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英雄和壞蛋

  「這就是家鄉的味道啊。」

  王高明第一時間就將筷子伸向自己點的蔥餅，一大塊塞進嘴裡，滿口余香。

  家鄉的味道，這是一個很玄妙，很曖昧的評價，說的是味道，其實更多的時候只是品嘗者的一種感覺或者是模糊的記憶，好吃、難吃並沒有絕對的標準。

  而根據語境的不同，這句話有時是褒義，有時也是貶義。

  此時，根據李奕辰的理解，只要廚師長得足夠帥，那麼這句話無論在什麼語境下，就都默認是誇獎。

  「物有所值吧，下次點菜要加錢了。」

  李奕辰笑道。

  「加錢？」

  同桌的其他人不知道李奕辰和王高明在超市時發生的交易，具是一臉疑惑。

  「這盤蔥餅是王導點的，他給錢了……」

  李奕辰不忘強調道：「21歐。」

  「哈哈……」

  眾人聞言大笑，果然，這種幼稚事也只有王高明和李奕辰這兩個經常相愛相殺的人才做得出來。

  「這手廚藝，這色澤香味，在國外，差不多值這個價，你不賺。」

  姜成也偷偷夾了一塊王高明付了錢的蔥餅，暗戳戳地報復，一本正經地點評了一句，又笑眯眯道：「奕辰你要是不當主持人，去開餐廳肯定也能發財。」

  「老師，我已經開過一家炸雞店了。」

  現在說起那個像是勞改集中營的炸雞店，李奕辰還是有些后怕，實在是太累了，而且每天的壓力也非常大。

  「真的嗎？開在哪裡？」

  姜成隨口一說，沒想到意外說中了，驚訝了一下：「那有機會我倒是要去嘗嘗看。」

  「已經停業啦。」

  李奕辰的笑容異常燦爛。

  「哎，怎麼會這樣……」

  姜成以為李奕辰的笑容是在鏡頭前掩飾生意失敗的難過，伸手輕拍李奕辰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我們還年輕呢。」

  「是啊，年輕就是資本，不用灰心……」

  張家明也跟著安慰道。

  「不是，老師誤會了……」

  李奕辰連忙解釋道：「我說的炸雞店實際是在一檔綜藝節目里開的店，那檔節目上個月剛結束錄製，所以餐廳也停業了……」

  「對，節目叫，因為奕辰說過自己是廚神，所以我們就買了一家店讓他開，生意很火爆。」

  王高明的一句話里，每個點單獨分開都是真話，但合在一起的意思卻是個謊言，要是一般人，可能就上當受騙了。

  可在場的幾位，李奕辰和洪凌靜都是親歷者，知道真相，剩下的四位老師也都是人精，加之王高明的在他們的心中已經是騙子的形象了，所以稍加留心，瞬間就發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廚神？這應該不是奕辰說的吧？」

  周世賢質疑道，根據他老婆袁春秀的描述還有他自己這幾天的觀察，李奕辰不是那種會說大話的性格。

  「我們有視頻的！」

  王高明最不怕別人求證了，趾高氣昂。

  「是我以前在節目里說過……不過……

  這是事實，李奕辰不會否認。

  「過程並不重要啦，吃飯吃飯，老師我敬您。」

  李奕辰剛想和四位老師解釋其中的曲折緣由，就被王高明粗暴地打斷了，而且趁機開始向四位老師介紹起了這個節目的成功之處。

  「原來現在的綜藝節目都是這樣拍攝了嗎？」

  姜成已經太久沒參加綜藝節目了，在他久遠的印象中，綜藝節目就等同於訪談，沒想到現在都被玩成旅遊、開餐廳了，他感嘆道：「現在的娛樂環境真的很好啊……你們在國內開餐廳倒不如到國外開，文化輸出嘛。」

  「是啊，可以開一家餐廳專賣肥腸，不管是麻辣、爆炒、干煸、紅燒，還是滷水、清湯、焦溜兒、粉蒸，該讓外國人也嘗嘗這人間美味，保管一口下肚，就能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沈通泉顯然是肥腸狂熱愛好者，說起肥腸就有些滔滔不絕。

  「這東西一輩子都裝著屎，怎麼會有人喜歡吃呢？！」

  周世賢皺眉道，不贊同在國外開肥腸店。

  「它被洗過了啊，多洗幾遍就很乾凈了，軟滑可口，怎麼會有人不吃呢！」

  沈通泉立馬反駁道。

  「那如果一根牙刷不小心掉進馬桶里，洗乾淨，泉哥你還用嗎？」

  「……這不一樣，大腸是煮熟了的。」

  「其實是一樣的……你看啊，我換個問法，如果一根掉進馬桶的牙刷，用高溫殺過菌，泉哥你還用嗎？」

  「……」

  面對周世賢這刁鑽的問法，沈通泉沉默了一陣，又反駁道：「你這是混淆概念，肥腸是食物，牙刷是日用品，我們對這兩種東西的期望不一樣，怎麼能混為一談呢！」

  周世賢微微一笑，就算沈通泉扯到期望管理，他也絲毫不俱。

  「那我還可以再換一個問法，比如說，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的巧克力……」

  周世賢突然轉頭問李奕辰：「你想吃哪個？」

  「都不吃。」

  李奕辰毫不猶豫地搖頭道。

  「哈哈哈……」

  大家都樂了，李奕辰還是明白人。

  「物質第一性，意識第二性，物質決定意識，意識是物質世界發展的產物，是人腦對客觀事物的反映。」

  姜成也加入了這場關於肥腸的爭論中，開篇立論就是一句別人聽不懂的話，叫人無法第一時間判斷他的傾向。

  「也就是說，在人類的意識中，只有被拉出來，坦坦蕩蕩的暴露在陽光下才有資格被賦予屎的身份。

  沒拉出來的，藏在腸道里，暗屎，雖然客觀存在，但主觀上不存在，那麼人們就不認為它存在。

  這就是為什麼肥腸可以吃的理由！」

  當姜成把肥腸爭論上升了哲學層面，能跟他較真的人就很少了。

  「這就像是電影里的英雄和壞蛋……」

  張家明也終於開始發表自己的觀點。

  「英雄就像牙刷，雖然牙刷一直很乾凈，但只要掉進了一次馬桶，所有人都會覺得它髒了……英雄啊，一輩子做好人，做好事，近乎完美，但只要他做錯了一件事，錯殺了一個人，從此就變成了萬人唾棄的壞蛋。

  但是壞蛋呢，電影的前九十分鐘都像是裝著屎的肥腸，但只要能在電影結束前洗白，洗乾淨，那就還是會有人喜歡……」