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靈

  錦瑟見懷裡的人似乎有放聲大哭的前兆,連忙將她從懷裡拉了出來,小心而謹慎地哄著:「別哭。」

  就那麼兩個字。雙生強忍的眼淚卻再也壓不住了。錦瑟將她從懷裡拉了出來之後,她也沒有再黏著他,就那麼站在那裡,一聲一聲的抽泣著。

  錦瑟有些手足無措,這麼多年,他就沒哄過幾個人。那唯一一個還就是眼前這個小丫頭,且今時不同往日,這定然不是幾口吃的就能哄好的。

  兩個人就那麼僵站著,雙生哭了一會兒,覺得也沒什麼好哭的,自己真的是太軟弱了。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她想去看看父親,卻又不敢。

  錦瑟見她停止了哭泣,舒出了一口氣:「我帶你去見見南宮將軍?」

  雙生點了點頭,跟著錦瑟出了帳篷。

  到旁邊的帳篷面前,錦瑟掀開了帘子進了去,雙生猶豫了一下,才緩步走了進去。

  屋子裡也昏暗,只點了一隻小小的蠟燭,許逸坐在床邊,片刻不停的守著南宮武。二人進來,有些動靜,他抬頭看去,見是錦瑟,點了點頭,退去了一邊。

  南宮武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幾不可聞。雙生有些害怕,自己那麼強壯的父親居然也有一日如此蒼白的躺在這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弱小,人是如此的脆弱,一不小心,就沒了。

  錦瑟走近,探了探南宮武的脈搏,微弱的很,這怕是時日無多了。

  雙生跟著小師父走上前,錦瑟一鬆開南宮武的手,雙生就握了上去,輕輕喚了聲:「爹爹。」

  南宮武自然是沒有迴音的,雙生明知不會有人回答她,但還是忍不住又叫了一遍:「爹爹。」當然,依舊是沒有人回的。

  錦瑟與許逸兩人在旁邊,一個人都沒有動,也沒人敢上前去打擾。這種時候誰在,或者誰去說一句,都是不妥當的。

  雙生沒有等到南宮武的回復,頭卻像被什麼東西鑿了一下似的,疼的她忍不住用手扶了扶額。

  再抬眼時,面前的世界,卻變得面目全非了。這小小的一間帳篷里,竟擠滿了人,大的小的,男的女的。他們看起來都很灰暗,面無表情,全都低垂著頭,就那麼站在帳篷的各處。

  錦瑟與許逸在的地方空出一大片來,像是畏懼他們的很。雙生回眸,卻嚇了一跳,自己的身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堆滿了人,連南宮武躺的床上也有。

  甚至有好幾個小孩,直接就坐在了南宮武的身上,南宮武的呼吸一下子就沉重了起來,像是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雙生懵了,趕緊揮手驅趕他們。

  那幾個小孩也真的就像被她趕開了一樣,起身往旁邊走了過去,不再呆在南宮武身上了。一下子,南宮武的呼吸肉眼可見的輕鬆了幾分,又穩定了下來。

  雙生心下大駭,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的頭又是猛的一痛,然後那些人又都消失不見了雙生轉過頭望向錦瑟與許逸:「你們剛剛看見人了嗎。」

  許逸疑惑:「人?」哪裡來的人?

  雙生見他們神色奇怪,不似做假的樣子,趕忙閉上了自己的嘴。

  從母親肚子里傳出的僅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與剛剛她在這帳篷里所見,她自身,絕對是有些不正常的!

  至於這不正常,雙生目前是絕對不能暴露出來的。小師父倒是可以信任,但另一個人,她並沒有見過。她不敢貿貿然地暴露出自己的不對勁,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若是讓人知道了,還不得將她當怪物抓起來,且這個能力,或許會對救治自己的父親有些幫助,她便更不敢暴露了。

  雙生見他們似乎還疑惑著,連忙擦掉了自己臉上的眼淚,吸了吸鼻子:「我大概是出現幻覺了吧。」

  許逸見她臉色的確不好,開口道:「小姐還是趕緊去休息吧。」

  雙生有些驚訝,但隨即也明了了。自己是被小師父親自帶進來的,且這做大夫的,到底不比尋常人,眼光大多是要狠辣幾分的,能分辨出來,也就不讓人吃驚多少了。

  錦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既然累了,那邊隨我回去歇著吧。」這軍營里可不能讓她亂跑,儘是些男子,也沒什麼多餘的地方讓她住。這傢伙,還是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最為妥當。

  雙生也沒有堅持要留在這兒,她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她可不懂什麼醫術。她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試試自己的能力。若是能成,那父親就有救了。

  雙生想起剛剛的場景,這滿屋子的人,唯獨錦瑟與許逸身邊沒有。他沉思了片刻吩咐許逸:「多點幾支蠟燭放在床邊,你且寸步不離的守著。」

  許逸雖然不明白雙生這樣吩咐的原因,但還是應了一聲:「是。」然後按著雙生的命令,多點了幾支蠟燭放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挑了合適的位置,避免蠟燭倒了引起火災。然後自己又坐回了南宮武床邊的那個位置。

  雙生見一切安排妥當,才與小師父離開了這頂帳篷。

  錦瑟吩咐人在自己的帳篷里又收拾了一張床褥出來,將原先自己的床鋪讓給了雙生,兩人都沒說話,熄了蠟燭躺下。

  也許真的是太累了,錦瑟躺下不久就睡了過去。反倒是雙生,被夏雲打暈,強制性的睡好幾個時辰,現在倒也不困。聽著小師父的呼吸逐漸平穩之後,她慢慢掀開了被子,準備出去。

  若說母親那裡自己感覺到的是自己那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是生靈。那她在父親的帳篷中感受到的,便是死靈。在這邊關地帶,生靈不好找,但死靈定然是很多的。

  雙生想,自己得上一趟城牆。高處她才能看見城牆外的戰場,才能知道那自己那奇怪的能力究竟是什麼,又該如何運用。

  可誰料雙生才動作小心,輕聲的穿好了鞋,那邊的小師父就醒了,他輕輕問了句:「你要去哪兒?」

  雙生沒有料到,他竟然現在就醒了過來。剛剛不是明明睡熟了的嗎?但也沒有避諱,將自己要出去的事情告訴了小師父:「我要去那邊城牆上一趟。」

  錦瑟皺眉:「為什麼要上城牆?」現在的時候特殊,可不是供她玩樂的時候。

  雙生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說出一個合理的原因,小師父是不會放她走的,且日後會更加嚴厲的看管著她。

  於是雙生將自己的異狀全部都告訴給了小師父,包括她對生靈和死靈的猜想,以及剛剛在將軍帳篷里發生的事兒,都詳細說了個遍。

  錦瑟聽完了之後,眉頭深深的皺起,沒有說話。這也的確是他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情況,他毫無準備沒有任何的對策。

  雙生見他不說話,開口道:「如果你不放心,那便陪我去一趟城牆上,也好確定了我的猜想。」

  錦瑟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又為她拿了一件披風披上,然後二人一起出了帳篷。

  夜很黑,除了營地里的點點火光,以及偶爾巡邏的人,剩下的沒有一點動靜。經過帳篷時,還能聽見一些士兵的呼嚕聲,磨牙聲。

  錦瑟從巡邏的士兵手裡拿過來一個火把,然後帶著雙生朝著城牆那邊走去。

  城牆上本來也就有守衛著的士兵,見錦瑟這個時候過來,吃驚之餘行了個禮,然後讓開了路。

  兩人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城牆,站上了高處。早秋的風,有一點冷冽,吹在人身上已經帶了些寒意。

  到了最高處之後,錦瑟揮了揮手,讓守在那裡的士兵到一邊去守著,將此處空出來,然後望向雙生。

  雙生站在城牆的最高處往下看,入目儘是蒼夷。大片大片的空地沒有一處是平整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坑坑窪窪。雙生明白,眼前這些土地,都是曾經染過無數鮮血的。

  雙生閉上雙眼,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又睜開。在望向下面時,果然場景已截然不同。

  入目的儘是堆積的人,人頭攢動,摩肩擦踵,陰氣沉沉。

  雙生從小就連只雞也是沒有殺過的。雖然多年來跟隨武父練習武術,但一直都有人將她護的妥妥噹噹,她從來都沒有親自動過手。

  如今這一見如地獄般的慘烈景象,將她生生駭得後退了幾步。

  錦瑟上前扶住雙生,知道她定的是看到了些什麼東西:「莫怕。」

  雙生驚魂未定的看了小師父一眼,穩住了腳步,定了定心神,又往下看去。可讓她感到驚奇的是,下面居然有人,好像發現了她!抬頭朝她望了過來!

  雙生與那些死靈們死氣沉沉的目光對上,驚駭的再也不敢往下看一眼,轉過頭驚魂未定的對著錦瑟說:「他們,能看見我!」

  錦瑟聽雙生這樣說,也有些驚駭,但到底是男子,且這一個月來,他也經歷了好幾場戰爭,也是個見過鮮血的了,隨即就穩定了下來。

  「莫慌,你且再看看他們,看看能否與他們交流。」錦瑟扶住雙生,率先往城牆下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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