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終黎傾拿了聖旨,同來時一樣,避開眾人耳目,回了太子府。
回了太子府,但他並沒有去西院,而是去了太子府的正殿。相較於別處不同,這個時辰,太子府的正殿里是有人的,而且還不少,這本來是該休息的時候,除了正殿里的人,太子府里沒有任何一個侍女或是侍衛守著。
這正殿里這麼多人,本來也該是有些聲音才是。但這裡安安靜靜,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終黎傾踏著夜色緩步走進正殿里,手上的東西隨手扔在了地上。在場的一個人拿了去,該是這一眾人的頭領。
「今夜這幾個時辰給你們,明天早上,我要聽見這全京城都知曉的消息。」終黎傾不看他們,徑直走去了位子上坐下,清清冷冷的吩咐了一句。
下面的人沒有一點聲音,但都動作整齊的頷首。
「好了,下去吧。」終黎傾發話,這個點,他可不想與這麼多人呆在一起。
他也就在那椅子上一動不動了,彷彿開始假寐,身邊的人有序的全都退了下去,這空曠的大殿里終究還是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終黎傾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色濃重,正是人們睡的最熟的時候。
他在正位上坐了一會兒,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沒人知道他的方向在哪裡,甚至於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黑暗的夜裡,也有些霧氣,迷迷濛蒙的讓人看不清情況。
有人往終黎傾的方向靠了過來,他的腳步頓住,那人的腳步也頓住,好像就那麼站了幾秒。
終黎傾笑了,開口:「怎麼,他終於知道是我了?」
隱在黑暗裡的人沒說話,也沒動。
終黎傾臉上的笑意忽然就收斂了,眸子里儘是森冷的寒意,他抬眸往某個方向看過去,黑暗裡的人一驚,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
終黎傾就那麼一個人孤獨的站著,緩緩開口:「你們回去告訴他,讓他趕緊回來陪我,不然這個國,我可能是保不住了的,畢竟我想破壞的話,我自己也是攔不住的。」
黑暗裡的人不明所以,甚至不知道他話里的意思,但後背愣是出了一層冷汗。
「哦,你們可能並不清楚。」他笑了一聲,但並沒有解釋的打算:「你們這樣告訴他就可以,哦,對了,一定要告訴派你們來的那個人哦,其他的人聽不懂的。」他的聲音里沒了冷意,反倒是溫柔的很,柔柔軟軟的調子,像是與他口中的那個派他們來的人有著極其親密的關係。
黑暗裡的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但都知道對方眼睛里的驚駭。
終黎傾說完了自己要說的話,就沒了再搭理他們的意思,自顧自的往前面走去。
黑暗裡的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這種情況是他們從來沒有料想到的,這樣的終黎傾他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終黎傾走了兩步,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怎麼?還不走嗎?是想要我這太子府的侍衛將你們擒了去,當做賊人遊街示眾?」
他就那麼站著,在黑夜裡卻像是帶著些冷芒。
沒有聽見動靜,終黎傾皺了皺眉,好像苦惱的很,他想了想,又開口:「哦,對了,他在乎的人我也幫他照顧著呢,可沒捨得動一下,這下你們滿意了吧,可以走了,我這太子府可不歡迎你們。」說完,他的腳步再也沒了停頓,往前走去,就好像這身後根本空無一人,他剛剛也就是自己跟自己說話一樣。
黑暗裡的人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快速的離開了。
終黎傾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裡去,反正這太子府都是他的,他可以隨便走,且這天下,一整個黎國的土地也都要成為他的了。既然這樣,他又何處去不得?
可是當終黎傾不知不覺的停下腳步時,卻發現自己到了西院的門口。
他笑了笑,推了院子門進去。果然啊,這南宮雙生,有著吸引人的力量,他無知無覺的走,竟然到了此處。
春生還在床邊守著,有人進來她也沒有抬頭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好了,你下去。」終黎傾看向她,眸子里的紫光一閃而過,春生動了動,卻好像因為太久沒動,手腳僵硬了一般,在終黎傾剛下達命令的時候,沒有邁出腳去,反倒是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
終黎傾嗤笑一聲,又命令道:「出去。」
聲音里滿是不容置疑,春生還沒有從地上起來,又接收到了終黎傾新的命令,直接就那麼手腳並用的爬了出去。在出門的時候,被細碎的木頭碎屑扎進了手裡,動作卻沒有一點停頓,就好像沒有一點感覺,一路爬出去,在門框上,門外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印子。
終黎傾看了看,沒管,脫了外衣,上了床,在雙生旁邊躺下。初秋的天氣已經有了些寒意,這又是夜中,他帶著的那一身寒意則格外明顯。
雙生的眉頭皺了皺,在睡夢裡往床的裡面靠了靠,彷彿是想離開那帶著寒意的身邊人。
終黎傾壞心眼的又往她湊近了些,雙生不大高興,直接抬手要推開他。
小姑娘的手軟軟的,也暖暖的,貼在他的胳膊上,終黎傾也不知怎麼的,反正就是握住了她。他看著她的眉頭因為涼意皺起,看著她想拿回自己的手,卻又因為被他握著拿不出來,到最後抵不住困意,任由他握著不動了。
終黎傾也不再逗她,反倒是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隻白白嫩嫩的手被他握在手裡,小小的一隻,卻溫暖的很。他自己的手,也是白皙的,只是相較於小姑娘的手更骨節分明些,沒有那麼柔柔軟軟的感覺,他也不知道何時,反正在他的記憶里,自己這樣的手天生就是要沾染些血腥的。
終黎傾看著兩人的手,仔細端詳了會兒,究竟是什麼樣的不同,他才會這麼討人厭,而這被子里的小姑娘這麼討人喜歡。良久,也沒看出什麼來,他也有些累了,看著小姑娘睡的那麼香,他也困了,他想知道像她這樣什麼都不用思考的睡著是怎樣的體驗。沒有鬆開她的手,就那麼握著躺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是個陰雨天,沒有太陽照進屋子裡,外面嘩啦啦的雨聲吵醒了雙生。
空氣裡帶著濕濕的泥土氣息,她想抬手揉揉眼睛,卻發現自己的手好像被人握著,她偏頭,看見自己身邊的人,是終黎傾。
但她心裡升騰起來的感覺卻並不是安心,反倒是有些反常的不安。身邊的人睡的很熟,就那麼乖乖的握著她的手,姿勢極規矩,一動不動的睡著。
終黎傾睡在她的身邊,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認知讓她很不舒服,沒有任何原因。她有些困惑,但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她猜想可能是因為雨天屋子裡比較悶。
雙生動了動手,想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裡抽出來,身邊的人皺了皺眉,有要醒來的跡象,雙生立馬不敢動了。她不知道,這一瞬間,如果身邊這個人醒過來了,那他們該說些什麼,該用什麼樣的自己面對他,兩人該如何相處,這一系類的問題他都是不知道的。
雙生不再掙扎之後,終黎傾好像又穩定了下來,安安穩穩的閉著眼睛,又沒了動靜。雙生就那麼僵著身子躺在他的旁邊。
這是什麼樣的情況,雙生覺得她從小到大,就沒遇見過自己內心這麼奇怪的時候。她想起了那個奇奇怪怪的夢裡,自己好像是能看見生死靈的。左右現在無事,又離不開,倒不如試著玩玩。
她記得那好像要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心裡要想著那些個東西。
雙生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裡沒有任何變化,她緩了口氣,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失落。既然她看不見,那父親重傷的事,也該是假的了。夢都是反的,現在父親,肯定健康的不得了。
雙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分明知道是個夢,卻還是忍不住試試。
她偏過頭,想看看那個娶了自己的男子,他以後啊,是她的天。
可是她轉過臉的時候,卻發現終黎傾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雙生一驚,心裡沒由來的有些緊張:「殿下,您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也不跟我說一聲。」
終黎傾看著她,眸子里儘是笑意:「怎麼?我還不能看看我的小娘子了呢?」娘子是民間的稱呼,配著他那低沉悅耳的嗓音,倒像是個尋常夫妻早晨起來的對話。
雙生的臉一下子紅了,撞進他那流轉著些紫色暗芒的眼睛里,一時間覺得他的眼睛真真是好看的緊。
於是她也就那麼說出了口「殿下的眼睛,真好看。」她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臉。
終黎傾避開了她的手,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裡,笑聲隔著胸膛震得她腦袋發暈。
「這大清早的,小雙生可不要這麼撩撥我,我可受不了。」
雙生愣了愣,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一時間羞憤難當,直接就推開了他。終黎傾抱的也不緊,見她掙扎,直接就放開了,然後自己起身,開始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