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南柯夢一場 第六章:九九
事情草草收尾,楊場等人被那洛涼秋指著鼻子大罵了一頓之後,狼狽逃走,在逃走的路上,他聽鄭前輩講了到底是為什麼,明白自己這是失算了。
楊場作為最好面子的人,自然咽不下這口惡氣。
不就是第三境的武人嗎?
當年鴻門與一名滿江湖的第三境大俠起了衝突,不是把那大俠打的重傷逃走?隨後銷聲匿跡不知生死?
「等著吧。」楊場恨恨的說道,「洛涼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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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昨天商量的時間,洛涼秋帶著沈夜和小流月來到了那家裁縫鋪子。
那店主果然將那兩件衣服趕製了出來,並且按照洛涼秋的要求加厚了點,畢竟秋天一過,下起雪,就更冷了。
沈夜雖然沒說什麼,但是能夠從他看著新衣裳的眼睛中看的出來他很滿意。
不過沈流月就沒什麼興緻了,估計是因為鴻門的那些人鬧的。
於是洛涼秋就在沈流月耳邊低語兩句,弄的沈流月滿臉通紅,嬌羞的說道:「洛師兄你好壞啊。」
估計著是說些什麼讓人難為情的話了。
沈夜看著洛涼秋給自家妹妹灌輸不良知識,幾個暴栗敲下去就把沈流月逗出了笑容,似乎心情也變得好了些。
於是這兩個男人便相視一笑。
楓葉城好玩的有很多,城外的楓樹林在這個季節也是絕景,可惜洛涼秋不能在此過多逗留。
因為他們料到鴻門估計會像狗皮膏藥一樣,還會纏著他們不放,那麼在楓葉城待太久必然又會被找上門來。
你說洛涼秋他怕嗎?
就像沈夜說的那樣,根本不怕。
可是若是因此惹得小流月不開心就未免得不償失。
於是三人就又租了一輛馬車,看著地圖上,下一個好玩的城鎮,出發了。
馬車走的路線,都是挑著官道走,路又大又寬,還很平坦,所以一路少了些顛簸,也就沒那麼累了。
有時候,經過驛站還可以下車美餐一頓,住上一夜,也不用天天吃乾糧喝涼水,風餐露宿的,所以路上到也沒那麼艱苦。
大概向著南邊行了三四天的樣子。
洛涼秋正在車上打著盹,突然就停了下來,猛地讓洛涼秋栽了個跟頭,一下子撲進了沈流月的懷裡。
這就讓他因為無緣無故摔了一下子的怒火瞬間平息。
穩賺不賠!
若不是被沈夜這個傢伙盯著,估計洛涼秋還能在沈流月懷裡蹭上一會。
於是他掀開了前面的帘子,尋思著這是被什麼給拌壞了輪子?
然而他剛探頭,就看到了前方擺著攔路的荊棘架子,拒馬,甚至還有一片鐵蒺藜。
這是應該遇到強盜了。
正當洛涼秋這麼想的時候,一把帶著血跡的雪白鋼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得,還真猜對了。
那拿著鋼刀的人大概三十多歲,不算壯實,有著兩撇八字鬍,慢慢從車旁走了出來,隨後陸陸續續的得有七八個毛賊從兩側的林子里鑽了出來。
洛涼秋感受到鋼刀冰冷的觸感,竟笑了笑,說道:「你可拿穩當點,我這細皮嫩肉的,可別傷到我。」
八字鬍看著眼前這個不過二十上下的白衣少年,覺得很是奇怪。
他怎麼不害怕呢?
八字鬍皺著眉,此時他也沒想那麼多,就對著洛涼秋說道:「我可以不傷你們,放你們走,但是你們得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留下來。」
看來不是鴻門的人。
洛涼秋聽到八字鬍說完的話,本來他還想著是不是鴻門的人追了上來,不過看來是多慮了,這隻不過是普通的強盜罷了。
但是此時,他看著突然看到了眼下車夫倒在那,胸口被捅穿,血流如注。
想著大概是因為看到拒馬那些攔路的東西剛停下車,就被這個八字鬍給一刀捅死了,連馬都沒受到驚嚇逃跑。
明明這幾天還和這個大叔聊得蠻好的,聽說他還有一個不大的兒子,還不會喊阿爹,他還說幹完這當生意,說不定回去自己兒子就會叫了呢。
想著那時車夫開心的笑容,洛涼秋笑容卻收了起來。
怎麼轉眼間人就沒了呢?
似乎有些太突然了吧。
洛涼秋無法想象本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突然失去了丈夫,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於是他開口,問那個八字鬍,淡淡的說道:「你為什麼要殺那個人?」
還未等那八字鬍搭話,洛涼秋就繼續說道:「為什麼殺了他又不殺我們?你不殺了我們,難道不怕我們到官府報官嗎?」
聽完這話,八字鬍哈哈大笑,覺得眼前的這個白衣少年,長得不錯,可惜腦子不太靈光,他湊了上去,幾乎貼著洛涼秋的臉,突然變得無比猙獰,對他說道:「你知道嗎?我干這個『生意』幹了多久了?」
「抱歉,我也忘記了到底有多少個年頭,我所遇到的人,我想殺就殺,沒有任何理由,我想放就放,也沒有任何理想,這完全取決於我的心情好壞與否,而我卻活到了現在,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你若是想去報官,那就盡情的報,去可勁的擊鼓,求那些個『青天』大老爺出兵剿匪,你看我有半點害怕樣子嘛?」
那些個毛賊都起鬨笑了起來。
而八字鬍卻突然一愣,猛地退了幾步,他發現這個少年的眼神變得有些恐怖,死死的盯著他,那股恐懼感莫名其妙的從心底升起來。
嚇唬我?
老子是嚇大的?
此時他退了這麼兩步,一眼就看見了馬車上撩起窗帘看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沈流月。
八字鬍一見到沈流月的那副可愛模樣,便揉了揉自己的臉,對著洛涼秋說道:「我突然改變主意了,除了這個小姑娘要活著當我壓寨夫人之外,包括你,今天都得死在這!」
聽到這話,洛涼秋毫無懼色,反而笑了起來。
那是冷笑。
這感覺讓八字鬍毛骨悚然,因為洛涼秋此時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又有了微妙的變化,就像是,就好像.……
在看一個死人。
哼,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八字鬍心中冷哼一聲,強壓懼意,似乎沒有注意到此時他手心裡全是汗水。他握緊了鋼刀,準備動手。
洛涼秋默默地看著八字鬍,哪怕是那把刀離著他的脖子只有不到一厘米,哪怕這個八字鬍的刀速度再快,他也有信心在那一瞬之間用玄河水把這個人刺穿。
刺的就像是馬蜂窩一樣。
就在這時。
秋風吹過,一個聲音隨著這風兒帶到了這邊,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
「真是世風日下啊,沒想到在官道上,都有歹人作惡。」
所有人都被那聲音吸引住,停住了手,隨後順著那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灰衣人站在旁邊的樹枝上。
那個灰衣人架著胳膊,懷中捧著一柄劍,他的面容俊逸不凡,幾縷髮絲在額前隨風飄揚,怎是瀟洒二字能形容的了的。
八字鬍眯了眯眼睛,看著那個灰衣人,心中升起極其強烈的危機感,他大喊一聲,問道:「是何人……」
很可惜。
這是他這輩子最後的一句話,卻還沒有說完。
根本無法看到發生了什麼。
劍光。
劍光。
還是劍光!
天地間彷彿只有劍光!
隨著那一聲寶劍歸鞘的劍鳴之聲,灰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馬車旁,他看著車夫的屍體,蹲了下來。
他的臉上,對著一個死去的陌生人,露出了悲傷的神色,只聽他嘆了口氣,說道:「若是我能再早一點從這經過就好了……」
隨著灰衣人的話音剛落,只見四周的強盜毛賊,他們的頸上都緩緩的裂開了一道傷口,大概只有一寸長短,那明顯是劍刺出來的。
架在洛涼秋脖子上的那柄鋼刀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所有人的傷口都噴湧出來鮮血,但是所有人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比如哀嚎。
比如慘叫。
但是一片靜寂。
因為他們早已經死了。
於是這方天地間,下起了一場沉默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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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不遠處是一個驛站。
一個車夫正在嗑著瓜子,等著拉客。
遠遠地他就看到停下了一輛馬車,下來一行人。
那一行人沖他這邊走了過來,他將瓜子碎屑掃了個乾淨,沒準是換車乘坐的呢?那不是來生意了嗎。
正當他高興地不行,那行人走過來他就傻了眼。
只見那行人之中的一個灰衣人抱著一具屍體。
日漸西斜。
洛涼秋等人已經和他解釋了一遍事情經過,希望他能夠拉著這死去的車夫回到楓葉城,葉落歸根。
但是誰願意拉一個死人呢?
太晦氣。
洛涼秋淡淡的看著他,從懷中掏出了一顆金珠。
那車夫見到金珠眼睛都直了,前一刻他還對那屍體充滿嫌棄,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下一刻直接把屍體抱了上車,欣然的答應了洛涼秋,帶著屍體即刻啟程。
灰衣人看著馬車遠去的背影,有點佩服旁邊的這個白衣少年,像是閑聊一樣,他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
洛涼秋想也未想,淡淡的回道:「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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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屍體上路的那個車夫,在行駛了不遠后,停下了車。
這處不是官道,算的是上真正的荒郊野嶺。
他隨便找了個隱秘地方,將屍體從車上拖了下來,扔在那,又將車內細細的清理了一遍,隨後走上官路,奔著路上的某一個驛站前行,之後就像是之前那樣等著生意。
至於這次的生意嘛……
死人不會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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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城中。
一處人家的孩子剛剛會說話不久,耐心的母親的一遍遍的教他說話:
「叫『阿爹』。」
「娘……娘.……」
「不對,是『阿爹』。」
「娘……」
「不對哦,看娘親的嘴型,『『阿——』『爹——』」
「爹……爹.……」
看著懷中的孩子努力的將叫出了「阿爹」二字,婦人開心的笑出了聲,孩子也跟著笑。
婦人就想著,等孩兒他爹回來,一定會開心壞的。
於是她就抱著孩子等啊等,等啊等。
等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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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此行也是要去元城的。
既然是同路,他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便與洛涼秋三人同行,把那馬車清洗乾淨,當起了車夫,繼續趕路。
洛涼秋坐在馬車裡,並沒有睡覺,可是他出奇的平靜。
沈流月默默地靠在他的肩頭上,沈夜也沒有阻止。
似乎過了很久,他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臉上又有了笑意。
他掀開帘子,天上已經有了月亮。
洛涼秋看著夜空,對著那個灰衣人說道:「這位……大俠,還不知道如何稱呼?」
灰衣人沉默了一下,像是愣了個神,隨後喃喃道:「我嗎?」他嘆了口氣,「我可算不上是什麼大俠啊……」
「我是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