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

  京城傳出來的消息,倒是讓柳青墨嚇出了一身冷汗,此時也的確是意識到了什麼叫伴君如伴虎,她要是呆在了終黎傾的身邊,怕是現在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一點。

  那些年的等待終究還是錯付了,父親近幾年一直在給她介紹這附近的適婚年齡的男子,但是在那些富貴里養出來的姑娘,怎麼可能看得上這些鄉野莽夫呢?於是這便一日日的拖了下來,現在連這小上幾歲的妹妹也都到了該要嫁人的時候了。

  柳檐倒是也不著急,見過錦瑟公子那般天資絕色的人,怎麼可能就那般隨便的再喜歡上一個人。

  因此,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柳宇的頭髮都快煩白了,也不知道自己生的兩個女兒怎麼就這麼叛逆,還喜歡國師和皇上,別再到時候皇上跟國師一起了。

  雖然離京城很遠,但是那邊的消息柳宇還是很清楚了,因為還有一些店鋪在那邊,雖然自己不出面去管理了,但是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報告情況的人過來,當然那邊的消息自然是不可能只帶店鋪的消息,自然是會順便帶來些大消息啊。

  比如說那個試圖謀反然後自己上吊的大臣,還有那久病不起的皇上,他可不相信終黎傾會那麼容易就病了,當時他離京的時候不知道多健康呢。而且那傢伙城府那麼深,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病了,還這麼久,怕是又在謀划什麼了吧。

  對於當年的老對手,南宮武的離世,柳宇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當年京城最大的家族最有勢的也就是他們兩家了,現在一家歸隱山林,另一家死的死傷的傷,雖然還在那繁華的京城裡,卻是再沒了往日的風光。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很快就從秋末進入了深冬,柳青墨早上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外面的一片白雪,還有些鬆鬆散散的小雪花正在從上面往下飄。

  她連忙起床去叫醒了柳檐,柳檐還在睡夢裡,被人推醒的時候彼有些不耐煩,將被子往上裹了裹,準備繼續睡。

  柳青墨連忙開口:「下雪了檐檐,快起來看看。」下雪本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這次下雪距離上次也就已經五年了。

  原來的黎國,幾乎年年都會有一場大雪,但是自從五年前起這雪也下,但是都非常小,幾乎是還沒落到地上積起來就又化了。像是今天這樣能夠積那麼厚的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柳檐也是個好玩的,一聽說下雪了,困意一下子就消了,抬起頭往窗外一看,果然,是很厚的雪,而且現在還在下著。她迅速的穿好了衣服然後跟著姐姐出了門,外面的雪大概能覆蓋到小腿。

  柳宇正指揮著家裡的下人們掃雪,不然這都無處下腳,這一腳下去鞋子可就濕了個透。

  柳檐和柳青墨順著已經掃過雪的長廊往那邊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了柳宇的身邊。柳宇此時是站在亭子里的,那裡的亭子稍微高出一點來,而且還有往上爬的梯子。柳檐向來不是個拘束的人,直接就拎起了自己衣服的下擺順著梯子爬到了高處,高處的景自然是好看的多的,一眼望過去,滿目的白色,有些地方露出些綠色,是還沒有被雪覆蓋完的小樹。

  柳宇連忙叫道:「下來,姑娘家家的怎麼能這麼隨便!」

  柳檐對自家父親熟悉的很,自然是不會聽從他的話乖乖的下來的,反倒是毫不在乎的說了句:「沒事兒爹,我這是在家裡,在外面肯定不會這樣的,而且這上面的景色是真的好,爹你要上來看看嗎?」

  柳宇被她氣得也就只能幹瞪眼,哪裡還想上去。柳青墨也在一邊一句話都不說,在那裡笑著看著。柳宇也不知道自己家這養的到底是個什麼姑娘,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這麼跟人家姑娘不一樣。

  柳檐站在上面看見的要遠些,視野也寬闊些,遠遠的看見一個小黑點往這邊過來了,低頭就告訴了父親:「爹,那邊好像有人過來了。」

  人?這種天氣,還是這麼偏僻的地方,誰會特地過來,幾乎是一瞬間柳宇的心就緊了起來,趕緊讓小女兒下來了,然後自己上去了,也的確是個黑色的小點,不過也還好,只有一個,大概是過路的旅人。

  柳宇鬆了一口氣,然後就站在上面緊緊盯著那個逐漸靠近的身影。到了近處些的時候才發現好像是個女子,身型並不像男子那般高大,現在遠遠的過來了,柳宇也沒有那麼警惕了,下了梯子囑咐身邊的一眾人:「待會兒有人過來就好好招待著就是了,安排在山莊外圍那邊的小屋子裡,千萬別讓她進到裡面來。」

  這裡的地方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也就是柳家祖上流傳下來的,總歸是處安生立命的地方,可千萬不能暴露了,交代完了下人,又回身交代了一下自家兩人女兒:「你們最近也別往外跑,別被人撞見了。」以前柳宇是對自家大女兒放心的很,現在倒是也不知道怎麼了,來到了這個小山莊之後,柳宇才發現原來自家大女兒跟小女兒一樣,不讓人省心。

  雙生今天終於是能夠離開那座山了,那邊的禁錮好像在昨天夜裡就解開了,夜半驚醒的時候雙生就開始收拾東西了,雖然她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衣服都沒有多餘的,除了身上五年前那件就再沒有其他的了,只是這衣服也是奇怪,一直也不會臟不會潮濕,因此可以說雙生是這幾個月來都沒有換過衣服。

  夜半的時候同時也就下了雪,雙生前些日子打獵的時候順手給自己搞了件皮草大衣,但是自己不會製作,也沒什麼材料,也就只是簡單的剝皮,然後晾乾,稍微處理了一下皮毛以免它壞掉。現在這個時候倒是剛好用來趕路,往身上隨便一裹,雙生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該往哪個方向走她還不大清楚,得先找個有人的地方,稍微問上一問,只是這荒山野嶺的,她甚至連只死靈都找不到,走了那麼久終於看見了個山莊,雙生感覺自己都快感動哭了。

  還沒接近那山莊的時候,雙生便敏銳的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也遠遠的望過去,看那人穿著身粉色的襖子,大概是個女子,但是具體的面貌她是看不清的,畢竟現在沒有死靈來做她的眼睛。

  快要接近那山莊的時候,有人出來了,是幾個小廝模樣的。為首的那個人遠遠的開口:「這位姑娘是來這裡幹什麼的?」

  雙生估摸著這該是別人家裡獨立的地盤,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旅館,她不想惹事,而且還指望著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等到這雪消融了些才好,於是也就很禮貌的回答:「小女子只是路過,這雪下得太大了,還希望小哥稟告你們家主子,看看是否能收留我一晚上。」

  她的聲音倒是脆的很,聽在人耳朵里,就像是外面下的雪那般乾淨,雖然看不清面貌,但是這聲音就讓人不自覺放鬆了些警惕。幾人對視了一眼,為首的那個開口:「那姑娘便隨我們來吧。」

  雙生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能留下,心裡自然是一陣歡喜,今天算是遇見好人了,那個粉紅襖子的女子看起來也是個不拘小節的,竟然能爬上那麼高的地方來看這景色。

  幾人將雙生帶進了一間小屋子裡,擺設算是一般,若是跟以前的將軍府來比的話,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是對於雙生這種睡了幾個月山洞的人來說簡直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那領頭的小廝走之前又交代了一聲:「這邊往外你可以隨便去,但是裡面千萬不要進去,莫要驚擾了我家老爺夫人。」

  雖然是個女子,即便進去了怕是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但是他們還是得先交代一聲,別到時候出了什麼事兒,反倒是怪他們辦事不利。這女子一直沒有將自己披著的草皮大衣脫下來,幾人也沒看清她的樣貌,但是畢竟是個女子,他們這麼多人盯著總是不好的,所以幾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做什麼要求,罷了,左右山莊里就這麼一個外人,到時候多注意些就是,何必現在非要看人家姑娘相貌讓人家尷尬呢?

  幾人一出去,雙生終於解脫了,將那件一直蓋到了頭上的皮毛大衣扯了下來,往床上一躺,滿意的讚歎了一聲。那山洞裡的破石頭睡的她腰疼,這麼多天了,終於是能睡到床了。

  父親也是當著有了妻子就忘了女兒,回去那麼多天居然就再也沒回來過,她這麼多天一個人蹲在山裡都要憋瘋了。但是轉念一想,她這可是才幾個月,父親當年是整整候了五年啊!

  雙生嘆了口氣,將鞋子脫了,鑽進了被窩裡,棉被又暖和又軟,不一會兒雙生就進入了夢鄉。大概睡了兩個多時辰,她才悠悠轉醒,外面有人在敲門,雙生穿了鞋子,將那皮毛大衣又披上,遮住了些臉,然後才去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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