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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師兄是個骰子嘛,一刀砍出紫期來也不為過。

  這是白漣舟把凜夜抗回營帳時,嘉娜所做的結語。

  亞倫這會兒已經昏昏沉沉的睡醒了,見師父和白哥剛回,嚶嚀著問:「夜哥這是怎麼了?」

  「跟你一樣,被你師父灌醉了。」白漣舟答道。

  「我……沒喝醉!」醉漢喊道。

  「好好好,你沒喝醉。」

  凜夜滿意地「嗯」了一聲,癱在床上。

  倆人鬆了口氣,白漣舟悄聲問道:「怎麼樣,現在有沒有後悔得罪他啊?」

  「我哪知道他倆還有一段啊。」小西塞爾嘆了口氣,「快把他鞋脫了,讓他躺好。」

  白漣舟確實沒什麼照顧醉漢的經驗,就聽令把他摁在床上,脫了鞋子和外套,掖好了被角。

  這時亞倫遞過來一條浸濕的毛巾,道:「白哥,給他擦擦臉吧。」

  他接了過來,只是這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給男人擦臉這種活,怎麼這麼彆扭?

  「你就腦補他是從戰場上受傷歸來的戰友,臉上全是土和血。」小西塞爾指揮道,「擦過座椅板凳沒有?你擦,擦就完事了!」

  白漣舟點點頭,對著凜夜的臉便是一通胡亂擦拭揉捏。

  這架勢不是擦桌子,而是報剛才揉臉的仇。

  難得凜夜沒有任何反抗,除了擦到眼睛的時候會微微皺起眉頭以外,任由師弟把自己臉上又是烤肉油、又是燒酒、又是口水擦得滿臉都是。

  「可惜這邊沒有醒酒茶,夜哥明天醒了肯定怪難受的。」亞倫托著腮,坐在一旁說。

  「沒事.……謝謝你們。」床上,凜夜嘟噥了一句。

  因為喝醉酒的緣故,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晰,就連日常那種侃天侃地的頑劣形象也沒有了。

  「謝個屁啊,你也沒少讓我們操心。」小西塞爾安慰道。

  「我沒謝你。」

  身經百戰的雇傭兵竟然老臉一紅,「老子居然對一個男人自作多情!」

  似乎深思熟慮了很久,白漣舟在一旁冒了一句:「要不.……一周以後的測試,咱們再灌他點?」

  小西塞爾搖了搖頭:「沒用的,還不如叫格溫德林來給他加油助威呢.……再說了,真跟亡靈死士對打的時候,你也不能次次讓他帶瓶酒啊。」

  「夜哥剛才打醉拳了沒?」亞倫欣喜問道。

  「沒,不過他被嘉娜長官帶去砍實驗體了。」白漣舟答道:「還砍了個藍期出來,特猛。」

  「唔……藍期……」凜夜又嚶嚀著說了幾句。

  「什麼?師兄你大點聲。」

  「我都不敢占卜你們的未來……」凜夜仰面躺著,情緒突然有些低落,「你知道嗎,我特別害怕,萬一有一天,我占卜的時候發現你們要死了,或者找不到了,我怕我忍不住,還要去你們死的地方,把屍體扛回來……」

  「這可太吉利了。」小西塞爾笑著打趣了一句,沒當回事。

  凜夜搖搖頭,執拗道:「我肯定是真的喝醉了,但我說的都是實話,有的時候.……我挺不想看到這些的。我是個占星師,我看不見自己的未來,也看不見你們未來中的我……」

  「我甚至不知道,在最危急的關頭,我有沒有陪在你們身邊,我.……」

  說罷,他用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嗚嗚地哭了起來。

  白漣舟用袖子幫他擦掉臉上的淚珠,陷入沉默。

  再強的占星師,也不能預知自己的將來,同樣也不能依靠占卜朋友、親人的未來間接看到自己。

  占星很重要,同樣也是可有可無的。

  所以師父這麼多年來總是孤身一人,甚至連凜夜也多年不與家人聯繫,恐怕都是在擔心,自己未知的未來,會成為別人的負擔和禍患。

  那他們還會有誰啊?互相取暖,相依為命罷了。

  他忽而覺得每個占星師都很可悲,這一刻,他們是共情的。

  亞倫在一旁道:「夜哥你還擔心什麼呀?」

  一通哭完,凜夜抽了抽鼻子,道:「我怕我師弟,我怕他吃飯咬著舌頭。」

  原本悲傷到極點的情緒,卻在此時被小西塞爾和亞倫一陣爆笑打斷了。

  笑聲中,凜夜又道:「我怕我要是哪天被亡靈死士吃了,沒人幫我砍它。」

  「放心,我幫你砍。」白漣舟無奈道。

  「不行,櫻桃,你不能跟我一起去,你得白白胖胖的。」

  「.……我為什麼還是一隻貓啊。」

  「到時候,我要是缺胳膊少腿的話,你一定讓白漣舟,或者格溫德林,把我拼成個人樣帶給師父,記住了嗎?」凜夜拉著白漣舟的袖子,殷切道:「真的,我養你這麼大,沒有什麼別的願望,我就是怕師父他老人家擔心我,囑託給你,往後貓生,承蒙你照顧。」

  白漣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只好欠身坐在床上,低頭問道:「那好,我問你幾件事,你能不能如實告訴我?」

  「說。」

  「嗯……你床板地下總共藏了多少錢?」

  凜夜仔細想了想,伸手比了個「二」。

  「二十個金肯特?」

  「不。」

  「難不成……兩百個?」白漣舟激動萬分。

  「不是,我是說.……那些只是我財產的二分之一。」凜夜磕巴了半天,終於說道。

  白漣舟:「總共多少?」

  「十個金肯特,外加一點碎錢,隨處淘換來的,在一隻沒洗的黑色襪子里,裡面還有我的通行令牌,可寶貝了。」

  眾人面面相覷。

  小西塞爾接話:「還沒娶媳婦兒呢,私房錢就藏這麼嚴實。」

  「白哥是打算把那些錢拿來?」

  「呵……呵呵……」白漣舟的聲音裡帶著尷尬,「就算拿了,還得先晾個一星期,不然散不了味。」

  瞬間有畫面感了。

  小西塞爾故作乾嘔狀。

  「都是男人,大家都差不多德行。」轉瞬,白漣舟又湊過去問:「那另外一半呢?」

  凜夜:「留著娶媳婦。」

  營帳里一陣竊笑。

  頭一次見還沒結婚就把私房錢藏這麼嚴實的男人。

  「那要是你死在戰場上了,那些錢怎麼辦?」白漣舟仍不死心。

  「師父知道怎麼辦。」

  「就……就不能交給師弟嗎?你師弟會給櫻桃買魚吃的。」小西塞爾聽出了白漣舟的意圖,替他問道。

  凜夜無力地擺擺手:「給他?得了吧,他還沒我活得長呢。」

  白漣舟的笑容當場僵住。

  「師兄,我能活到什麼時候?」

  「誰知道呢,反正肯定不如我。」

  我就這麼招恨嘛?少年氣到吐血,又問:「你說清楚啊,你是真知道還是騙我玩呢?喂!」

  另一邊,醉漢已經進入了夢鄉,不再搭話。

  「師兄,你.……」

  「好啦,暫時死不了,趕緊睡覺吧。」

  一陣隱忍的笑聲后,小西塞爾和亞倫各自回到自己的床上,準備入睡。

  白漣舟無奈的嘆了口氣,帶著無數的疑惑,閉上了眼睛。 ……

  駐營地的另外一個營帳內。

  嘉娜回來時,看見格溫德林正倚在門框上,眼角掛著兩道淚痕。

  「你也喝多了嗎?」嘉娜問。

  「沒有,觸景生情罷了。」

  不說話倒還好,一有人搭話,格溫德林的眼淚又止不住了,抽抽搭搭的,哭中帶笑,有種既感慨又開心的感覺。

  「都多大人了啊,還這麼幼稚。也不知道偷偷努力給誰看呢,本姑娘明明就在這兒等著,怎麼一點也不開竅。」

  「哈哈,男孩子嘛,害羞點很正常。」

  嘉娜陪她坐在營帳門口,聆聽著夜晚的聲音。

  全鹿宴雖然散席了,但新兵們都沒睡,各個帳內還都亮著小燈。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團圓宴,因為他們馬上要經歷一整個星期的高強度加練,然後考核、篩選。

  到那時候,身邊的人可能會走,留下的人也可能會死。

  所以這星星點點的亮光之中,還有燃著的煙,和地上沒滅的煙頭。

  相信今天晚上哭的,不止格溫德林一個。

  嘉娜很難直觀的理解這些孩子們的心理,她有學習過如何利用人性的弱點,卻沒學會怎麼跟地上的人產生共鳴。

  所以她知道這些新兵為什麼哭,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長官,你有喜歡的人嗎?」格溫德林抹了抹眼淚,回頭問道。

  「有過。」嘉娜點點頭,沒繼續說什麼。

  這就很微妙了。

  「那他.……?」

  「嗯,其實你們之間的那種情分我懂,我也有過.……只是後來,沒什麼啦,神界也沒你們想象中那麼幸福,真的。」嘉娜說到這裡時稍微頓了頓,托著下巴道:「我是因為他才參軍的。」

  此時,她們就像是彼此交心的好閨蜜。

  「所以,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想帶前鋒軍嗎?」嘉娜接著問。

  格溫德林歪頭看著她,心裡有個不太確定的答案,但沒說。

  「他曾經就在前鋒軍服役,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是神統軍准將了……一直以來,前鋒軍都是各位軍官避而不談的,沒人願意帶,聽說,他是破格提為準將的,連升兩級。」

  「直到他去世后,前鋒軍一直沒人做總參謀長.……沒人願意跟那些危險的東西同歸於盡的,沒人蔘軍是為了變成一具屍體。」嘉娜轉過頭來,眼眶裡滿是淚水,卻笑著說:

  「沒人帶也好,我替他完成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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