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烏龜?蜈蚣?
「太好了!」鍾懿露出笑容:「只要有水,我們就能活下去。即使等到明年此時,滄浪宮大門開啟,也不是難事。」
我點點頭:「不但無毒,有些罕見的瑪瑙水膽之中,還有活物生存。比如小蟲、小蝦,生活在瑪瑙的水膽之中,往往讓這樣的瑪瑙成為天下奇珍。」
聽到活物二字,凌若淵卻一下子蹦起來。
她面色一變,蹭到秦松身邊,哆哆嗦嗦道:「說得對,說得對。這水中,似乎正是有活物。」
凌若淵果然對這些蛇蟲鼠蟻的,甚是恐懼。她瞟了一眼黑洞洞的死水,小心翼翼地道:「我之前到了這水邊,本想一個人游過去,沒曾想竟然遇到怪物。」
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凌若淵,竟被嚇成這樣,我覺得很好笑,於是調侃道:「於是你嚇破了膽,又回來找我們了?」
凌若淵的臉紅了紅,揶揄道:「不是嚇破了膽,而是我最討厭這些蛇蟲鼠蟻的……」
話音未落,黑幽幽的湖中,突然低沉而悠長的嘯聲。同時,無波無浪的水面,彷彿被什麼攪動了一般,翻起巨大的水花。
水花之大,簡直就是驚濤駭浪。
驚濤駭浪有兩三米高,黑壓壓地向著岸邊扑打過來。
一浪接著一浪。
濺起的水花,把站在岸邊的我們澆成了落湯雞。
凌若淵抹了一把臉,滋溜鑽到秦松身後,聲音都顫了顫:「怪物!」
秦松和鍾懿向前一步踏出,擋在前方。刷地一聲,燼瀲和嫣珏劍被二人橫在身前,紅藍兩色劍光閃閃,在黑暗之中烈烈生輝。
在灼灼的劍光之中,那個將凌若淵嚇破了膽的怪物,卻遲遲不見真顏。
只有巨大的黑影,在驚濤駭浪的中心翻滾。
除了翻起水花,這些黑影,彷彿頗為低調。
不但低調,甚至是羞澀。
除了翻些水花,黑影一直躲躲閃閃,藏頭露尾。
水面逐漸平靜,水下卻熱鬧非常。
黑影不止一個,而是很多。
巨大的黑影在水面下游弋,彷彿對岸邊的不速之客頗為好奇,卻又心存忌憚,不敢向前。
凌若淵的頭,從秦松身後冒了出來,對著黑影張望。
這兩貨,就這樣互相張望試探了許久。
我覺得有些好笑,低聲道:「瑪瑙中的水膽,形成於遠古。水膽中的活物,定是靈智不高的蟲魚之類。只是這水膽體積龐大,所以這些活物長得隨意了些。」
「靈智高不高的我不關心。」鍾懿顯然更加現實:「這些東西能不能吃,關係著我們能不能活下去。」
「吃這些大蟲子啊?」凌若淵蹦了起來:「我寧願吃石頭,也不吃蟲子。」
秦松安撫道:「外貌醜陋的食物,往往鮮美非常。」
凌若淵星目一瞪,怒道:「但凡是個活物,就琢磨著人家的膽、人家的皮毛、人家的血肉。」
我冷哼一聲:「說得這樣清高,莫非你是個吃素的?」
凌若淵一滯,有些氣短,仍不服氣地道:「我……我自然是吃肉的。但……但是,也不能隨意地欺凌這些手無寸鐵之物。它們雖然靈智不高,但也是……也是爹生娘養的……」
我不明白吃個湖中的蟲魚,怎麼跟爹生娘養扯上了關係。我剛想回懟凌若淵,只聽見那個喜歡護短的秦松又顛顛地走到凌若淵跟前,柔聲道:「好好好。我們不吃便是。這湖水廣袤,定有水草貝殼之類的讓我們果腹。」
凌若淵這才咧嘴而笑。她雖懼怕蛇蟲鼠蟻,卻又懷揣著悲憫之心。
她似乎很高興,走到湖邊,竟對著湖面之下黑壓壓攢動的黑影低語起來:「你們放心,不會有離別,不會有孤獨……」
我翻了個白眼。
有些人明明活得熱熱鬧鬧的,卻非要顧影自憐,為賦新詞強說愁。
真是矯情。
就在我對這個矯情的凌若淵,各種不以為然的時候,突然又聽見凌若淵尖聲尖氣的叫聲。
這尖聲尖氣的聲音,簡直震耳欲聾:「你們,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只見凌若淵一邊尖叫,一邊連連後退。
我一驚,莫不是這些凌若淵口中的手無寸鐵之物,要凶相畢露了?
我向前一步,搶到湖邊,想要拉開凌若淵。
想想也真是好笑。我雖然對凌若淵各種不忿,卻在情急之下,下意識地跑去保護她。
這凌若淵,真真魅力獨特。
但是,凌若淵哪裡輪得到我去保護?
秦松和鍾懿已經橫劍跑到湖邊,如臨大敵。
只見剛才還在平靜水面下攢動的黑影,突然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煩躁地扭動翻騰起來。
黑幽幽的水面,彷彿沸騰一般,又黑浪滔天起來。
水花中翻騰的黑影,身體細長,足有十餘米。這十餘米的狹長身體,果然醜陋不堪。不但披著厚厚的黑色甲殼,還長著密密麻麻的觸角。這些觸角,足有上百根之多,每根觸角有兩三米長,覆蓋著利劍般的鋸齒。鋸齒閃著寒光,在黑暗之中甚是可怖。
看著這些張牙舞爪之物,我不禁一陣心驚。
剛才我們還謀划著,這些醜陋之物的鮮美。如今,誰是誰的盤中餐,還未有定數。
「這是什麼?」秦松迷惑不已。
「烏龜?」凌若淵如是說。
「蜈蚣?」鍾懿不同意。
「.…..」
我打斷了他們熱烈的討論:「不管這些怪物是什麼,它們想做什麼?」
沒想到,我的一番話,又引發了新的一輪討論。
「幾萬年不曾打過牙祭了,大概是要大開殺戒了吧?」秦松皺著眉頭。
「湖中有島,可能這些怪物,是滄浪宮的最後一層守衛者。擅入者,死!」鍾懿也不樂觀。
「說不定只是好奇,圍過來看個熱鬧。」凌若淵無力地辯解。
「……」
在這三人嘮嘮叨叨的討論中,水中異象已生。
黑壓壓的怪物,竟然紛紛浮上水面,一陣翻騰之後,居然首尾相銜,一字排開去。
這些怪物,一隻便有十餘米長,這樣排著隊浮在水面上,竟然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盡頭。
活像個浮橋!
水中怪物,竟然用自己的身體,搭了個水中浮橋。
「這個,就是你們所說的,靈智不高的活物?」凌若淵望著這其貌不揚的浮橋,發表了評論。
秦松也很是驚訝:「這湖中無船,難道是靠這些怪物,連接湖中孤島?」
鍾懿也恍然大悟:「這些怪物,可能是被滄浪宮主人豢養。它們千年來,世代堅守的職責,便是成為一座橋。」
我卻不太相信:「有些看似友好之物,其實包藏禍心。這些怪物,不會是誘騙我們進入黑湖深處,再將我們趕盡殺絕吧?」
「小人之心。」凌若淵不以為然地癟癟嘴:「走上去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我眨眨眼:「那你去試試呀。」
「這個……」凌若淵臉色一白:「我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厭煩這些個,蛇蟲鼠蟻的……」
我冷笑道:「你那個嚇破了的膽子,確實是挺大的。」
凌若淵果然是個衝動無腦的人。她氣得跳起來,大叫道:「姬無意!今日我凌若淵不能讓你看扁了。」
說罷,凌若淵突然腳一點地,就飛身而起。
她兩三步向前一躍,竟跳上了怪物連成的浮橋。
怪物浮橋晃蕩了兩下,又恢復了平靜。
凌若淵見浮橋穩定,似乎放下心來。她試探地在浮橋上轉了兩圈之後,便開始得意起來。
她蹦躂兩下,又用力地跺了跺腳,然後轉過身來,對著我們揮舞雙手:「怎樣?誰敢小看老子!」
看到凌若淵得意忘形的樣子,秦松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也抬腿一躍上了浮橋。
我和鍾懿緊隨其後。
這詭異的浮橋,竟然異常堅固。
這非龜非蜈蚣的怪物,背著一層厚厚的甲殼,異常平坦。怪物密密麻麻的觸角,漂浮在水面上,讓人心中發毛。
但這些醜陋的活物,居然出奇地溫馴。它們靜靜地浮在水面上,一動也不動。
當然,除了聒噪的凌若淵,讓它們忍無可忍。
凌若淵走得頗不安分。
她蹦蹦跳跳,很是興奮。她左顧右盼,甚至動手擼起怪物的觸角來。
被擼觸角的怪物,竟發出一聲低嘯。
這低嘯聲,悠長低沉,彷彿頗有怨氣。
沒想到,這一聲低嘯之後,浮橋前後的怪物,都紛紛低嘯應和起來。
一時間,低沉悠遠之聲,此起彼伏。
我心中一慌。不會被我言中,我們真的落入了怪物的圈套?
但我還沒有來得及驚慌,突然感到胸口一痛。
我的胸口,如同被重物擊中,疼痛欲裂。
我站立不穩,一口鮮血噴出來。
「快捂住耳朵!」懵懂之中,只聽到秦松的高喊。
我拼盡全力,用雙手捂耳,才覺得胸痛感些許減輕。
放眼望去,秦松凌若淵等人,竟也好不到哪去。
秦松面色蒼白,嘴角帶血。而凌若淵更是狼狽。她一屁股坐在甲殼上,差點就要滿地打滾了。
幸虧連續的低嘯聲,逐漸歸於平靜。
而我胸口的劇痛,也隨著低嘯的消失,化為烏有。
我們四人,如同劫后重生,一身冷汗,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