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什麼盟?什麼主?
天下群雄,面面相覷。
這一眾高手,都敗在了這麼個其貌不揚的丫頭手中,讓人情何以堪?
這麼個其貌不揚的小丫頭,橫看豎看,都跟天下第一扯不上關係。
但如若再無人上台挑戰,這麼個蓬頭丫頭,就要成為新一代天下第一,武林盟主。
一想到天下英雄,就要被個咋咋呼呼的丫頭號令,大家不免打了個冷戰。
雖然打著冷戰,但浮台之下的眾人,還是保持著克制,不敢輕易跳到浮台上去,冒那丟人現眼的風險。
所以,啞然無聲,依舊啞然無聲。
太乙池邊,眾人正襟危坐,心中卻萬馬奔騰。
而凌若淵,孤零零地站在浮台上,等得有些不耐煩。她打著哈欠,左右環顧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那,我是不是可以下去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坐在浮台之下的師叔聶輕寒。聶輕寒的臉上,果然陰氣滾滾,怒氣沖沖。
凌若淵心中一顫,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堆積如山的佛經。
猛烈的眩暈向凌若淵襲來,讓她站立不穩。
凌若淵吐吐舌頭,也不多猶豫,就要再次跳下浮台。
豈知,她又被一人擋住。
這個人,一身深褐色長衫,童顏鶴髮,手中擎著個灰白的拂塵。
此人踏上浮台,用手中拂塵,將企圖溜之大吉的凌若淵擋了回去。
凌若淵有點不滿,惡狠狠地抬起頭來,卻正好看到一張讓她惡不起來的臉。
這張臉,雖堆滿褶子,卻笑容可掬,和藹可親。
這張臉,一邊笑眯眯地,一邊溫言道:「小姑娘,你要去哪裡?」
凌若淵伸出個手指頭,弱弱地道:「下去。」
這個人還是笑得很燦爛:「太乙論道,除非戰敗,否則不能下浮台。」
凌若淵眨眨眼睛,對著這個頗有好感的人道:「老伯,那就算我輸給你了。我可以下去了嗎?」
這個人有點驚奇:「你在浮台上,辛辛苦苦了許久,就這樣讓給我了?難道你不喜歡天下第一嗎?」
凌若淵想了想,搖搖頭:「不喜歡。」
「為何?」
「天下第一是個虛名。師叔經常說,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真正的高手,往往是極低調的。那些虛名,都是負累。」
「你怎麼知道天下第一,是個負累呢?」
「這個……我猜的。」
「天下第一的名頭,可以給你帶來很多利益。」
「但是天下第一,也會帶來很多麻煩。」
「麻煩?」
「對呀。比如,大家聽說你是天下第一吧,就會顛顛跑來找你比試。那你豈不是要煩死了?」
「但是你可以用天下第一的名頭,做很多善事。比如,懲惡揚善,扶危濟困。」
「這個……」
「你也可以用天下第一的身份,來壯大自己的門派。光宗耀祖,難道不好嗎?」
「額……」
「你還可以用天下第一的權利,來匡扶亂世,為百姓圖安寧,為天下求太平,這個難道不是你心中所願?」
「好像,有些道理……」
「那這個天下第一,你是做,還是不做呢?」
「老伯,你咋知道這麼多呢?」
「因為我就是上一屆的天下第一。」
凌若淵一驚,仔細打量起,這個童顏鶴髮的老伯來。
這個老伯,雖打扮得有點文縐縐的,但卻從骨子裡,透出出塵逸世的仙氣來。
「您,您就是天下第一道,扶搖子啊?」凌若淵覺得心中莫名激動,舌頭打起結來。
「正是。」扶搖子還是微笑著,讓人如沐春風。
凌若淵正了正顏色,恭恭敬敬地一揖:「聽聞扶搖子前輩做了很多扶危濟困,兼濟天下的好事。晚輩真心仰慕您呢!」
扶搖子將凌若淵一扶道:「小友心思純凈,劍法超然,老夫也是真心喜歡你呢!」
他頓了頓,正色道:「如今天下紛爭,動蕩不安,正是用人之際。你們這些後起之秀,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老夫今日,就將這天下第一的名頭交與你。從今日起,你就是天下第一劍,可好?」
「天下第一劍?」凌若淵聽了,一本正經地想了想,拍起手來:「這個名頭倒是蠻好聽!」
扶搖子微微一笑:「不但如此,你還是新的武林盟主。」
此話一出,太乙池邊,頓時如同炸開了鍋。
「不可!」白須長袍的少林方丈法清大師搖搖頭:「此子心性太過歡脫。」
「不可!」黑臉的華山長老葉田皺著眉頭:「這丫頭離經叛道,怎堪大任?」
「不可!」一身白衣的劍閣山莊公孫玄幾乎要跳起來:「我劍閣山莊不服!」
……
「不可!」在炸開鍋的七嘴八舌之中,有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特別響亮。竟是凌若淵急得滿臉通紅,跳著腳地大喊道:「什麼盟?什麼主?是個什麼鬼?這些個麻煩的事情,休要來煩我!」、
她抹了抹滿頭大汗,驚慌失措地望向九劍門方向,突然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道:「我不要!我不要當武林盟主!你們找我師叔聶輕寒當吧!我聶師叔又美又能幹!她鑄劍天下第一。她的劍法,遠在我之上。而且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還會詩詞歌賦,還做得一手好吃的糖醋排骨……」
但凌若淵天花亂墜的傾情吹捧,再次被聶輕寒打斷了。她冷聲道:「凌若淵!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趕快給我滾下來。今日不抄完八十篇佛經,就不要吃飯了!」
凌若淵瞬時如同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她低著頭,抹著眼淚,委屈巴巴地跳下浮台,走到聶輕寒身邊。
聶輕寒一聲冷哼,一揮衣袍,便要帶領九劍門弟子,轉身離開。
「聶長老留步!」站在浮台之上的扶搖子有些發懵,立即大喊道:「這武林盟主之名,當屬九劍門。還請聶長老上前領命!」
聶輕寒還是寒著臉,頭也不回,只是冷然道:「世上虛名,有人視若珍寶,便也有人不屑一顧。位高權重又如何,汲汲營營,如履薄冰,不得安寧。倒不如不負本心,逍遙快活。」
聶輕寒的言語如風,背影已逐漸遠去。
只剩下太乙浮台之上,扶搖子一臉震驚。太乙池邊,眾人大眼瞪小眼。
於是乎,那一年的太乙論道,成了有史以來,唯一一屆不了了之的盛會。
而凌若淵,成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不是武林盟主的天下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