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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南柯夢一場 第十三章:我見猶憐

  瓮城是個小城鎮,可能最熱鬧的就是城門口那邊的集市了,像是附近十里八里的村落,大多數都會清晨就來瓮城趕集,直到臨近天黑才收攤回去,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天黑路時真不好趕,不然還是能多挨幾個時辰的。

  其中有個攤子的男子,看上去約莫也就二十多歲,下巴上長著一片短鬍鬚,只見這天寒地凍的,這男子鬍鬚都結上了冰碴,卻還袒露著胸膛,好似不怕冷一般。

  他磕著瓜子,身後還領著兩個小弟,坐在板凳上翹著二郎腿,那弔兒郎當的樣子,幾乎見過他的都能認出來他是誰。

  年輕男子叫做卞渠,他可是這瓮城土生土長的人士,父母當年在南尚北齊的戰爭中參軍戰死,便與自己爺爺相依為命,日子也不算太過貧苦,畢竟有著朝廷發下來的撫恤金,雖然微薄,但是也能勉強度日。

  所以這自小沒爹疼沒娘愛的卞渠缺乏管教,又沒讀過書,目不識丁九歲的時候就認了混混頭子當大哥,從家裡偷錢上交給人家,用他的話說,這樣才風光。

  於是從那時候開始,卞渠便整日的在外面廝混,偷雞摸狗,打架鬥毆那是無惡不作,不少人都找上門,和卞爺爺理論,賠了可是不少錢。

  卞渠人雖然混蛋,但是對於自己親爺爺還是挺孝順的,每次惹禍回家后,都乖乖的跪下讓自己爺爺用那根拐杖狠狠地打上一頓。

  卞爺爺年事已高,自然打不痛他,只不過邊打邊哭,叫喚著卞渠父母的名字,說自己對不住他們,沒把孩子教好。

  卞渠每次聽著,自己的眼淚也就流了下來,可是之後還是該怎麼耍就怎麼刷,什麼手藝也沒學會,還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們吃吃喝喝不亦樂乎。

  三年前離離來到這瓮城的時候,卞渠在這等小地方就沒見過像是離離這樣漂亮秀氣的女孩子,也就常常的去搭訕離離,其實就是調戲。

  離離對於這種小混混,打心底就厭惡,那是敬而遠之,根本不搭理他。

  卞渠自己雖然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但是被離離如此厭惡,他心裡也不得勁,於是就開始和那些個「同道中人」一起說著離離壞話,逐漸的變本加厲起來。

  離離雖然不搭理他們,沒說什麼,可是這些話隨風飄到了離離隔壁的老奶奶那,老奶奶就坐不住了,去卞爺爺門上好一頓數落。

  但是,也沒抑制的了卞渠,畢竟嘴長在他身上不是?

  現如今他已經二十好幾的人了,什麼手藝也不會,最近才有點正事,整些什麼東西來賣,也就是混日子。

  此時離離走在前往瓮城路上反應過來,多次感謝了洛涼秋的救命之恩,洛涼秋只是一笑置之,到沒有拿這件事做什麼文章。

  眾人從彎兒山上下來,遠遠地就看到了瓮城這邊的集市,也看到了瓮城有著一圈矮城牆,入口處只有兩處木柵欄,就算是瓮城的城門了。

  遠遠地望著那極其簡陋的城門,他們已經走到了集市中了,卞渠遙遙的就看見了。

  不少的人都在和離離打招呼,離離竟都認識這些人,叫得上名字,一一回禮。

  在路上的攀談中,離離也漸漸的能放得開,不再那麼靦腆,這也得歸功於洛涼秋的油腔滑調,隨後九九就問起了正事。

  只聽他對離離開門見山的問道:「離離姑娘,既然你是這瓮城人士,最近,大概三個月之內,可發生了什麼詭異的事件兒?」

  離離聽到這話,沉思一陣,要知道這瓮城也算的上的窮鄉僻壤,要山只有彎兒山,要水只有井中水,看洛涼秋等人衣服光亮,談吐不凡,一看就是身份高貴之人,自然不可能到這種小地方遊玩吧?有啥可玩的?

  於是離離此時就仔細想著最近瓮城發生的事件兒,問道:「不知道九公子問的具體是什麼呢?」

  於是九九想了一下子,沒提乾屍,只是說是死了人的命案,隨後只見離離搖了搖頭,她有些歉意的說道:「真是抱歉,我真沒聽說過這些事情……要不,我去找人問問?」

  對於自己幫不上恩人的忙,離離似乎有些著急,洛涼秋看著她已經開始用手搓起了衣角。

  於是洛涼秋就笑道:「怎敢勞煩離離姑娘呢,」隨後他轉過頭對九九低聲說道,「像是這樣的案件,真就在瓮城發生了,多半衙門也會把事情先壓下來的,畢竟乾屍什麼的,確實太過詭異,會引起騷亂的,之前狄捕頭說的青桑城,柳城什麼的,不也都採取這樣的措施了嘛。」

  旁邊的沈夜聽到他所說的冷哼一聲,說道:「你可真是紙上談兵,你也不看看這瓮城才多大點?若是誰家出了事,一傳十十傳百,幾個時辰功夫不就人盡皆知了?衙門想壓都怕是來不及。」

  洛涼秋一挑眉,想著也確實是這個理兒,於是他就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那既然瓮城沒問題,還在這待著幹嘛?」

  離離聽這話心頭一緊,這時九九在旁說道:「可不能那麼簡單的就蓋棺定論,況且狄傲還沒來,還是得在這逗留兩日,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的發現,畢竟這是狄傲在晨牙郡是唯一一個沒來過的地方了。」

  洛涼秋點了點頭,隨後笑著對離離說道:「離離姑娘,這瓮城之中,不知何處有客棧可居?」

  離離聽到他們要留下來時鬆了口氣,隨後說道:「瓮城實在太小了,平時也沒什麼外地人過來,自然沒人開客棧……」

  洛涼秋倒吸一口涼氣,看了看這漫天的大雪,此時天色漸暗,他也是犯愁起來,但是這個時候,離離繼續說道:「不過倒是以防萬一,前兩年的時候城裡集資蓋了一處客舍,倒是能住人。」

  洛涼秋的臉色由陰轉晴,這難道就是天無絕人之路?正大喜著,要說些什麼,卻又被離離的話給潑了一盆冷水:「但是,就像是之前說的,瓮城真的沒什麼人來,所以客舍就一直閑置了,天冷了也沒人燒柴,現在若是直接入住,估計還不如露宿街頭呢.……」

  洛涼秋的笑臉就直接僵住了:「離離姑娘說話真是一波三折啊……」

  離離連忙擺手,有些失措,只聽洛涼秋就繼續說道:「無妨,我們都抗凍,只要有個地方能遮著風就知足了。」

  「可是沈小姐年紀這麼小,怕是遭不住吧……」離離說著,看了眼靠在洛涼秋身旁的沈流月,便低下了頭,搓著衣角,低聲說道:「我的意思是,其實我家裡可以住的……總比客舍要暖和些……」

  這是她唯一能報答恩人的方式了。

  洛涼秋聽到這話又高興起來,正要道謝,可是旁邊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擾了他的思緒。

  「喲,這不是『冰清玉潔』的離離姑娘嘛?剛才你說什麼?」

  洛涼秋循聲看去,只見旁邊走過來一個男子,正是卞渠。

  他手裡拿著一把瓜子,隨意的把瓜子皮吐在地上,身後那兩個小弟也跟來了。

  他走到了洛涼秋等人附近,繼續說道:「喲,讓他們住你家?」

  隨後卞渠打量了幾眼洛涼秋,對旁邊的小弟賊笑道:「怪不得離離姑娘瞧不上咱們,人家眼光可高的很,你看,這不就釣到個凱子了?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叫人家去自己家估計是要同枕而眠,共度春宵~」

  說著這三個人就向後仰身,笑的要多誇張有多誇張,活脫脫的一副地痞無賴模樣。

  洛涼秋看到也笑了起來,他被這個地痞突然打斷了話語,此時只感覺要說出來的那些字兒都卡在嗓子眼了,讓他胸口有些悶。

  換句話說,他有點生氣。

  離離看到那地痞說出這等混賬話,氣的發抖,她搓著衣角的手握緊了拳,有些顫抖,她怒道:「你憑什麼污衊我的清白?」

  「裝什麼可憐啊?你不就是仗著自己長著有點姿色,想著傍上個有錢人進人家的後院,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說著那傢伙伸手捻了捻自己下巴鬍鬚上的冰碴,看了眼沈流月,笑道,「看沒看到這位公子哥旁邊跟著的這位小姐,還真當人家能看的上你?玩過也就膩了,你還不如到大城鎮那裡的青樓勾欄去,我保證捧場!」

  那個女子能受得住這樣的侮辱?但是離離攥緊的手卻慢慢的鬆開了,她低著頭,對洛涼秋說道:「我們走吧,洛公子。」

  離離的聲音微微顫著,透露著幾分委屈。

  那卞渠還不依不饒,咂咂嘴,繼續說道:「嘖嘖,這麼著急和人家上床?得了,那我就不打擾這位洛公子的雅興,先走一步了。」

  說著,卞渠轉身就要走,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我讓你走了嗎?」

  卞渠回過頭,見說話的人是那位白衣少年。

  他看著這個公子哥皺了皺眉,隨後笑道:「怎麼,你這是要替新認識姘頭出頭?」

  洛涼秋笑著看著他,並沒有接他的話,反而問道:「這嘴巴真是不乾不淨的啊,也不知道閣下如何稱呼?」

  卞渠聞言停下腳步,走了回來,也不害怕,自報家門道:「我叫卞渠,如何?」

  洛涼秋微微一笑,拂袖負手道:「那你可知我是誰?」

  卞渠挑了挑眉,覺得這人說話真有意思,便笑道:「你就算是皇帝老子,於我來說,又能怎樣?」

  洛涼秋笑了笑:「你還真不知天高地厚,什麼話也都敢說。」

  「所以呢,我今天得教訓教訓你這張嘴。」

  「喲呵?」卞渠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子洛涼秋的身板,隨後看到了他身側那個捧著劍的灰衣人,正看著自己,他想著這大概就是那些有錢人請來的鏢師,於是說道:「你若是男人,敢不敢咋倆兩個單挑?否則我這爛命一條,交代在這,你也不算什麼英雄好漢。」

  看他的神色倒也是毫不懼死。

  洛涼秋已經想好了要把這個人的左手扯脫臼,讓他痛上一會,再給他接回去,教訓教訓他,於是他笑著說了一聲:「正有此意。」

  「像你這樣的我一個能打一百個!」

  說完這等豪情壯志的話語,卞渠已經擼起了袖子,正準備大幹一場。

  離離眼看著二人就要打起來了,她可深知卞渠打架可是下的死手,恩人若是因為自己出了什麼意外,那時該怎麼辦?

  於是她準備攔架。

  正在這時,只見一個拐杖就奔著卞渠打來,啪的一聲落在卞渠身上,疼的卞渠慘叫一聲,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喘著粗氣,好像剛才那一擊用盡了力氣般,但仍然有舉起手指著卞渠的氣力。

  老人大罵道:「你個臭小子!又來給人家離離姑娘添麻煩!趕緊收攤子給我滾回去!」

  見卞爺爺發火了,卞渠身邊的那兩個小弟早就已經跑的沒影了,留下卞渠一個人耷拉著腦袋點頭稱是,便灰溜溜的逃走了,殊不知自己逃過一劫。

  卞爺爺看著自己的這孫子遠去的背影,無奈的嘆息了一聲,轉頭對離離說道:「丫頭啊,都怪我管教無方,他若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老頭子我只能求你別放在心上,我自會收拾他!」

  離離笑著攙扶著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柔聲說道:「卞爺爺,您放心吧,我沒事的。」

  說著這個剛滿二十歲的少女,頓了頓,輕輕說道:「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這聲音很小,可能那古稀之年的老人聽不清,但是洛涼秋可是聽的一清二楚。

  他沉默了一下子,問道:「離離姑娘,平時他們就這麼欺負你?真好奇你怎麼挨過來的……」

  離離哈出一口白氣,想了想自己來這瓮城的三年,勉強的笑了笑,喃喃說道:「都靠鄰里幫襯,忍忍也就過去了。」

  洛涼秋看了離離一眼,自己甚至都能感同身受到她的那份心酸委屈,看了眼已經升起的月亮,嘆了一聲:

  「真是我見猶憐啊。」

  (這裡的「我見猶憐」不是那個正常意思啊,我覺得挺有意境的,就用了,這裡的「憐」是「憐惜」的「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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