一模一樣,知道嗎?我當初讓他在家產和你之間做選擇,你猜他怎麼選的?」
「顧值!」季聽急了,申屠川已經夠仇恨這個世界了,他就不能少添點亂?
申屠川在顧值的審視下,竟然笑了出來:「怎麼選的,我真的不在乎,倒是你,真的是為了和我的約定才不殺他的?」
「你說什麼?!」顧值怒道。
「你從來都不是什麼信守承諾的人,承認吧顧值,你就是對這個悉心教養你十幾年的男人下不了,」申屠川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我真替你親生父親可悲。」
「你胡說!」顧值一拳揮了過去。
申屠川往後仰了一下,才算勉強避開。季聽衝到申屠川身前,一臉警惕的盯著顧值,同時對申屠川小聲道:「我們走吧,別跟他說話了。」申屠川身體素質不好,她又沒什麼力氣,真打起來,吃虧的肯定是他們。
申屠川以為她害怕了,就沒有再和顧值糾纏,牽著她的往外走。
「我會派人盯著你們,休想從申屠家拿走任何東西!我會把事情解決,繼續當我的大少爺,至於你,我看有申屠家在,誰敢給你工作!你就等著在外面餓死吧!」
身後傳來顧值的咆哮,申屠川嗤了一聲,腳步都沒有停一下。
顧值果然派了人盯著他們,除了季聽的東西,他們什麼都不能拿,就連申屠川母親留下的銀行卡,都不讓他們帶走,季聽有些著急,申屠川勸了她幾句。
「那些卡不是你的名字,不能補辦的。」季聽皺眉。顧值一定會說到做到,不讓申屠川有工作的會,現在又沒有錢,申屠川未來的日子可以想象到有艱難了。
申屠川笑笑:「沒關係,我們走吧,我不想在這裡了。」
季聽看他臉色蒼白,只好不再跟那些人糾纏,帶著孑然一身的申屠川走出了申屠家大門。
在呼吸到外面新鮮空氣的那一瞬,申屠川回頭看向這座困了他二十幾年的監獄,眼底閃過濃濃的諷刺,再一低頭,就看到季聽一臉的憂愁。
他想說不用擔心,他的資產要比她想的多出幾萬倍,足夠他們奢侈的活到老。只是還沒開口,季聽就一臉鄭重的看向他:「少爺,你放心,我會養你的。」
申屠川沉默一瞬,垂著眼眸說了句:「謝謝,那就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